来源:瞭望东方周刊
从源头的净塑,到垃圾分类、垃圾处理,再到有机种植、绿色生活,辛庄村正在打造一个生态农村,而“辛庄模式”背后,则是腾讯公益平台上数以亿计的捐赠者
辛庄村垃圾分类场
离北京市区50公里远的辛庄村,每天早上7点和下午5点,各家各户都会打开家门,拎着桶,三三两两地聚到环卫车边,将垃圾分类地放入制定的箱和桶里。2016年6月起,辛庄村自主推动并实现垃圾不落地、全村零污染建设后,村民就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
“从源头的净塑,到垃圾分类、垃圾处理,再到有机种植、绿色生活,辛庄村已然建成了一个真正自给自足的生态农村。”辛庄村村主任李志水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如今,回收、环保成为辛庄村村民生活的关键词,将近九成的村庄住户参与了垃圾分类。村子每天产生1.2吨垃圾,80%~90%都会被回收利用。
一个只有2000人的小村落,经过两年的时间,摇身一变成为“零污染村庄”的范本。在李志水看来,这一切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辛庄原生志愿者团队“净公益”的探索创新及其背后腾讯公益等专业平台的支持。
垃圾的类别分得非常细致
3个月撤除全村垃圾桶
李志水至今仍清晰记得,6年前,村子里有一个占地四亩、深十几米的垃圾池,按当时的评估,这个垃圾池可以用10年。然而仅仅过去了4年,这个垃圾池却只剩下了不足一条巷子的空间。与此同时,
这样的垃圾池在辛庄村增加了16个。
“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全村除住宅和耕地外的500多亩地撑不过三代人。”李志水算了这么一笔账。
面对日益严重的“垃圾围村”问题,摆在李志水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花钱买地填埋,要么将垃圾就地消纳。
“外来户”杨婧对此也深有感触。她来到辛庄村没多久,便发现村庄的生活并非想象中的怡然自得,反而恶臭满天,“垃圾桶随处可见,汤汤水水却遍地横流”。
于是,由杨婧等七位妈妈自发组成的“净公益”环保小组便找到了李志水,商讨改善农村环境的改革之路。
“垃圾分类早已耳熟能详,但国家并没设定相关标准,因此,对于我们来说,当务之急就是探索出一套属于农村垃圾分类的闭环模式。”杨婧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此时,一位刚刚从台湾归来的妈妈引入了“垃圾不落地”的做法,将原本分配在各个街巷的公共垃圾桶搬进各家各户,让村民在家里实现垃圾分类,再由志愿者团队每天定点上门收取。垃圾分类采取“两桶两箱”的方式,“两桶”分别装厨余垃圾和不可回收物,“两箱”则回收有毒有害物质和可回收物质。
收取后,垃圾被运往村南侧占地200多平方米的垃圾分拣站再作细分。细分后不可回收的垃圾交由市政府运走,剩下可回收利用的,便由专业回收公司上门回收。
李志水为此自掏腰包4万元进入了筹备工作。2016年3月起,志愿者纷纷入户宣传教育,一个月内组织了30多场讲座。短短3个月的时间,辛庄村撤除了所有的垃圾桶。李志安还组织村民大扫除,清出170多车垃圾。
2016年6月9日,辛庄村全面启动垃圾分类工作。自此,辛庄村的“垃圾革命”正式打响。
尚未来得及整理的纸类堆放物
谁为辛庄“输血”
回忆起当初“净公益”的起步,杨婧打趣地说,他们当时就是“三无”——无专业、无资金、无政府背景。
“环卫工人每年的开支就需要20万元,加上整个环保的后期建设维护的费用,资金成为最大的问题。”杨婧说。
显然,单凭村民的募捐不能让项目长久存活下去。这时,致力于帮扶中国民间环保公益组织成长的阿拉善SEE基金会(注册名为“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找到了“净公益”。2017年,“净公益”成为阿拉善“创绿家环保公益创业资助计划”第七季伙伴,获得20万元非限定性资助。
“阿拉善SEE不仅给我们提供了资金支持,他们的公益经验还推动我们团队走上了组织化、专业化的道路。我们开始着手梳理自己的使命、反思行动模式,逐渐成长为一个公益环保组织。”杨婧说。
但杨婧也意识到,公益项目必须探索一个长线模式。在她看来,互联网公益无疑是最好的切口,“净公益”项目在腾讯公益平台上是一个标杆项目,因此得到了资金支持。公开资料显示,目前微信与WeChat合并月活跃用户数为10.58亿,QQ月活跃用户数为8.03亿。仅从数据上看,两大社交平台几乎可以交叉覆盖国内所有具有上网能力的人口,这成为发展公益人群的绝佳途径。
也就是说,背靠拥有数以亿计的平台资源和影响力,辛庄模式不仅仅是辛庄村民的公益项目,更是成为全国人民随时随地可捐赠的项目。
据了解,腾讯公益平台从2007年成立至今,总计动员1.7亿人次网友,为4.8万个公益项目筹集到超过38亿元善款。2018年刚刚落幕的“99公益日”就获得了超2800万人次爱心网友的8.3亿元的捐赠。
用来打碎并搅拌厨余垃圾的机器
厨余垃圾变环保酵素
得到专业公益平台的输血只是辛庄探索长线公益模式的第一步,而支撑辛庄走到最后的关键一步是激发垃圾回收的产业内驱力。
随着政府、村民和志愿者的良性互动,源头减量和垃圾分类的方法很快便落到了实处,但随之而来的是垃圾后处理的能力远远跟不上前端分类的速度,尤其是厨余垃圾的处理。
“过去厨余垃圾一般是用来喂养牲畜,但通过垃圾的有效分类,收集的垃圾量逐渐增多,喂养并非厨余垃圾的最好出口。”杨婧说。
多方访谈和学习后,杨婧发现新鲜的厨余垃圾是环保酵素的重要成分。也就是说,根据一定的标准和方法,厨余垃圾中的新鲜果皮便能变成环保酵素,用于家庭和社会包括清洗蔬果农药残留、改良土壤等各类清洁事务,是家家户户都可以就地、就近相对简易制作和运用的环保产品,这样厨余垃圾的堆积问题便能迎刃而解。这种方法已经得到中国生物发酵产业协会的肯定。经过三个月的尝试,结果令她振奋。“6位村民主动用厨余垃圾制成的酵素代替化肥,培植草莓,种出的草莓色泽鲜艳、甜度高,而且化肥残留为零,一个大棚的收入平均增加近万元。”杨婧说。随后,杨婧和团队便挨家挨户地传授制作酵素的方法,更将制作的酵素分发给村民。随着环保酵素的制作方法慢慢铺开,村民们发现相同的原理可以应用于种植类垃圾的处理上。
“目前农村垃圾中种植类垃圾占了80%,每年果园落果产生的浪费远远比想象中严重,通过生态种植和酵素代替,源头减少农药的使用之余还能还施于田,如今种植户垃圾投放量已经趋近于零。”李志水解释道。由此,李志水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打造环保酵素产业链。
“一味依靠国家扶持来发展环保公益事业是不可持久的,要想实现长期有效的‘零污染村庄’建设,必须要探索出一条产业链,将厨余垃圾变成环保酵素就是最好的模式。”李志水说。通过建设酵素加工点,大量的厨余垃圾被规范化地转变成不同功效的环保酵素产品,继而推向市场,如此一来,环保酵素不仅发挥了环保效益的作用,还能给村民带来经济收益,大大激发了村民加入农村生态建设的积极性。“可持续性的农村生态建设探索,必然是和乡村振兴并轨、循环增量的,否则难以坚持到最后。”李志水告诉本刊记者。
厨余垃圾与沙土混合发酵时,堆放物内部温度达到近100度
全国约60个村庄效仿
其实,早在五年前,中国约三分之二的大中型城市就受困于垃圾问题,其中四分之一的城市垃圾填埋场已饱和,而这一情况在农村也普遍存在,花钱买地填埋的现象也绝非只有辛庄村。
对此,杨婧深有体会。2017年7~8月,通过大学生项目,“零污染村庄”项目在全国8个省的20个村启动;紧接着10月初河南新乡和焦作两市六个村启动了为期一年的零污染建设试点工程。
杨婧有幸参与其中。在各地农村的走访中,她发现,在农村,垃圾常年露天堆放,一年一亩耕地填埋垃圾的现象很常见,而且被污染后的土地基本别无他用,既不能种庄稼,也不能盖房子。
在阿拉善SEE华北项目中心副主席陈志忠看来,目前阻碍中国农村的发展已经不是温饱问题,而是发展问题。
“近两年来,越来越多的公益创业团队从专业的公益机构分化出来,整体素质得到了较大的提高。我们希望利用已有企业家、环保公益组织的资源,资助和扶持这些民间的环保公益组织成长。”陈志忠说。
因此,立足于辛庄村已探索的可复制化推广的垃圾分类回收模式,通过大力扶植当地志愿者的方法,协助当地基层政府,在环境治理、生态产业建设等多个维度,配套推进乡村自主振兴建设成为下一步阿拉善SEE关注的核心。
据了解,2017年4月开始,陆续有镇、区、市级领导前来辛庄参观。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牛有成两次到访辛庄,确定把辛庄用作推动环保的教育示范基地。2018年北京兴寿镇以辛庄为基地,着力启动全镇垃圾分类工作。
目前,辛庄模式已经陆续在北京、河南、河北、山西、浙江、江西等地复制推广。截至2018年7月,全国60几个村筹备开展“零污染村庄”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