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条顿骑士 崎峻军史周刊

在珍珠港的烈焰促使美利坚合众国正式加入二战之前，已经有很多年轻的美国志愿者先于他们的祖国奔赴抗击轴心国的战场，他们中有的前往英国成为皇家空军“飞鹰中队”的一员，在英吉利海峡上空与德国空军搏杀；还有的远赴中缅战场，在陈纳德将军指挥的“飞虎队”中同日军展开决斗。在这些先驱者当中，有一位与众不同、充满争议、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在早年的军旅生涯中，他是一位酗酒斗殴、麻烦不断的粗鲁刺头，但在二战战场上成为一名作风勇猛、战绩卓著的空中斗士，他就是前飞虎队成员，美国海军陆战队航空队头号王牌，格雷戈里·博因顿（Gregory Boyington）。

飞翔的野小子

1912年12月4日，博因顿出生于爱达荷州科达伦，他的父母在其出生后不久离异，母亲再嫁，并将博因顿抚养成人，他随继父改姓哈伦贝克，直到后来考取飞行执照时才改回亲生父亲查尔斯·博因顿的姓氏。

博因顿的童年是在圣玛丽渡过的，自幼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野小子，形成了桀骜不驯、暴躁顽强的性格。作为未来的空战高手，博因顿首次接触飞行时年仅6岁，当时特技飞行员克莱德·潘伯恩在爱达荷州进行飞行表演，带着小博因顿体验了翱翔天空的快感，据说他是偷偷爬上飞机的。在整个青少年时代，博因顿都对飞行极度热爱，他阅读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一战王牌飞行员故事的书刊，做飞机模型和滑翔机，关注和飞行有关的一切。

■ 青年时代仪表堂堂的博因顿，但是笔挺的西装也无法掩盖他眼中桀骜不羁的气质。

青年时代的博因顿随家人移居华盛顿州达科马，就读于著名的林肯高中，并成为一名业余摔跤手。1930年，博因顿考入华盛顿大学，酷爱运动的他还是校摔跤队和游泳队的队员，曾在西北太平洋地区大学摔跤联赛中获得过中量级冠军，他还参加过迈阿密航空赛，以积累飞行时间。博因顿于1934年大学毕业，获得航空工程学学士学位，并很快结婚成家，后来在波音飞机公司谋得一份绘图员的工作。

博因顿的军旅生涯始于大学期间在后备军官训练团接受军事教育。1934年6月，他作为预备役陆军少尉前往沃尔登堡的第630岸炮团服役两个月。1935年6月，博因顿转入海军陆战队预备役，1936年初决定接受飞行训练，成为一名飞行员，由于当时陆战队要求飞行员必须单身，博因顿为了隐瞒已婚的事实，以亲生父亲的姓氏报名学习飞行。博因顿随后在彭萨科拉的海军航空站受训，于1937年获得了海军飞行员资格，并成为陆战队现役军官，之后先后在匡提科和圣地亚哥等地服役，并在“列克星敦”和“约克城”号航空母舰上参与了多次舰队演习，于1940年11月晋升中尉，奉命调往彭萨科拉海航站担任飞行教官。

但是，博因顿的生活和服役经历并不顺利，由于性格暴躁、酗酒成性、斗殴闹事而留下斑斑劣迹，养育三个儿女的压力令他四处借债，更助长了他的坏脾气，以致婚姻破裂，晋升无望。

飞虎刺头

1941年8月，困窘苦恼的博因顿辞去军职，接受了美国援华志愿航空队——即著名的“飞虎队”——的招募，成为陈纳德将军麾下的一名飞行员。博因顿之所以选择加入“飞虎队”当然不是为了“支援中国人对抗日本侵略”之类的高尚目标，主要还是受到优厚薪酬的吸引，当时中国政府为受雇的美国飞行员开出的月薪是675美元，每取得一个确认战果另有500美元奖金，这对于债台高筑的博因顿而言太有诱惑力了，他后来回忆说：“那个时候我和前妻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在一起，欠了一屁股债，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我很需要那份工作。”

1941年9月，博因顿搭乘一艘荷兰客轮前往东方，他在缅甸仰光以北的东吁首次见到了陈纳德。他对于“飞虎队”首领的印象很深，但随着相处日久，两人的关系并不融洽。陈纳德是个严谨刻板的军人，对于手下飞行员们吊儿郎当的行为很看不顺眼，诸如斗殴酗酒、贩卖枪支或是和当地女子发生超友谊关系之类的事情在博因顿眼里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总是受到陈纳德的严厉指责，加之在作战方针、薪水分配方面的分歧，博因顿和陈纳德的矛盾越来越深。尽管如此，他后来坦言对陈纳德仍然是尊敬的。

■ 克莱尔·陈纳德（1893-1958），飞虎队的创建者和领导者，1942年任第14航空队司令，指挥驻华美国陆航部队的作战，最终晋升空军中将。

■ 在飞虎队服役时博因顿（中间立者）与战友们的合影，手里还握着一把左轮手枪，由于性格张扬、蔑视上级，博因顿在飞虎队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加入“飞虎队”后，博因顿被分配到绰号“亚当和夏娃”的第1中队，驾驶带有鲨鱼嘴涂装的P-40战斗机。博因顿在美国时对于P-40的前身P-36战斗机非常熟悉，但他首次驾驶P-40就发生了操纵失误，险些坠机。当时“飞虎队”的飞机维护工作很差劲，博因顿形容他的座机就是一座垃圾房，到处是零件，引擎状况也很糟糕，每次起降都提心吊胆，更要命的是飞行地图很不准确，坐标误差甚至达到160公里！除了难对付的上司和破烂的飞机外，驻地的环境也让博因顿颇有微词，缺乏卫生设施，疫病流行，吃腐肉的野狗在街头游荡，机场跑道总是处于修修停停的状态，在博因顿眼中好像从未完工，基地设施也极不完善，各方面条件甚至比不上后来美军在太平洋海岛上的野战机场。

■ 博因顿在飞虎队第1中队驾驶的P-40型战斗机“白色21”号，机身侧面涂有第1中队的“亚当和夏娃”徽标，机首是飞虎队标志性的鲨鱼嘴涂装。

■ 在1942年中国云南某机场上，飞虎队的地勤人员正忙着修理一架P-40战斗机，在抗战时期中国大多数机场都设施简陋，博因顿对此颇有微词。

尽管环境恶劣，博因顿还是在“飞虎队”开始了空战生涯。他于1941年12月首次参战，在1942年1月28日首开记录，他宣称当天连续击落了2架敌机。博因顿先后在仰光和昆明上空参加空战，他个人宣称总共击落了6架日军飞机，并因此赚了一大笔钱，然而美军官方资料认可的战果为4.5架，其中还包括1架在地面被击毁的敌机。在空战中，博因顿曾屡次遇险，在某次战斗中日军的机枪子弹在他的衣袖上打了个洞，在皮肤上烫下了一道伤疤。

■ 博因顿（中间站立抽烟者）和两位同僚一起小憩。他个人声称在飞虎队期间获得了6架战果，但美军官方仅承认其中的3.5架，另有1架为地面击毁战果。

通过实战，博因顿对于日军飞行员和日军飞机都有了清楚的了解。他认为日军飞行员，特别是海军飞行员都是训练有素、值得尊敬的对手，非常难缠。日军飞机的性能也非常出色，无论是海军的零战、还是陆军的九七式，都具有优良的机动性，机身轻盈，转弯半径小。P-40的优势在于机身坚固，俯冲速度更快，相比九七式还有一定的火力优势，此外座舱装甲和自封油箱也使它具有比日军飞机更好的生存性。在交战时，博因顿和他的战友们更惯于采取高空俯冲、一击即脱的战术，以扬长避短。在“飞虎队”的作战经历对于博因顿日后在太平洋战场上取得骄人的战绩奠定了基础。

■ 在这幅表现飞虎队作战的画作中，陈纳德将军与飞行员们围在一辆吉普车周围研究地图，布置任务，一派团结一致、并肩战斗的气氛，但是在博因顿眼中则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他与陈纳德的恶劣关系最终导致他退出飞虎队。

在1942年7月“飞虎队”解散之前，陈纳德要求所有飞行员加入美国陆航，以中尉军衔继续服役。博因顿当时仍是陆战队现役军官，按照资历应该晋升更高的军衔，他不同意这一安排，导致与陈纳德的关系彻底破裂。1942年4月，博因顿解除了与“飞虎队”的聘用合同，途经印度返回美国本土。

黑绵羊中队

1942年7月，刚刚回国的博因顿立即递交了复职申请，作为一名军人和战斗机飞行员，他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于这场正在进行的战争之外，这也不符合他好斗的个性。然而，博因顿回归陆战队的过程并不顺利，在家中闲赋数月以等待军方的回复，他坚信肯定是某些对他心怀不满的小人从中作梗。1942年11月，博因顿终于收到前往圣地亚哥报到的通知，在那里他得知自己将以少校军衔重新回到陆战队航空队，并被派往南太平洋前线。

1943年初，博因顿抵达圣埃斯皮里图岛，最初被安排了一个闲职，并且见到了很多故旧知交，他们大多已经功成名就。1943年5月，博因顿被委任为陆战队第122中队副官，后升任中队长。在第122中队期间，博因顿没有遇到战斗机会，反而在一次橄榄球比赛中扭伤了脚踝，被后送到新西兰养伤。他刚离开，第122中队就与日军交上了手，先后取得了30个战果。博因顿后来戏称，正因为他在中队里，所以日本人才不敢上门挑战。伤愈归队后，博因顿被派往陆战队第112中队，还是呆在后方搞训练，捞不到仗打，而狂傲的个性使他与上级的关系一如既往的不睦。

■ 从中国归来后，博因顿在数月等待后，设法回到陆战队航空队服役，并被派往南太平洋前线，最初仅在后方担任闲职，图为博因顿背着降落伞包准备登机。

■ 作为一名出色的飞行员和勇猛的战士，博因顿只要坐在战斗机座舱里就会变得神采奕奕，充满斗志，上阵杀敌是他最渴望的事情。

1943年8月，美军计划利用后方的闲散飞行员组建一个新的战斗机中队，尽管上级对于博因顿的品行和私生活颇有看法，但鉴于他的泼辣作风和战斗经验还是决定让他负责此项任务，并担任中队长。博因顿在各个后方单位奔走，招募了26名身份各异的飞行员，他们当中既有上过战场的老手，也有初登战阵的菜鸟。这个新中队的番号为陆战队第214战斗机中队，博因顿还为它起了个绰号“黑绵羊”，这是一语双关，有害群之马之意，暗指这个中队的飞行员都是别的部队不要的问题人物。博因顿也被飞行员们称为“老爹”，因为他当时已经31岁了，在一群20多岁的小伙子中间可谓“高龄”。博因顿仅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训练他的新中队，他每天都为飞行员们安排飞行科目，亲自指导新手熟悉F4U“海盗”战斗机的性能，示范飞行动作，讲解战斗要领。博因顿的高昂干劲和丰富经验赢得了全体队员的拥戴，成为“黑绵羊”中队的灵魂人物。

■ VMF-214“黑绵羊”中队的徽标。

■ 博因顿在给“黑绵羊”中队的飞行员们讲解战术，他的张扬个性和精湛技术让部下非常折服。

1943年9月，第214中队奉命进驻拉塞尔群岛的前进机场，开始执行作战任务。在9月16日的首次空战中，“黑绵羊”中队就在博因顿的带领下打出了威风，一战成名。他对于那场空战始终记忆犹新：

“1943年9月16日，我们刚刚到达拉塞尔群岛，20架‘海盗’战斗机分成五批出发，为空袭布干维尔岛的150架SBD和TBF护航。往返960公里的航程非常枯燥，只有海岛和无边的海洋陪伴。我们从一片厚重的云层底部穿过，视野变得开阔后，我一眼就瞥见轰炸机群正沿着正确的航向飞往目标，同时麻烦也出现了——我们遇到了大约40架零式战斗机，这些日本人可不是吃素的。一架零式从编队中脱离出来向我靠近，那位日本飞行员向我摆动了几下机翼然后继续飞往前方，好像在召唤我加入他们，大概他把我们当成了同伴。我立即扑过去，接近他的时候我甚至一度忘记使用瞄准具和打开机枪保险，但我很快熟练地解决了以上问题，将他顺利击落。

■ 1943年下半年在南太平洋战场担任陆战队第214战斗机中队指挥官的博因顿（左二）在向飞行员们部署任务，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期。

“很快，我咬上第二个猎物，打得它凌空爆炸。我驾机穿过空中的硝烟和火光，发现一架敌机贴着海面准备逃跑，我便追向它。接敌过程中身后有低沉的响声传来，我发觉不对劲，迅速调转机头。真险啊！刚才我被那架零式的僚机盯上了，他们采用长机在前引诱，僚机从后方发起攻击的战术，我差点钻进了他们的陷阱。我迎面飞向那架零式僚机，他也丝毫没有掉头的意思，越来越近了，谁都不肯相让，都想在迎头攻击中战胜对方，最后我赢得了这场决斗的胜利。我立刻寻找先前的零式长机，早已不见踪影，不过另外一架敌机出现在我前方较低的位置，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我取得了当天的第四个战果。

■ 一幅表现博因顿在南太平洋前线作战时的彩色肖像画，背景是白色883号座机。

“正当我想看看剩下多少燃料时，一架‘海盗’从海面上挣扎着飞过，后面跟着两架不停开火的零式。这架‘海盗’受损严重，开始失速，一头栽了下去。我怒不可遏，扑向离我最近的零式发动攻击，它企图逃脱，但我紧紧咬住它持续射击，直到把它打得四分五裂才罢休。我重新寻找另一架零式，在此过程中我渐渐平静下来，在空战中肾上腺激素引起的兴奋真是一件让人无法解释的事情。剩下的燃油已经无法支撑回到基地，所以我只得前往蒙达降落，飞到那里时油箱彻底空了，螺旋桨停转，我便来了一个漂亮的滑翔着陆。”

■ 一幅博因顿在南太平洋前线拍摄的彩色肖像照片，看起来痞气十足。

在状态神勇的中队长的感染下，整个中队士气高涨，气势如虹，猛打猛冲，将日军机群搅得七零八落。在战斗结束后，第214中队宣称取得了11个确定战果和8个不确定战果，仅损失1架飞机。中队长博因顿表现尤其抢眼，连中五元，成为新晋的“海盗”王牌，也是“黑绵羊”中队的第一位王牌。在取得首次大捷后，博因顿和他的副官被请到新任大队长的办公室，在那里大队长请他喝了一杯，并当着他的面把上级禁止博因顿喝酒的文件撕碎了。

陨落在巅峰

在1943年9、10月间，博因顿和他的“黑绵羊”中队成为所罗门战场上最耀眼的空战明星。在日复一日的紧张战斗中，博因顿的战绩以令人吃惊的速度不断刷新，平均每两天就能增加一个战果，很快连日本人都知道了他的大名，因为生性好斗的他总是主动发出挑战，如果在日军机场没有碰见敌机，他就会在无线电里辱骂嘲笑，引诱对手出战。1943年10月17日的空战就非常具有博因顿的风格，当天他率领24架F4U盘旋在卡里希机场上空，日军在无线电中用英语要求他报告位置，提出进行决斗，博因顿欣然应允，当大约60架零战升空后，双方展开空前激烈的厮杀，最后“黑绵羊”中队以12∶0狂胜！当第214中队在10月下旬返回后方休整时，博因顿已经驾驶F4U在32天内取得了14次空战胜利，加上在中国的6个战果，他的个人战绩已达20架！“黑绵羊”中队无论在前线，还是在国内都名声大噪，美国职业棒球联盟宣布，今后只要第214中队击落一架敌机，该联盟就向其赠送一顶棒球帽作为祝贺。

■ 在战斗间歇博因顿靠在飞机尾翼上若有所思，在领导“黑绵羊”中队期间，他不仅是一名空中斗士，更是一名善于鼓舞士气、传授作战经验的领导者。

■ 博因顿于1943年12月在驻守韦拉拉韦拉岛时驾驶的F4U-1A型“海盗”战斗机“白色883”号。

■ 出任陆战队第214战斗机中队指挥官是博因顿人生的转折点，他为这支部队取名为“黑绵羊”，并带领飞行员们很快打出了名气，图为VMF-214中队的飞行员们在博因顿的740号座机上排队合影，右侧机翼上最左侧的就是博因顿，他们每个人都带着美国职业棒球联盟赠送的棒球帽。

1943年11月底，第214中队重返前线，在博因顿的率领下续写辉煌。该中队参与了对日军拉包尔基地的封锁作战，在此期间与日本海航的精英飞行员屡屡交手。此时，博因顿开始感受到作为顶尖王牌的压力，人们都在讨论“老爹”什么时候能够打破一战美军头号王牌里肯巴克的26架击落记录。12月23日，博因顿将战绩提高到24架，在四天后他又取得了第25个战果，距离登上巅峰仅有一步之遥。

1944年1月3日，博因顿率队前往拉包尔上空邀战，在出发前他的僚机乔治·阿什蒙上尉对他说：“老爹，你尽管向前冲，自由攻击，我将紧紧跟在你身后，不让那些杂种靠近你！”然而，两人都不曾想到，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空战。博因顿后来回忆道：

■ 这幅画作表现了博因顿与“黑绵羊”中队的小伙子们聚在“海盗”战斗机前，分享战斗胜利的喜悦。在1943年下半年的所罗门前线，第214中队是战绩最突出的战斗机单位，博因顿本人也是备受瞩目的空战明星。

“我们在7000米高度沿海岸向拉包尔飞去，天空中漂浮着碎云，看起来和过去很多天没什么区别。我看到一些敌机从云层之间窜出，于是向身后的飞行员们发出信号：‘该下去干活了！’乔治和我率先俯冲下去，我瞄准第一架靠近我的敌机打了一个长连射，很快看到日本佬从座舱里跳出来，而那架飞机在火焰中四分五裂了。然后，我和乔治继续降低高度，攻击剩下的敌人，我们以为整个机群都会跟在后面，但云层一定干扰了他们的视线，我和乔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 博因顿于1943年12月驾驶的F4U-1A型“海盗”战斗机“白色86”号，在座舱侧面绘有20个战果标志。

“我们又看到了大约10架敌机，我和乔治交替开火，这时一群飞机从头顶接近，我们认为那是友机，但实际上不是，大约20架敌机从上方向我们发起攻击。我和乔治急忙采取‘萨奇剪’机动彼此保护，我看到乔治击落了一架，我也很快做了同样的事，打掉第二架。就在这时我看到乔治的飞机开始冒烟，并向地面侧滑坠落。我感到他一定出事了。我爬升到一架敌机的背后并将它击落坠海，但周围有太多的敌人，我应接不暇，只能不停地机动。我感到敌机的子弹打在我背后的防弹钢板上，就像冰雹砸在铁皮屋顶一样，也看到一道道弹痕从翼尖掠过……”

■ 在1944年1月3日，博因顿在空战中击落3架敌机而创造了陆战队最高空战胜利记录，但随后被击落，沦为战俘，他的僚机乔治·阿什蒙上尉（左）也被击落失踪，1946年确认阵亡。博因顿很可能是被年仅18岁的日本海军飞行员川户正治郎（右）击落的，后者也是一位最终战果达18架的王牌飞行员。

座机严重受伤的博因顿选择了迫降，当他奋力爬上救生筏时，几架零战丧心病狂地向他扫射以泄愤，所幸没有命中。在海上漂浮了几个小时后，博因顿被一艘日本潜艇救起，成为战俘。有资料称，击落博因顿的是一位年仅18岁的日本海军飞行员川户正治郎，后者后来的战绩也达到了18架。在博因顿被俘后，“黑绵羊”中队随之解散，但在84天的作战中该中队总共击落了197架敌机，产生了9位王牌，书写了陆战队空战史上最绚丽的篇章。

荣归故里

博因顿被俘时伤痕累累，左耳几乎失聪，头部、手臂和腿上都有伤口，日本艇员对他还算友好，为他包扎了伤口，但是上岸后他就和其他美军战俘一样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严刑拷打、忍饥挨饿。博因顿在战俘营里度过了20个月，先后被关押在拉包尔、特鲁克、横滨等地，在此期间他的体重大幅下降。不过，战俘生活也博因顿带来了意外的好处，帮助他改掉了酗酒的恶习，在战俘营里他几乎滴酒不沾。

■ 1945年8月，博因顿重获自由，图为他（左一）在医院船上和新朋友们打牌消遣，看起来气色不错。

■ 从日本返回美国的博因顿戴着墨镜走下飞机，面对民众的热烈欢覾-有些不习惯。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博因顿终于重获自由，并且立刻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被麦克风和镁光灯所包围，直到此时他才得知，罗斯福总统在1944年3月批准授予他荣誉勋章。博因顿在最后一次空战中击落的3架敌机虽然缺乏目击证人，但仍然得到了官方确认，从而将战绩锁定在28架，成为陆战队的头号空战王牌。回到国内的博因顿作为战争英雄频繁地出席各种公众活动，推销战争公债，参加胜利游行。10月4日，博因顿前往华盛顿，从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手中接受了海军十字勋章，而在战争期间他没有得到一枚勋章。次日，杜鲁门总统亲自授予博因顿荣誉勋章。相比各种社交活动，真正让博因顿感到开心的是与“黑绵羊”中队的战友们重聚，这次聚会得到了媒体的报道，他后来调侃说：“幸好我们在南太平洋搞战场聚会的时候他们没有来采访，那时的场面可能会突破大众的道德底线。”

■ 作为战争英雄的博因顿在归国后立即被媒体所包围，忙于应付各种采访和活动。

■ 1945年10月4日，陆战队司令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向博因顿颁发了海军十字勋章。

■ 1945年10月5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向博因顿颁发了荣誉勋章并与他亲切握手致贺。

■ 二战结束后从日军战俘营归来的博因顿获得了荣誉勋章，但是面对镜头时却是一副收敛了傲气的木然表情，其实英雄是无需伪装的。

■ 博因顿在旧金山与“黑绵羊”中队的战友重聚时被昔日的部下们高举起来。

由于健康原因，博因顿于1947年以上校军衔退役，而回归平民生活对他来说困难重重，求职屡屡受挫，甚至在酒吧供职时很多酒客把账挂到他名下，结果遭到解雇。在此期间，他的第二任妻子弗兰妮给了他很大安慰。博因顿后来成为一名啤酒推销员，在遭遇一次严重车祸后他终于重新振作，生活渐渐有了起色。20世纪70年代，根据博因顿的自传《咩咩黑羊》改编的电视剧集《黑绵羊中队》在播出后受到热捧，博因顿和“黑绵羊”中队再次变得家喻户晓。博因顿于1988年1月11日在加利福尼亚州弗雷斯诺去世，享年75岁，遗体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

■ 博因顿在回家后陪儿子摆弄一支猎枪，在离家多年后他终于可以重拾父子温情。

■ 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电视剧集《黑绵羊中队》中由罗伯特·康繺-德饰演的博因顿，这部剧集是根据博因顿的自传改编的。

毫无疑问，博因顿是二战时期最出色的战斗机飞行员之一，他作为“飞虎队”的一员在中国和缅甸的服役经历无遗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为他之后成为陆战队航空队的领军人物打下了基础。不过，早期的战斗经验并没有束缚他的思想，为了适应新的战争形势而勇于抛弃墨守成规的规章条例，他同样是一位富于魅力的领导者，能够发掘年轻飞行员的才华并激发他们的潜能。不过，博因顿是一个有缺点的痞子英雄，由于性格原因，他经常漠视和挑战军纪军规，而且他的臭脾气会让别人觉得他是举止粗暴之徒，他还是不折不扣的酒鬼，这对他的服役生涯和人际关系都造成了负面影响；另一方面他又擅于检讨自身的过失——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个体，他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 博因顿获得的荣誉：第一排：海军飞行员徽章；第二排（自左向右）：荣誉勋章、海军十字勋章、紫心勋章；第三排：总统集体嘉奖（一颗铜星）、战俘奖章、美国防御服役勋章（一颗铜星）；第四排：美国战役勋章、亚洲-太平洋战役勋章（一颗银星）、二战胜利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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