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跳河女孩牺牲的广西民警李燮：“快，救人！”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红星新闻2024-09-06 23:58
8月23日23时50分许，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安阳镇风雨桥附近的澄江河畔护栏上，一名女子欲跳河。接警后刚抵达现场的民警李燮看见女子突然跳进河中，只匆匆说了一句“快，救人”，便跨过护栏，从距离河面近5米高的位置一跃而下。女子被成功救起，但不幸的是，李燮被暗流卷离，沉入水底，生命定格在39岁……次日，噩耗刷屏网络，人们对英雄的离去感到痛心，也有网友掀起了对女孩的指责甚至网暴。
当地一名官方人员告诉红星新闻，被救女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曾说“叔叔把我推向救生绳是为了让我好好活着”，希望大家不要继续指责女孩，也希望李燮用生命救回来的女孩能好好生活下去。
▲事发现场摆满了鲜花
9月5日，李燮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河池市金城江区殡仪馆举行。红星新闻记者从河池市公安局处获悉，经自治区政府批复，李燮同志被评定为烈士。
深夜勇救落水女子
他将生的希望“推”向她
在广西壮族自治区的中部偏西位置，有一条流经多个乡镇的长河，名为澄江河。该河流因横穿都安瑶族自治县，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作“母亲河”。“这里很热闹的，大家都喜欢在河两边散步、锻炼。”出租车司机吴师傅说，横跨在澄江河上的风雨桥是该县的地标性建筑和旅游观光景点，一到晚上流光溢彩，格外好看。但过了23时，随着路边商户关门，这里便少有行人。
8月23日，连日强降雨后的都安县城凉风习习，风雨桥下的澄江河暗流涌动。23时50分许，安阳派出所接到警情，称有一女子在风雨桥附近的澄江河畔护栏上欲轻生。彼时，正在该所值班的二级警长李燮得知后立即组织警力奔赴现场救援。
▲李燮遗照
在警车即将到达风雨桥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李燮看见不远处的护栏上，有一灰衣女子突然跳进河中。此时，警车尚未停稳，李燮便大喊一声，“快，救人！”随即，他打开车门，冲向护栏，从距离河面近5米高的位置跳入河中施救。
由于都安县连日降雨，河水上涨并形成漩涡，李燮只能逆流奋力游向灰衣女子。值班组的同事将警车停稳后也立即加入救援，向李燮和灰衣女子抛出救生绳。危急时刻，李燮拼命把女子推向救生绳，女子最终成功获救，但他却被暗流卷离，沉入水底，失去踪影。直到次日凌晨1时40分许，李燮才被找到，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39岁……
在一段网传的现场视频里，可以看见一女子仰头漂浮在河流中，身旁有一身着警服的男子在奋力施救。两人努力靠岸时，有人曾两次向他们抛下绳子。第一次抛绳时，两人都没能抓住……第二次抛绳时，身着警服的男子已经体力不支，在其前方的女子则抓住了绳子。
不少网友认为，落水女子在水中对救人者有推人行为；甚至还有网友疑似扒出了落水女孩的个人信息，并称其系故意找人多的地方落水。
据新京报报道，一名目击者表示，当晚发现女子轻生时，岸上只有老人和小孩，大家都在岸上找绳子和救生圈救人，李燮警官赶到后直接跳河去追落水女孩。因河流湍急，李燮体力不支，把女子推到浅水区后被河水冲走，女子则被他们用绳子拉到岸上，“网传她在水中对李燮有推人行为系其挣扎时手臂无意碰到。”
当地一名官方人员告诉红星新闻，落水女子并不是该县居民，“她应该是暑假到这边来探亲。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曾说‘叔叔把我推向救生绳是为了让我好好活着’。”
风雨桥旁堆满鲜花
无数市民前来吊唁
8月24日，李燮警官救人牺牲的消息传出后，风雨桥的河堤上便围满了人，年轻的小伙、满鬓斑白的老人、牵着小孩的父母……他们纷纷自发为李燮送上鲜花，点燃白烛，表达崇敬与哀思。一些路过的车辆也会在途经事发地时，放缓车速，降下车窗，向李燮警官致敬。
▲群众敬献鲜花表达哀思
“老板，帮我包一束鲜花。”县城里的多家花店从早上10点起，就不断有人前来购买菊花。一家开在澄江河畔的花店老板告诉红星新闻，因菊花有特定含义，平时她只会在店里准备100来枝，等到没货了再补。而现在，仅一个上午不到，她就已经卖完所有菊花，仍不断有人前来订花，她不得不赶紧补货，“都是送给那个警察的，还有好多是线上订花的，上海、北京、广州的都有。”
▲外地网友敬献的花束
8月28日上午11时许，红星新闻记者在现场看到，烈日高悬，风雨桥旁依旧有市民手捧鲜花在河堤处默哀。一名13岁的女孩告诉记者，她并不认识李燮，但在网上听说此事后，深受感动，便在结束课程后赶到风雨桥送上一束鲜花，“他是英雄，我很敬佩。同时，我也从这件事中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要学会珍爱生命。”
当晚9时许，记者再次来到风雨桥。此时，在河堤处驻留的市民比白天更多，地上的鲜花也比之前多了不少。一名负责该处的环卫工告诉红星新闻，已连续多日有市民前来献花吊唁，“这是大家寄托哀思的行为，我们暂时不会去清理打扫。”同时，该环卫工也表示，李燮的牺牲让人感到悲痛与沉重，“他才39岁，那么年轻，太可惜了。”
在前来献花的市民里，红星新闻记者看到一名中年妇女正带着两名幼童鞠躬致敬。通过交流，记者了解到，她是当地一名教师，两名幼童则是她的子女。这次是她儿子主动提议的，儿子上网时看到新闻后便问她，“妈妈，可以用我的零花钱买束鲜花给那名警察吗？”她当时很诧异，问为什么想买花。儿子表示，“警察是好人，是英雄，我想给他送花。”
▲两名孩子送上鲜花
这名女教师表示，“听说李警官的妻子也是老师，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将心比心，我能想象他的家人现在有多痛苦。”她也想趁此机会给孩子们上一堂“课”，“我认为，这是一次爱的教育，能让孩子们切实地体会到人民警察的伟大与无私，也能在悲剧里明白生命的可贵。”
从警12年
不是在单位加班，就是奔走在办案的路上
提及李燮的离世，李父悲痛万分，“我们的心太痛了。”在他心里，儿子一直都是一个善良且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
据都安瑶族自治县人民政府官网，李燮系广西都安人，于2012年9月参加工作，曾先后在都安瑶族自治县公安局永安派出所、安阳派出所工作。从警12年，其参与侦办电诈、盗窃等刑事案件150余起，办理治安案件500余起，化解矛盾纠纷700余件，辗转陕西、辽宁、河北等地，为被害人成功追回被骗资金110多万元。
▲李燮走访群众 图据都安瑶族自治县人民政府官网
“碰上急难险重的任务，他总是第一个上。”对于李燮跳水救人的行为，曾与他共事过的都安瑶族自治县拘留所负责人梁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李燮此前曾救过3名落水群众。据梁良介绍，2022年冬的一天，一名精神病患者拿刀砍树，李燮率队赶往现场。路上，李燮布置战术：由他在前面劝诫，其余同事在后面接应。到现场后，男子精神亢奋，边挥舞菜刀砍树边咆哮。现场有不少人围观，场面混乱。李燮让同事清场，同时与男子周旋，防止其情绪爆发。对方却辱骂和威胁出警人员，还挥刀往梁良砍去。李燮将梁良护在身后，并大声呵斥男子，将对方震慑住。经劝解，男子情绪逐渐缓和，危机被化解。
而安泰村五保户罗某的家人则记得，2017年6月的一天，弄脉屯因为暴雨引发内涝，村里主路被淹没，罗某家的泥瓦房面临倒塌的危险。李燮匆匆赶来，背起罗某的残疾妻子卢某，冒着细雨和村干们一起绕到山上，开出一条山路将罗某一家安全转移。山路崎岖难走，卢某将近45公斤，李燮一口气背了30多分钟。途中，李燮还曾滑倒，小腿被碎石割了一个大口子，但他毫不在意，在完成任务后才回到派出所擦药。
2023年7月，李燮从永安派出所调到安阳派出所工作。虽然安阳派出所到李燮家里不过4公里的距离，但李燮的家人却很难和他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他不是在单位加班，就是奔走在办案的路上。”李燮的妻子是一名高中教师，李燮每次晚上加班，她都会带着一对4岁半的龙凤胎儿女到所里看他一眼。
“我在家帮你照顾好你的孩子，你在外面工作也要照顾好我的孩子。”在李燮的日程表里，没有周末和节假日，经常都是加班加点干工作，母亲看不得儿子的疲累，便在微信上给他留了这句话。但是，李燮却食言了。
牺牲后，李燮办公桌上的电脑仍处于待机状态，最小化的4个页面全是案件情况和批捕报告。电脑的右边，堆叠着厚厚的工作笔记，左边静静放置着一个出差时常背的黑色背包，抽屉里有一管挤了一半的牙膏……这就是他“以所为家”的生动写照。
红星新闻记者 罗梦婕
编辑 张莉 责编 魏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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