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诡事录》编剧魏风华：志怪故事也是历史真实的一部分
新黄河客户端2024-07-18 09:13
2022年，电视剧《唐朝诡事录》热播并收获了极好的口碑，也让读者走进了一个隐秘而奇幻的大唐。7月18日，《唐朝诡事录之西行》正式开播。
《唐朝诡事录》剧照
该系列电视剧的原著作者、编剧魏风华，也是一名历史作家、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平安夜》《中国玛丽》，历史畅销书《魏晋风华》《大唐异闻录》等。其中，新作《大唐异闻录》是一部从唐人笔记中探寻唐朝秘史的历史著作。这本书从历史的细节中追寻真相、抽丝剥茧，以历史还原历史，将其间不为人知的奇闻诡事娓娓道来，全景式呈现这幅隐秘而盛大的历史画卷。如梦似幻的开元盛世之后，曾经的雄主唐玄宗为何会被权宦孤身软禁于深宫？一代画圣吴道子灵感突至绘出旷世杰作《地狱变相图》的背后，曾因妒生恨而买凶杀人？大唐远征军一路擒王灭国，声威远震，是怎样改变了世界文明格局？志怪小说《辛公平上仙》中皇帝被强迫“上仙”，暗喻了哪位皇帝被害的真相？中古世家贵族“贵”在何处，为何令皇帝也忌惮万分？《大唐异闻录》从金銮密记到大唐远征军，从牛李党争到最后的士族，从段成式的迷宫到撒马尔罕的金桃，用寥寥数笔即勾勒出恢宏万千的盛大帝国。魏风华以别样的目光和独到的视角钩沉猎奇，根据唐人笔记中所录异闻怪谈的蛛丝马迹，结合《旧唐书》《新唐书》等古籍正史对照取证，唤醒被封印的民间记忆，带读者重回奇幻绚烂的唐朝奇妙夜，探寻光怪陆离的世相与人心。近日，就《大唐异闻录》的写作题材，唐代笔记小说以及《唐朝诡事录》系列影视剧等话题，新黄河记者专访了魏风华。
作家、编剧魏风华
唐代志怪作家会在书中隐藏真实历史记者：通常我们普通读者认识的唐朝，多是繁盛的开元时代、璀璨的诗歌、安史之乱的创伤等这些泛泛的大主题。您在《大唐异闻录》中呈现了一个真正可以称之为“你所不知道的唐朝”。您觉得唐朝的这一面，在历史的真实中占据什么样的分量？魏风华：《大唐异闻录》是一部关于唐代真实历史和志怪幻想的书，两方面的内容都有。有些志怪故事，也属于真实历史的一部分。因为，在志怪中隐藏真实的历史，是唐代志怪作家的一个传统，我们可以举出很多例子，诸如李复言《续玄怪录》中“辛公平上仙”对顺宗被弑的影射，再如《杜阳杂编》中对玄宗之死的影射等。记者：如您在《唐玄宗的后半生》这一篇中写道，《杜阳杂编》中有记载，“意西内之复有变故也”，此处的变故指的是李辅国弑君。请问，学术界如何看待志怪笔记中的这些记载？有时候会将其作为可靠的史料参考吗？魏风华：唐代的志怪笔记和传奇中，确实出现了很多不为正史所记载的秘闻。除了前面提到的李复言《续玄怪录》中“辛公平上仙”对唐顺宗被弑的影射之外，还有柳宗元《河间传》对唐宪宗被弑的影射、李玫《纂异记》中“喷玉泉幽魂”对甘露之变的影射。从陈寅恪开始，就曾考证过“辛公平上仙”这篇唐志怪与真实历史的关系。他认为，影射的是唐宪宗之死。文史学者卞孝萱和黄永年等人则认为是影射了时为太上皇的唐顺宗之死。卞、黄等人是对的。但，陈寅恪对志怪笔记的重视深深影响了后代学子。所以，在学术界，从志怪笔记入手，探究一代历史，早就是个传统，卞孝萱甚至写有这方面的学术专著。
志怪小说的发达与时代气氛密切相关记者：在这本书中，您的很多线索来自志怪笔记，如《酉阳杂俎》《续玄怪录》等。志怪小说的发达与否与时代的兴衰，或者说社会气氛有直接关系？魏风华：还是有一定关系的。以唐朝为例，百分之九十的唐志怪和唐传奇，都出现在安史之乱以后。这肯定不是偶然。在开元盛世，我们确实很难看到有人醉心于志怪笔记的写作，大家都在写明媚的诗歌。从大环境上说，欣欣向荣的时代，大家的趣味也许都比较趋同；而进入幽暗的时代后，审美可能才会发生明显的分裂。还有就是，进入中唐之后，科举考试越发重要，很多文人在考试前，会写一些集子投给主考官以求获得注意，其中就包括各种志怪传奇集。此外，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中晚唐的风气从文学的视角下窥视的话，可用隐秘诡谲四个字来概括。那时候，连李德裕和牛僧孺这样的宰相都在写志怪笔记，整个文坛也就可想而知了。记者：我们都知道蒲松龄写《聊斋志异》搜集故事的方式是在路边搭凉棚摆茶摊，请人喝茶讲故事。段成式写《酉阳杂俎》使用的是什么样的资料收集方式？如何分辨哪些是历史的真实，哪些纯粹是他的想象和夸张？魏风华：段成式收集资料的方式，除了阅遍古书外，最主要的是个人采访，采访对象包括他的朋友、同僚、仆人……比如灰姑娘叶限的故事，就是这么来的。这是他与其他志怪笔记作家最大的不同。可以说，他是那个时代最合格的社会新闻记者。《酉阳杂俎》这部书是分门别类的。关于真实历史的记载，多归在“忠志”和“礼异”等篇目下，其他篇目中也有不少，诸如关于动植物的记载，关于矿产的记载。所以哈佛大学东方语言博士薛爱华在写《撒马尔罕的金桃》、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李约瑟在写《中国科技史》时都大量地引用。但是有一些也确实不好甄别，比如“山上有葱下有银”，真的是这样吗？需要实际考证。这也正是这部神奇之书的魅力所在。
《唐朝诡事录之西行》剧照
影视故事均取材于唐传奇、唐志怪记者：《唐朝诡事录》第二季名为“西行”，这个西行是地理意义上的西行？为何将故事背景设定在西域？魏风华：西行确实是地理上的西行，从长安到敦煌。主人公卢凌风被贬，到西部的一个县做官，另一个主人公苏无名，以及探案小分队跟随。在途中和赴任地，会遇到一些案子。最终他们会抵达敦煌，也就是唐代的沙州。西行路线是按照严耕望先生的权威著作《唐代交通图考》中的“长安西通陇右河西道图”来严格设计的。将故事背景设定在西行途中，是因为“西部”是个文学概念，本身就充满神秘感，中外都是如此。而唐代的西部，更有着各种适合悬疑和冒险故事展开的丰富元素，跟“唐诡”系列的志怪探案的类型非常相符，所以有了这样的设定。记者：从“异闻”的基础上，编织出一个悬念丛生又诡谲精彩的故事。作为编剧，您可否以一个故事为例，简单讲一下一个故事的成熟过程？魏风华：作为古装探案剧，《唐朝诡事录》系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所有的单元案都取材于唐传奇和唐志怪。这个取材，包括故事的原型、元素或线索。而唐传奇和唐志怪，则是我们传统文学和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通常情况下，我会在唐传奇和唐代的志怪笔记中，找到一则有意思的记载。这个记载有可能是关于人的，也有可能是关于物的，它或许有上百字，也许只有十几个字，但它具有生发出一个悬疑案件的可能性。比如第一季中，“人面花”的案子，来自唐代志怪笔记《酉阳杂俎》中对人面花这种奇异植物的记载。再比如，7月18日在爱奇艺播出的第二季中《上仙坊的来信》这个单元案，故事线索来自另一部唐代志怪笔记《闻奇录》中的一个记载。一切围绕着唐传奇展开，是《唐朝诡事录》系列不同于其他古装探案剧的最大的特点。记者：想必您已经看过《唐朝诡事录之西行》的全部或部分剧集。比起第一季，您对第二季的剧情、“服化道”、演员表演有什么样的评价吗？魏风华：相比于第一季，第二季有他的变与不变。不变的是，我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坚持。正如前面所言，唐传奇、唐志怪本身就是我们传统文化和传统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变化的部分是，对一些新元素的浓墨重彩，主要有三点，一是增加了冒险的元素，可以说是一部悬疑探案版的西游记。二是加大了对大唐芸芸众生的关注，比如仵作之死单元，聚焦唐代最底层的百姓；三是对唐代女性题材和侠义精神做了深入的挖掘。唐传奇里，有很多女性故事非常美好，比如我们熟悉的红拂、红线、聂隐娘。这一次，对这类题材，我们做了一个深入的挖掘和展现。“服化道”还是坚持了落地的唐风美学。演员的表演，也都非常符合角色，举手投足和细微处，也都彰显了唐人的风范。
记者:徐敏 编辑:任晓斐 校对: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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