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章卉 实习生 袁浩宇

7月10日晚6时,记者赶赴断桥执勤点报到。记者 章卉 摄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夏日的杭州,高温泛起的“滚烫热浪”没有阻止游客们的热情,今年夏天夜西湖的游客数较往年有明显增加。

夏日的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倾洒湖上,有人嗅到荷叶的清香低头赏荷,有人抬头拍晚霞,少有人注意到断桥边西湖景区公安的执勤岗上, 杭州景区公安、西湖义警们的身影。

“白天见警车、夜间见警灯”,杭州景区公安夏季治安打击整治专项行动正在持续推进。在夜间的断桥执勤究竟是什么样的体验?7月10日傍晚,潮新闻记者赶赴断桥执勤点报到,跟着 “1警3辅”上岗实习。

紧急事不断,有你我心安:

处理急事,他们有“真功夫”

杭州岳庙派出所当晚的值班表上,断桥岗亭是“耀哥”当值。

“耀哥”大名陈宗耀,浙江宁海杏蒋村人,2005年从部队转业进入公安队伍,在断桥默默坚守了19年。近20年间,岳庙派出所所长换了9个,局长也换了几任,只有陈宗耀一直坚守在断桥,有人笑他是“钉子户”。2008年那场大雪之后,游客们送了他一个雅号——“断桥大白”。

警号111347的陈宗耀是断桥的守护者,见证者。通讯员 黄㑇琳 摄

昨晚6点03分,记者赶到断桥西湖景区执勤岗亭报到,点名要找断桥“大白”陈宗耀。这位声名赫赫的陈警官先后荣立个人三等功7次,获个人嘉奖11次,被评为浙江省优秀人民警察、浙江省公安厅千名优秀人民好警察、杭州市劳动模范。

全神贯注的陈宗耀以为来了警情,反应过来朗声说,“我就是!你们来晚了一步,我刚找到一个小孩。”没有一句寒暄,没有一句废话。

原来,就在两分钟前,他刚刚处理好一起孩子失踪的报案。感激涕零的父母刚把10岁的儿子领走了。

孩子找到了,家长很感激。受访者供图。

一旁,辅警傅宪飞正在奋笔疾书,连备案都还没记完。

丢孩子,在西湖边是常见的事。陈宗耀和同事们接到求助,会和家里的(派出所)同事联动,核实情况后通过调取监控等手段,帮忙让失散的家庭尽快“小团圆”。

才跟记者没聊上几句,6点20分左右,不远处又传来了着急的求助声:“警官,警官,手机丢了!手机找不着了!”

迎面跑来两位外地女游客,年长的那位还背着一个小孩,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陈宗耀见状,赶紧安抚两位游客,让她们冷静下来,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来是两位女士带着父亲和孩子,一路从六公园过来,走到锦带桥的时候,老父亲发现手机不见了,这才让两个女儿去找警官报案,自己则留在原地等候。

陈宗耀拨通失主的手机号码,发现无人接听,果断决定“分头行动”——一路去现场,辅警陈复波带记者赶往锦带桥,和丢手机的老人汇合;一路留守,陈宗耀与另外两位辅警等候前方信息,随时准备后方增援,调取监控。

他们的岗位要求是有警情,一分钟须有响应。实习生 袁浩宇 摄

断桥上人很多,车子开不快,记者坐上车一路找失主。手足无措的失主其实就在桥边眼巴巴地等着,看到警车过来却又没招手。茫然之际,陈宗耀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手机找到了,你们回来吧!”

“怎么找到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辅警陈复波调转车头,转身和记者说,“其实也见怪不怪了。在西湖边上,丢什么的都有。”

昨晚的气象预报说是会下雨的,断桥边凉风习习,较前一日要舒服些。天天在湖边的陈宗耀看一眼天,说肯定有地方下过了。今年夏天,西湖晚霞上了几次热搜,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游客。陈宗耀他们就更忙了,时不时要上桥提醒大家,别掉下湖去,拍照的时候随身物品要看好。

陈警官提醒游客,拍照的时候要管好随身物品。实习生 袁浩宇 摄

忙好刚喝了一口水,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小姑娘找到陈宗耀:“我的耳机掉到湖里了,警官能不能帮忙捞一捞?”

实习生 袁浩宇 摄

听到这话,辅警陈复波立即拿来了他的打捞竿,顺着小姑娘的指引,来到了耳机入水的地方。只见陈复波瞄准位置,一夹,两夹,三夹,一分钟不到的工夫,就把她的无线耳机夹到了她的面前。

这捞耳机一看就是经常干的活。实习生 袁浩宇 摄

别看夹起来没用多久,其实夹起来也不容易。“两三下可夹不到,”陈复波辅警比划着说,“就这么横着水夹,可难夹了。”难夹,却又这么得心应手,这是断桥的执勤警官们,几年如一日练出的“真功夫”。

找小孩找老人、丢手机、捞耳机,这些都是西湖景区执勤警官时的家常便饭。

尽管遇到紧急情况要跳进西湖去救人捞手机,尽管上来一场感冒绵延半个月,这些在陈宗耀看来都不是事,近年来驱之不散的电信诈骗更让他们揪心。

反诈成了基层民警很重要的一项任务。记者 章卉 摄

就在前几天,三位北京游客,一家子坐上了西湖特色的手划船。

船行湖中,老妈妈接到了一通电话,讲的是机票改签的事。船夫本不想干扰客人,越听越不对劲,改签机票为什么要提供卡号密码呢,这不是和陈警官讲的诈骗很像。他悄悄地把船往岸边划,打电话喊陈宗耀快点过来制止。

游客中的老妈妈觉得被坏了好事,对方说“只要按他的步骤改签,每张机票能省300块钱,三个人就是900块”。

在陈宗耀的力劝下,年轻的夫妻很快醒悟了,一家人都很庆幸,很感激西湖民警。

“还好是我经常和船夫们宣传,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不然可能这家人不知道要被骗多少钱。”陈宗耀语重心长地说,“骗子玩的话术不同,研究的就是心理,上当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贪小便宜的心态。”

断桥上的“活地图”:

“有人有需求,自己就要学,不负信任”

除了突发的各种紧急情况,断桥边上,还有各路游客,向陈宗耀咨询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警官,地铁口怎么走啊!”

“你好你好,厕所在哪里?”

“这个断桥……怎么没断啊?”

站在断桥问断桥,这不是笑话,是陈宗耀每个执勤日都会遇到的。

更多的是三急中的一急,问洗手间,找地铁口,问哪里可以打车。记者昨晚从6点执勤到8点,来问洗手间的就不止20个人,陈宗耀一天要指100次。

陈宗耀已经成了断桥上的“活地图”。

“活地图就是这么多年被问出来的,”说到此处,陈宗耀骄傲地抬了抬头,“有人有需求,自己就要学,要对得起大家的信任。”

这位大爷问西湖走一圈有多远,通不通。实习生 袁浩宇 摄

断桥上,一天有几百个游客向陈宗耀询问各种情况,尤其是下午,游客玩累了,来问路的就会特别多。他觉得,对每一个游客“都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态,对一个人态度不好,前面的努力都会白费。”

“百问不厌”是陈宗耀对自己和战友们的一贯要求。

除了陈宗耀外,还有“西子义警”们,在陈宗耀的指挥下,义务服务着西湖的游客们。

还记得潮新闻曾经报道过的大学生翁佳莹吗?(目测要火!端午假期,西湖边高颜值00后义警要给100个来杭游客免费拍照)

她专门为断桥上的游客们拍照,留下他们在断桥上的幸福时刻。在和陈宗耀一起巡逻的过程中,记者又偶遇了这位又美又飒的“00后”。

就在遇到记者前不久,她方才为一位游客,在远方的保俶塔前,和着漫天的晚霞,留下了纪念照。“最近,西湖的晚霞不是上热搜了嘛,游客们不少都是冲着晚霞来留念的。”

她说:“对我而言,(义警)也说不上是一份工作”,她更享受在其中,服务他人、同他人沟通能够给她带来不小的“松弛感”。

晚上8点,西湖义警翁佳莹向陈警官报告,她下班了。实习生 袁浩宇 摄

尽管她与陈宗耀的交流不多,但她能从平常的话语中,体会到陈宗耀的那股平易近人。

“工作再忙,天气再热也得锻炼身体。景区的生态环境及治安领域数一流。西湖断桥警察叔叔24小时值勤,满满的安全感。断桥上安全护栏都不忘做起了反诈宣传。这就是生活在杭州的幸福感。”翁佳莹的朋友圈里也偷偷地晒过大白的照片。

十九年来,不变的“断桥大白”:

“大小工作都要做,小事就是大事”

落日晚霞映衬下,断桥"大白”更显得黝黑。通讯员 冯少骏 摄

暮色下,“断桥大白”黝黑的皮肤晕染上一层温柔的光辉。记者怎么都没想明白,眼前这位警官为何会被喊成“大白”。

“杭州西湖三大怪,岳庙派出所占了俩,‘断桥不断’‘孤山不孤’。2008年雪下得很大,我在断桥扫雪,让大家好走,他们就这么叫我了”,陈宗耀笑笑,其实“断桥不断,大白不白”。

“十九年,所长换了九个,局长也换了不少,只有我一直在这里。”他觉得,他之所以能一直在断桥——这张杭州的旅游金名片上服务群众,是领导和群众们对他的信任,“在断桥,压力很大,担子很重,但我一定不能辜负大家对我的信任。”

断桥边的执勤担子很重,从早上八点上岗,到晚上十一点撤岗,撤岗后在派出所睡觉,做两天休一天。陈宗耀跟记者说,从昨天早上八点到现在,他还没下班过。有辅警算过,陈宗耀一个月里有320个小时在执勤。

夏夜的断桥边炎热依旧,记者跟着警官巡了半小时不到,就已经满头大汗了。四位警官身上的警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了。

陈警官腰上挂着的装备足足12斤重。实习生 袁浩宇 摄

古人都很羡慕腰缠万贯的人,陈宗耀执勤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他从腰上取下装备让记者拎拎看,12斤。

快速反应、暖心救助、紧急搜寻……夏季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下,他们就要补水。

到了夏天,这样的茶杯,陈警官一天至少要喝4杯。

“在夏天,我这么大瓶的水,每天要喝四大杯,早上一杯,下午两杯,晚上一杯。”陈宗耀喝下一口水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候西湖的这群最可爱的人感受到了岁月的无情,体力大不如从前了,静脉曲张很厉害……

站立执勤时间久了,腿上静脉曲张很厉害。记者 章卉 摄

“西湖的水,我的泪”,夜晚的断桥,时不时有穿着古装的许仙白娘子结伴同行,常常有开着音箱拿着自拍杆的潮客直播……夜西湖越丰富,新警情越有可能发生,陈宗耀的神经时时刻刻绷紧着,随时准备着。

“冬天也跳,夏天也跳”,他记得,有一次跳西湖救人正好是正月初二。上岸后,他冻得发抖,周围的群众都心疼得不得了。陈宗耀觉得,义无反顾地去救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如果不跳下去,害怕自己淹死,那我就会被老百姓的口水淹死。”

陈宗耀相信:“大小工作都要做,我们做民警的,尤其是一线民警,警情就是命令,群众的利益无小事。”

遇到景区内没有锁好的自行车,陈警官要先锁起来。受访者供图。

半夜11点到了,陈宗耀和他的辅警们结束了两天两夜的执勤,解下身上的装备,汗衫短裤都早已湿透。

因为工作的缘故,身为旅游警察的陈宗耀与家人的生活时间几乎是错开的。也因此有妻子徐小丽过年给他送黄鱼烧年糕的佳话。如今妻子退休了,他打算第二天好好休息休息,陪一陪家人,为下一场执勤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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