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绑架案遇害者挚友透露更多细节：两人生前曾遭虐待
新京报2024-07-04 12:33
近日，国内两家医疗器械公司的两名高管赴菲律宾出差时，遭绑架并被“撕票”，引发关注。
7月3日下午，遇害者之一孙某的挚友高成（化名）向新京报记者透露了更多细节。高成表示，因孙某是美籍华人，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已指派两名人员飞赴菲律宾调查此案。目前该案正在调查中，犯罪嫌疑人尚未抓到。
7月2日，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发布消息称，使馆向遇害中国公民家属积极提供领事协助，从多层面就此案再次向菲政府高层和有关部门提出交涉，敦促菲方加大办案力度，尽快缉拿并严惩凶手。当天，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案发后，中国驻菲律宾使馆与菲方保持密切联系，敦促菲方全力侦办案件，切实采取有效措施维护在菲律宾中国公民的安全，并为遇害人员家属善后提供协助。
新京报此前报道，7月2日，新京报记者从菲律宾国警反绑架大队（AKG）确认，一名遇害者为中国公民，另一名为美籍华人。
“李娜”是谁？
高成告诉新京报记者，他与遇害者孙先生相识多年，交道很深。孙某曾在一家知名医疗公司工作，后自立门户、创立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孙某是美籍华人，今年45岁，身高1.9米，体格壮实，“性格仗义，很热心，喜欢广交朋友。” 高成提及，今年5月，在法国巴黎召开的欧洲介入心脏病学大会(EuroPCR)上，孙某和担任某医疗器械公司高管的夏某相识。
6月20日下午，孙某和另一名遇害者夏某一同乘坐菲律宾航空PR359次航班从北京首都机场起飞，于当地时间18时左右抵达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两人原计划于6月23日上午从马尼拉飞回国内。
6月20日，孙某登机前发给助理的照片。受访者供图
起飞前和落地后，孙某均向其助理赵雅（化名）告知了他的动向。抵达马尼拉后，两人上了邀请方派来的车。根据赵雅提供的聊天记录，孙某曾告诉她，此次行程是受一个名叫“李娜”的女性邀请，去菲律宾洽谈有关产品分销的海外业务。
“李娜Zona”（微信名）曾向孙某发送过公司经营医疗器械的相关资质证书和商务邀请函。此外，邀请函上还载明了孙某的国籍、护照等信息。
孙某收到的邀请函。受访者供图
李娜曾告诉孙某，公司老板姓洪，是当地著名的福建商人，曾主做房地产生意，但因菲律宾房地产不景气，后靠该医疗公司发力，每年的销售额在5000万美元以上，“我们公司打算今年和马尼拉大中型公私立医院进行合作，明年开始拿下其他重要省份......”
事发后，高成问遍了孙某家人和孙某朋友，无人曾听孙某提起过“李娜”。
据高成讲述，菲律宾当地时间6月20日18时许，孙某和夏某从马尼拉机场上车后，便处于失联状态。当地时间6月20日晚间和21日上午，孙某的妻子和助理曾多次联系孙某，均未收到回复，直至6月21日下午。
亲友第一时间报警并和绑匪周旋
7月3日，孙某的另一好友魏勇（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事发后，他曾感到后怕，因为此前孙某也曾邀请过他前去菲律宾考察，但由于“嫌办签证太麻烦”，未成行。
根据魏勇提供给新京报记者的通话录音，6月21日16时许，孙某的助理赵雅接到孙某的微信语音电话，对方称“这边出了点儿问题”，急需1500万元人民币转换成USDT（泰达币，是一种将加密货币与法定货币美元挂钩的虚拟货币）汇入指定账户。
赵雅随即提出要跟孙某进行视频通话，孙某称“忙”，拒绝视频并请求赵雅务必帮其从父母、朋友处筹钱，强调“明天下午5点前至少凑齐500万”。并叮嘱，“保持安静，悄声的就行了。”
“李娜”发给孙某的公司相关资质。受访者供图
通话结束后，察觉到不对劲儿的赵雅第一时间联系孙某的家人和好友。21日19时许，魏勇收到赵雅发来的微信，“有急事，速与我联系。”高成和孙某的其他好友也先后收到了赵雅发来的求助消息。
“他（孙某）联系助理的时候说自己‘输了几手牌’，我们就知道他大概是被绑架了。”高成说，熟悉孙某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打牌。
与此同时，夏某的家人也接到了语音电话。一名知情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绑匪向夏某家人要价500万元人民币，夏某家人表示，可在一小时之内准备好。“但下一通电话，绑匪就改口要2500万元。”
此后，双方几经交涉，最后商量交付金额为300万元，转换成USDT汇入指定账户。绑匪称，先付150万元，到时候会将人放到一个地方，让家属远远看到。付完余下的150万元，即可彻底放人。
据了解，绑匪在和夏某家人交涉过程中，多次催款，威胁要伤害夏某，同时发来虐待夏某的照片和语音。孙某亦曾在通话求助时催促打钱， “打钱就能喝水了。”
高成回忆，6月21日晚间，孙某的家人和好友在北京报警，并与夏某的家属共同商讨对策。双方家属推测，这件事比较凶险，“我们的策略是想法设法拖延时间，等警方尽快介入。”
自绑架至遇害，绑匪多次来电。高成说，与绑匪周旋的话术包括“筹钱需要时间”“没有虚拟货币的渠道”“有钱的朋友都不接电话”等。
6月22日9时许，孙某的亲友针对此事建了一个微信群，在群里大家互通有无，随时商量对策，并与中国警方、美国驻马尼拉大使馆、菲律宾警方、美国警方等多方保持联系，分享进展。
美国洛杉矶时间6月21日（周五）上午，孙某的一名好友向美国海外公民服务办公室（Office of Overseas Citizens Service）报警，“但当时仅有留言功能。过了约20个小时，电话答复说需要一到两个工作日才能受理，因为赶上了周末。”高成提及，这回复令大家心急如焚。周一，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开始介入，并指派两名人员飞赴菲律宾调查此案。
6月23日（周日）中午，孙某亲友从菲律宾警方了解到，菲警方要求美国驻马尼拉大使馆同菲律宾国警反绑架大队（AKG）接洽，孙某亲友打电话给美国驻马尼拉大使馆，“但周末值班的人只能接电话，要等到周一上班才能推进。”
遇害者生前曾遭虐待
高成提到，6月23日7时许，孙某打来最后一通语音，称先打20万元就能喝上水了。当天15时许，孙某发来文字，“妈，你能先打一些过来吗？”此为孙某和家属的最后联系。“但这句话不一定是他自己打的。”高成说。
6月23日，孙某与家人的最后对话截图。受访者供图
据知情人士透露，通话交涉的绑匪是操着疑似福建口音的男子，且绑匪不接受先打几十万验证人是否还活着的方案。绑匪告诉家属，一个账户仅有8至10分钟的“生命”，打来几十万，这个账户就废了。“绑匪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告知账户后要求必须在几分钟之内马上汇入，防止被警察锁定。”
当地时间6月24日（周一）中午12时，这是绑匪要求夏某家属交付赎金的最后时间节点。“绑匪说到周一警察局就上班了，他们也该收摊了。”高成告诉新京报记者。
当天上午，夏某家属将价值300万元的USDT，分两次汇入绑匪指定的账户。但委托前去交涉的人并未赎回夏某。自此，孙某和夏某杳无音讯。
一名知情人士表示，绑匪跟夏某家属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收到了钱一定会放人。
“我们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撕票了，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高成说，6月24日晚间，孙某和夏某的遗体在距马尼拉约500公里外的一处湖边被发现。
菲国警方随后证实了这一消息，据央视新闻客户端报道，当地时间7月3日，菲律宾国家警察发言人法哈多称，6月24日，在菲南甘马磷省萨格奈镇的帕蒂蒂南村发现了两具遗体，后来证实就是两名失踪的受害者。
6月27日凌晨，孙某、夏某的家人抵达马尼拉处理后事。高成称，抵达时，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美国联邦调查局（FBI）、菲律宾国警反绑架大队（AKG）、美国驻马尼拉大使馆已组成联合调查小组，以求尽快侦破此案。
据高成透露，尸检结果显示，两名遇害者生前遭受过恶劣的虐待。菲律宾国警反绑架大队（AKG）指派专人去核查了尸检结果。“遗体经过了专业处理，没有留下指纹等信息。尸检之后，遗体便就地火化了。”
菲律宾国警反绑架大队（AKG）。受访者供图
菲国警方发言人法哈多称，警方尚未确认作案动机，但在与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协调后，菲国警反绑架局已经开始调查此案，并已掌握涉及案件的相关人员的线索。
“我们也被告知了一些进展，亲友都希望尽快破案，以告慰逝者的在天之灵。”高成表示，孙某的追悼会将于7月6日在北京举行。
新京报记者从夏某家属处了解到，1日上午已在北京举行完夏某的追悼会，准备葬在老家。家属表示，公司已给予相应帮助，相关善后工作正在进行。
外国人在菲律宾遭遇绑架的案件频发
7月2日，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发布消息称，日前，中国驻菲律宾使馆接到一名中国公民在菲遭绑架的报案求助，立即启动应急机制，全力开展营救工作。使馆积极协助家属向菲国警反绑架局报警，在国内公安部门指导下与菲警方开展执法合作，通过外交渠道向菲方提出交涉，要求其尽快解救人质，采取切实措施保障在菲中国公民安全与合法权益。同时，使馆还协调为被绑架者家属来菲提供协助和便利。
不幸的是，该中国公民最终遇害。一同被害的还有一名美籍华人。使馆向两名遇害者表示哀悼，对凶手予以最严厉的谴责。使馆向遇害中国公民家属积极提供领事协助，从多层面就此案再次向菲政府高层和有关部门提出交涉，敦促菲方加大办案力度，尽快缉拿并严惩凶手。
中国驻菲使馆再次提醒来菲中国公民切实提高安全防范意识。如遇紧急情况，请及时报警并与驻菲使领馆联系，寻求帮助。
7月2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案发后，中国驻菲律宾使馆与菲方保持密切联系，敦促菲方全力侦办案件，切实采取有效措施维护在菲律宾中国公民的安全，并为遇害人员家属善后提供协助。外交部将会同有关部门指导驻菲律宾使馆密切关注案件进展，做好后续工作。
新京报记者查询发现，近年来，外国人在菲律宾遭遇绑架的案件频发。据新加坡《海峡时报》6月6日的报道，菲律宾当局破获了一个绑架勒索团伙，该团伙于6月2日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绑架了三名中国人和一名马来西亚人。6月2日，坐在车上的受害者被两名身穿警服、骑着警用摩托车的嫌疑人拦下。随后受害者被戴上手铐，塞进一辆白色货车里。
经查，作案团队由高级警官组成，一直以中国和马来西亚游客为目标。嫌疑人中级别最高的是一名少校级别的情报官员，其他三人为中士级别。据调查，该团伙至少有14名成员，包括一名中国人和一名马来西亚人。该团伙可能还策划了另外四起同样针对外国人的绑架案。菲律宾官员在发布会上称，此事件严重损害了警方的形象。
新京报记者 吴淋姝 编辑 杨海 校对 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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