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叶抒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中国现代派象征主义诗人戴望舒的《雨巷》,叶圣陶称其“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确实,此诗读来有一种音乐美,且画面清晰:春雨淅淅沥沥,一条又细又长的小巷,诗人撑着油纸伞,独自向雨巷的深处走去。不知那家楼上传出悠悠的古筝声,琴声凄切,幽怨。
通读《雨巷》,满是哀词:油纸伞,彷徨,寂寥,雨巷,丁香,愁怨,冷漠,凄清,惆怅,静默,寂寥的雨巷,凄婉迷茫,颓圮的篱墙,雨的哀曲,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结着愁怨的姑娘……
大塔儿巷位置图(自绘)。
“雨巷”在哪里?
据说杭州大塔儿巷是其原型,如今“雨巷”还在吗?昨天我特地去寻访了一次。
大塔儿巷属小营巷社区,民国时期还是繁华地段,大巷套小巷,烟火气蛮旺的。
我从杭大路乘92路公交车,至浙二医院下车,直入皮市巷北行百来米,西拐即大塔儿巷。大塔儿巷,东西走向,长不过200米,宽约5米。宋时,因毗邻觉苑寺,寺内有城心塔,巷名由此而来。大塔儿巷10号为行知幼儿园,南拐即小塔儿巷,两巷呈T字型。难道宋时这里有大小二塔?小塔儿巷更短,百十来米,南北走向,南行二三十步,右折为觉苑寺巷,觉苑寺巷曲里拐弯,一段二十来米的矮墙,白底黛瓦,墙上有戴望舒的《雨巷》。
大塔儿巷,1966年改名为灯塔巷,1981年恢复原名。不久,因成市建设,推土机轰轰碾过大塔儿巷,将“雨巷”碾为一片废墟。如今的大塔儿巷有些零乱,没有一丝“雨巷”的韵味。
《雨巷》。
戴望舒,1905年11月5日出生于大塔儿巷11号。父亲戴立诚祖籍南京,银行高级职员。母亲卓佩芝浙江塘栖人,出身书香门第,是小望舒的启蒙老师。望舒天资聪颖,好学上进,不幸的是,年幼患天花,留下一脸瘢痕,经常被小伙伴讥笑,因此性格内向,敏感,甚至自卑。
1913年,戴望舒入杭州鹾武小学读书,从此与书结下不解之缘,他不仅读中国的,也读国外的,如《水晶鞋》《木马兵》等外国童话。
1919年考入宗文中学(即今天的杭十中)。
17岁时,其处女作小说《债》发表于1922年8月《半月》刊上;9月,与同学张天翼、叶秋原、李大可、胡亚光、钱杏村和宗华中学学生杜衡,之江大学学生施蛰存等成立文学创作社——兰社。
1923年秋,考入上海大学文学系,兼修社会学,师从田汉。在校期间,结识了沈雁冰(茅盾)等,开始诗歌创作。大学四年,结交不少文友,一起诗文唱和、翻译作品、组织文学活动。是年,发表散文《回忆》,追述了他童年时代,在北戴河发生的一个凄美的故事:他与青梅竹马曼云妹妹在海滩上拣贝壳,曼云妹妹不幸被海浪卷走化作精卫,常年在蔚蓝的天空中飞翔。
1925年6月,上海大学被封,秋转入震旦大学。
1926年,与施蛰存、杜衡等人创办《璎珞》旬刊,发表诗作《凝泪出门》:
昏昏的灯,溟溟的雨,沉沉的未晓天;
凄凉的情绪;将我底愁怀占住……
戴望舒的诗总带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是年10月,戴望舒与几位文友加入共产党共青团,同时又加入国民党。
戴望舒。
1927年大革命失败,戴望舒被国民党逮捕,后经同学父亲营救被释放,与杜衡一起回到杭州。9月9日《申报》刊登《清党委员会宣布共产党名单》,内有戴望舒、杜衡,他们转到松江(今上海市松江区)乡下施蛰存家躲避。
在施家,他认识了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
施绛年,杭州人,1910年出生,毕业于上海女子高中,性格开朗、活泼、富有个性。
戴望舒暗恋上施绛年,这是他的初恋,毕生难忘的初恋!他在《单恋者》中坦言:“我觉得我是在单恋着。”
是年,作《雨巷》。诗中的“丁香姑娘”,即施绛年。
“丁香姑娘”施绛年。
戴望舒的长女戴咏素说:“施绛年是‘丁香姑娘’的原型。施绛年虽然比不上我妈以及爸爸的第二任太太杨静美貌,但是她的个子很高,与我爸爸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很相配,气质与《雨巷》里那个幽怨的女孩相似。”
丁香的别称有:丁香花、百结、情客、龙梢子、紫丁白等,花开仲春,花团成簇似结,又称“丁结”“百结花”。丁香,是古代诗人喜爱之物,具有美丽、高洁、愁怨的意象,属“愁品”。因而与“愁”似有不解之“结”:杜甫有“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李商隐有“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陆龟蒙有“殷勤解却丁香结,纵放繁枝散诞春”,李璟有“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1928年3—5月间,戴望舒、杜衡和冯雪峰在施蛰存家一间小厢楼上创办《文学工场》。施蛰存诗云:“小阁忽成捕逃薮,蛰居浑与世相忘。笔耕墨染亦劳务,从今文学有工场。”
是年8月,《雨巷》在《小说月报》第19卷第8号发表。
据杜衡回忆:“《雨巷》写成后差不多有一年,在叶圣陶先生代理编辑《小说月报》时,戴望舒忽然把它投寄出去。圣陶先生看到这首诗,就写了回信,赞许他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圣陶先生有力的推荐,使戴望舒得到了‘雨巷诗人’的称号。”
1929年4月,戴望舒第一部诗集《我底记忆》出版,扉页上印有献给施绛年的一段话。据徐霞村回忆:“用法语写的A Jeann,意为‘致绛年’。Jeann是法国女孩子的名字,音正好与‘绛年’差不多;A是‘致’的意思,献给她的。”那段拉丁文诗句,戴望舒自译:“愿我在最后的时间将来的时候看见你;愿我在垂死的时候用我的虚弱的手把握着你。”将自己对施绛年的爱公之于众。
诗集中有一首《我的恋人》,是写给施绛年的:
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
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
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
无论戴望舒如何致词、献诗,施绛年都不为所动,但出于对兄长好友的敬重,又不好断然拒绝,于是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正是“我寄相思与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戴望舒对施绛年的爱,太深,太烈,太痴,爱得难以自拔。
1931年10月1日《新时代》发表《戴望舒与施蛰存之妹订婚》,称戴望舒数月前曾一手拿安眠药水,一手拿求婚戒指向绛年女士求婚。“现已大功告成,于日前正式订婚,有情人终成眷属,实文坛之佳话也。”
《东南日报》后亦登载一则《戴望舒轶事》,内容更加具体:
施绛年和戴望舒若即若离两年有余,戴无法可施,最后想得一策,于是约她于戴氏私寓面谈。“届期彼姝如约而去,戴氏和她短谈十数语后,即跪倒于地,举起双手,右手持订婚戒指一枚,左手拿安眠药水一瓶……说:姑娘,如果你允许我的请求,请把手给我,否则这瓶药水便是结束我生命的毒剂,两者之间,任姑娘选择!’”
两人虽然订婚,但施绛年始终不爱戴望舒,便以劝戴望舒出国留学读书为由,希望让时间冷却他的热度。
1932年10月8日,戴望舒登上去法国的“达特安”号邮轮,前往法国留学,施绛年等到码头送行,向他挥手告别。
戴望舒与施绛年在邮轮上合影。
且看戴望舒的《航海日记》:
今天终于要走了。早上六点钟就醒来。绛年很伤心。我们互相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但是结果除了互相安慰之外,竟没有说了什么话。我真想哭一回。
……最难堪的时候是船快开的时候。绛年哭了。我在船舷上,丢下了一张字条去,说:‘绛,不要哭。’那张字条随风落到江里去,绛年赶上去已来不及了。看见她这样奔跑着的时候,我几乎忍不住我的眼泪了。船开了。我回到舱里。在船掉好了头开出去的时候,我又跑到甲板上去,想不到送行的人还在那里,我又看见了一次绛年,一直到看不见她的红绒衫和白手帕的时候才回舱。
……饭后把绛年给我的项圈戴上了。这算是我的心愿的证物:永远爱她,永远系念着她。
一篇篇《航海日记》,全是对施绛年的思念,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爱意与不舍。
1932年11月18日,施蛰存在致戴望舒的信中说:“你从西贡来信我们已经收到了。以后我的信和绛年的信各自编号,祈注意。”也许戴望舒在给施氏兄妹合写的信中,对恋人的言辞过于缠绵,兄长看到有些尴尬,所以施蛰存让他写信时有所区别,各读所需。
戴望舒怎么也忘不了“丁香姑娘”,希望施绛年也来法国留学。
1933年2月17日,施蛰存致信戴望舒:
再你还要绛年来法,我劝你还不可存此想,因为无论如何,两人的生活总比一人的费一些,而你一人的生活我也尚且为你担心呢。况且她一来,你决不能多写东西,这里也是一个危机。
戴望舒爱的热度不减反增,其所爱却不大有热情和兴致给戴望舒写信。5月29日,施蛰存致信戴望舒,末了说:“这封信太长了,搁笔于此,绛年一同致意。”
1933年8月,戴望舒的第二本诗集《望舒草》出版,他不断用《路上小语》《夜》《独自的时候》《到我这里来》向“丁香姑娘”表白自己的心迹。
施蛰存在1934年10月25日致信戴望舒,说:“绛年仍是老样子,并无何等恼怒,不过其懒而不可救而已。”有学者指出:“施蛰存出于好意,并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望舒,不过他也知道,作为哥哥无法硬性叫妹妹就范,感情的事实不可勉强的。”
戴望舒终于从友人口中得知,施绛年移情别恋了。闻此,他无心读书,课也懒得上,作业也不交,年终不参加考试。
1935年春,戴望舒被里昂中法大学开除。开除原因:一说是其“不上课”“不参加考试”;一说是在西班牙旅游期间参加反法西斯游行,法国警方通知中法大学当局,这个学生不能再留法国。同年5月,戴望舒回到上海,证实施绛年已移情别恋,他当众打了她一记耳光,然后登报解除婚约,结束了长达8年的苦恋。
戴望舒以如此方式处理两人的关系,其“情商”之低可见一斑,后两段婚姻的不幸,也可想而知了。
施蛰存后来回忆,表达了自己的无奈:“一个是我的大妹妹,一个是我的亲密朋友,闹得不可开交,亦纯属他们自己私人之事,我说什么好呢?”
1935年7月13日《申报》发表《戴望舒施绛年启事》:“我们经双方同意自即日起解除婚约,特此声明。”
戴望舒的心情萎靡到极点,当时他与刘呐鸥一起住在江湾公园的公寓,与穆时英家很近。
穆时英,新派小说家,十分欣赏对戴望舒。为了抚慰戴望舒,将自己的妹妹穆丽娟介绍给他,说:“施绛年算什么,我妹妹比她漂亮十倍,我给你介绍。”
穆丽娟,浙江慈溪人,1917年出生,1935年毕业于上海南洋女中,小戴望舒12岁,其年18,秀气端庄、气质出众。由于爱好文学,倾慕戴望舒的才华,在哥哥的撮合下,与其交往。她经常帮他抄写稿件,陪他打牌、跳舞,两人很快陷入热恋。
1936年7月9日,上海《铁报》刊登一条文坛“喜讯”:“‘现代派’诗人戴望舒,与穆时英之妹丽娟女士,定十二日假新亚大酒店礼堂举行结婚礼。”并称戴望舒昨日发出请柬云:“迳启者,望舒丽娟定于国历七月十二日下午五时在上海北四川路新亚大酒店礼堂结婚,因望舒新有失怙之悲,奉慈命如期结婚,实为从权,未敢僭礼,亲友处恕不恭具吉柬,敬此奉闻,届时伏盼光临,便颂台绥。”“失怙之悲”指的是,其父于6月间逝世之事。
戴望舒与穆丽娟的婚礼上备有签名簿,请到场嘉宾题字。一友人在簿上题了一首“藏头诗”:
戴了橡皮圈,
望着穆丽娟,
舒舒服服像登仙!
“藏头诗”描绘了戴望舒夫妇的新婚之喜。“橡皮圈”即救生圈,有“苦海无边,结婚是岸”之隐喻;一是恭喜才子抱得美人归,二是指戴氏能从先前遭遇施绛年退婚,后又经父丧之痛的“苦海”中抽离出来,全赖穆小姐的“救助”之功。
戴望舒与穆丽娟结婚照。
当时男傧相是徐迟,女傧相是穆时英的小姨妹。
戴望舒的新房安在亨利路永利村30号,那是一幢三层楼房,一楼是书房和客厅,二楼有两间朝南房间和一个亭子间,这是戴望舒夫妇和他的母亲住所,三楼先是住着好朋友杜衡的哥哥,后来住着叶灵凤夫妇。
10月,戴望舒与卞之琳、孙大雨、梁宗岱、冯至等人创办了《新诗》月刊,这是中国近代诗坛上重要的文学期刊之一。是新月派、现代派诗人共同交流的重要场所。
新婚燕尔,戴望舒赋诗:
我是从天上奔流到海,
从海奔流到天上的江河,
我是你每一条静脉,
每一个微血管中的血液,
我是你的睫毛。
此时,戴望舒的心情何其甜蜜,简直甜的发腻。
戴望舒的第三本诗集《望舒诗稿》,1937年1月由上海杂志公司出版。
1938年3月,戴望舒一起发起成立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5月,抵达香港,主编《大公报》文艺副刊,创办《耕耘》杂志;8月,主编《星岛日报·星座》副刊;稍后,他和艾青主编了《顶点》诗刊。
1936年,上海艺华公司出品故事片《初恋》,其主题歌由陈歌辛作曲,戴望舒填词,王人美演唱。1938年在香港广为传唱,红极一时。戴望舒的词改编于他的诗《有赠》:
我走遍漫漫的天涯路,我望断遥远的云和树,多少的往事堪重数,你呀你在何处?我难忘你哀怨的眼睛,我知道你那沉默的情意,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我却在别个梦中忘记你。啊……,我的梦和遗忘的人,啊……受我最初祝福的人,终日我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
歌词令穆丽娟颇为不快,据云,幽兰暗指施绛年,蔷薇则是穆丽娟。
张爱玲说: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的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戴望舒始终没有走出“雨巷”,还心心念念想着“丁香姑娘”。穆丽娟因此不快,人之常情。不过,总体上说,戴望舒夫妇前几年在香港的日子,还是幸福的。
“‘林泉居’的名字是望舒起的。山间有瀑布,还有小小菜圃,闲暇时望舒喜欢栽种些瓜果。”穆丽娟说,“婚后我不管家务,一切有保姆代劳。一个保姆负责煮饭,另一个负责带孩子。实在无聊,就学学英语,和徐迟的爱人陈松一起出去看电影,逛街。30年代的中国,富家女子都是不工作的,所以只能自己找娱乐项目。来港的施蛰存住在我家,我就顺便向他请教一点古文,每天自己也练练书法陶冶情操。但都是为了消磨时光。当时由于上海战乱,很多文化艺术界的人都去了香港,林泉居也成了一个文艺沙龙,施蛰存、叶浅予等人都经常造访我家。”
戴望舒在诗歌中感情深沉澎湃,生活中和妻子几乎没有交流。“我们之间几乎从来没有红过脸,一直和平共处,没有外界所想的纠纷和第三者。离婚理由是因为性格不合,还有就是年龄差距,他比我大13岁。戴望舒喜欢窝在书房看书,写作,很少和我说话。”穆丽娟抱怨。
自卑的戴望舒却有大男子主义,万事从不征求妻子的意见。“之前在自己家的时候,我真的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但是后来20多岁了,我成熟了,他还是当我小孩子看待。我提出每月应该给我一点买小东西的费用,他后来才每月给我30块钱,其他的再也没有了。”穆丽娟曾半玩笑半认真地对戴望舒说:“你再压迫我,我就离婚。”戴望舒并没有当回事,以为妻子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他很满意当下的生活,无法理解妻子的苦恼。
1939年3月,“文协”香港分会成立,戴望舒当选为首届干事,同时兼任研究部和西洋文学组负责人,《文协》周刊编辑委员;7月,和艾青主编《顶点》;10月,参与“文协” 香港分会、中国文化协会、中华漫画界协会香港分会、中国青年新闻记者学会香港分会联合举办的“鲁迅逝世三周年纪念会”的策划和筹备工作。
1940年6月,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遭国民党特工暗杀,理由是“汉奸”(其实穆时英是中统派驻日伪文艺界的特工,被杀实在是天大的误会),消息传开后,穆丽娟急着回上海为哥哥奔丧,却被戴望舒阻拦。戴望舒认为穆时英是“汉奸”,希望她不要与其有牵连。然而于情于理,戴望舒都不能代替妻子做决定。从个人角度来说,穆时英在你最失落的时候扶慰你,还主动介绍妹妹给你,应该是你的恩人。戴望舒的冷漠,寒了穆丽娟的心。
更令人不可理喻的是,几个月后,穆丽娟的母亲去世,戴望舒扣下电报,封锁消息。穆丽娟得知真相,气得眼泪直流,质问戴望舒,其仍坚持不让妻子回去奔丧。如此彻底激怒穆丽娟,她带着孩子回了上海。
穆丽娟说“我看不惯望舒的粗鲁,他很不礼貌。”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戴望舒经常对妻子恶语相加。
穆丽娟因此提出离婚。
戴望舒再次走向极端,写下绝命书,服毒自杀。绝命书:“现在幻想毁灭了,我选择了死,离婚的要求我拒绝,因为朵朵已经五岁了,我们不能让孩子苦恼,因此我用死来解决我们间的问题,它和离婚一样,使你得到解放。”
幸好被朋友发现,送进医院,没出人命,但戴望舒的心情跌至谷底。穆丽娟与戴望舒开始分居,女儿交男方照顾。
分居期间,戴望舒先后给穆丽娟寄了两本日记和数张充满亲情的照片,并附言:“丽娟,请你想到我和朵朵在等待你,不要忘记我们。”
然而,“蚊子血”无法再变为“红玫瑰”,穆丽娟心灰意冷,她毅然结束了这段婚姻。穆丽娟说:“我从小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很重视关心我。但是自从和戴望舒结婚后,却一点地位也没有。我还年轻,只有20多岁,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他对我没有什么感情,他的感情全给了施绛年。”
1941年1月23日穆丽娟与戴望舒正式离婚。
年底,日本侵占香港。
1942年3月,日本宪兵以从事抗日活动罪名,将戴望舒拘捕。戴望舒备受酷刑,但始终坚持民族气节,并写下《狱中题壁》《我用残损的手掌》等,表达爱国主义情感。5月,经叶灵凤保释出狱,但他的身体异常虚弱,从此留下了哮喘病的病根。
在朋友介绍下,戴望舒认识了香港大同图书印务局的女职员杨静。
杨静,原籍浙江,生于香港,娇小美丽,活泼好动,热情大方。但杨的父母不赞同这门婚事,两人的年龄相差21岁。
1943年5月30日,戴望舒与杨静在香港结婚,新郎38岁,新娘17岁。戴望舒很是自豪,据说还特地给前妻寄去结婚照,以示炫耀。
戴望舒与杨静及三个女儿。
婚后,杨静为其生下两个女儿。
1944年6月,戴望舒作《在天晴了的时候》。此诗后来被选为冀教版小学教材《语文·五年级·上册》,还被选入2020年人教版小学教材《语文·四年级·下册》。
抗战胜利后,戴望舒被陷害,说他在香港期间,曾有汉奸行为。国民政府让其回内地“说清楚”,1946年2月,他作《辩白书》,澄清自己不是“附逆汉奸文人”。虽然他自证了自己的清白,但因此丢了工作。
8月,经周煦良介绍,任暨南大学教授,工资不高,一家人租在老房子里,生活非常拮据。突然跌入到贫苦日子的杨静,望着两个女儿十分辛酸,心性开始动摇。
1947年7月,戴望舒因参加教授联谊会、支持进步学生爱国民主运动,被暨南大学解聘;8月,任上海市立师范专科学校教授、中文系主任,教唐诗研究和中国古代小说史,同时兼任上海音乐专科学校教授,教音韵学。
“父亲的兴致很高,白天在楼下看书,接待朋友,没事就到隔壁的孙大雨家中聊天,到对门的周熙良家中聊天,还常和朋友在小区前的空地上打网球,领着包括奶奶在内的一家六口在后面的空地上种东西,杨阿姨打着赤脚也跟着一起干,我们三个在地里窜来窜去地捣乱。父亲不是农民,却喜欢种地……是什么吸引了他?是恬静的田园生活?天气渐渐凉了,父亲买回了几张床,我和奶奶住在一楼客厅的后面一间,父亲他们住在二楼。这时他的宝贝,八箱书也从香港运来了。他把一箱箱的书打开,上上下下地翻着,满脸满足的微笑,他买来了许多书柜,把客厅的一面墙全占去了,书柜里放满了线装书,四部丛刊就放在那里。有书,有朋友,有安定的生活,这是我父亲最最向往的,我常常会听到他用英文唱‘老黑奴’,还有法文歌。”戴望舒的长女戴咏素回忆道。  
1948年2月,戴望舒因患气管炎在新陆村寓所卧床半月。同月,他的第四本诗集《灾难的岁月》由上海星群出版社出版。5月,携妻女再度赴港。年底,杨静爱上一位姓蔡的青年,并向戴望舒提出离婚,戴望舒做出种种努力,然而杨静心意已决无法挽回,戴望舒一直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1949年2月,两人终于离婚;3月,离港抵北平;6月,参加在北平召开的中华文学艺术工作代表大会。后担任新闻出版总署国际新闻局法文科科长,从事编译工作。
戴望舒患有哮喘,病情十分严重,上趟楼都要休息几次。后来动了一次手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1950年2月28日,他为了早日康复,加大了麻黄素剂量,注射后昏迷过去,送到医院,已停止呼吸。在北京病逝,享年45岁。
位于北京万安墓园内的戴望舒墓。据视觉中国。
戴望舒与徐志摩、艾青被称为“民国三大浪漫诗人”。如果说徐志摩人生路上尽是桃花,永远是香饽饽,那么,戴望舒希望自己能遇上一枝丁香,奈何丁香成结,一团解不开的结!
戴望舒一再被女人嫌弃,固然与他的“颜值”有关,但也不尽然,脸上的瘢痕是他失分的关键,除此,其他“颜值”都不差,脸方,眉浓,鼻挺,肩宽,身高1.8米,是一个妥妥的“汉子”。他的失分不是“颜值”,而是他的个性。
《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之作,也是他的宿命,纵观他的一生,始终走不出“雨巷”,解不开“丁香情结”,至死没遇见“结着愁怨的姑娘”。
所谓“丁香姑娘”,只是他心中的“白日梦”,其初恋施绛年不是,穆丽娟不是,杨静也不是。施绛年性格开朗、活泼、富有个性,与“愁怨”不着边;穆丽娟,本是一朵“红玫瑰”,遗憾的是被他视为“蚊子血”;他没将杨静当作“饭渣子”,“白玫瑰”却被人偷走了。
悲哉!
我彳亍在大塔儿巷,却怎么也找不到“雨巷”,心里不免失落,竟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怅。“雨巷”哪里去了?她深藏在戴望舒的《雨巷》里: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转载请注明出处”
举报/反馈

钱江晚报

1598万获赞 117.9万粉丝
30年一贯靠谱!新闻快、资讯多、服务全!
钱江晚报官方账号
关注
0
0
收藏
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