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024年6月9日,丹麦哥本哈根,欧洲议会选举中,人们在社会主义人民党第一次出口民调中欢呼。 视觉中国 图
据新华社6月10日报道,第十届欧洲议会选举投票当地时间6月9日晚落下帷幕。欧洲议会公布的初步统计结果显示,中间偏右的欧洲人民党党团获得189席,保持其第一大党团的地位。
本届欧洲议会选举于6日至9日在欧盟27个成员国举行。最终的选举投票率为51%,略高于2019年选举的50.66%。和2019年上一次选举相比,本次选举焦点集中于Z世代、极右翼等话题讨论。
有欧洲青年组织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Z世代投票,是为了更好地让年轻人意识到参与选举的重要性。与此同时,还有Z世代政客正在为第二次参选而努力。
因为年轻选民增多,德国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FD)声称,该党已经通过在TikTok等社交平台,吸引了一大部分年轻男性选民。
法德极右翼势力显著增加
截至布鲁塞尔时间9日23时25分(北京时间10日5时25分),欧洲议会公布的初步统计数据显示,中间偏左的社民党党团获135席,持中间立场的复兴欧洲党团获80席,右翼的欧洲保守与改革党团获72席,极右翼的“身份与民主”党团获58席,绿党和欧洲自由联盟组成的党团获52席,左翼联盟党团获36席。
虽然欧洲人民党党团保持了第一大党团的地位,但极右翼也如选前预测一般收获颇丰。法国和德国的极右翼势力显著增加,分别领先于马克龙和朔尔茨领导的政党。
在法国,根据法国多家媒体9日晚公布的最新出口民调结果,极右翼国民联盟获得31.7%的选票,在法国政党中得票第一;执政党复兴党获得14.9%的选票,位居第二。马克龙于当晚宣布解散国民议会,称欧洲议会选举结果“对于捍卫欧洲的政党来说不是一个好结果”。
在德国,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的得票率从2019年的11%增加到16.5%,成为德国第二大党,德国东部的最大党,而德国治理联盟的三个政党总得票只有几乎30%。德国总理朔尔茨领导的社会民主党仅获得约14%的选票,落后于德国选择党,为该党全国选举以来最差成绩。德国电视一台评论称,本次选举是德国社会向右偏移的一个信号。
对于选前外界纷纷猜测Z世代的参与是否会成为欧洲“向右转”的影响因素,有学者向澎湃新闻分析称,Z世代的选民数相对增多,但无法完全左右选举结果,因为最终结果取决于政党推行的政策能否取得民意支持。Z世代选民和政客更偏于使用TikTok等社交平台宣传和了解选举,也是因为年轻人有着“数字原住民”的优势。
对于选后右翼政党崛起,学者认为,不排除欧洲议会可能会从推动亲欧倡议的态度,变成阻止某些政策。美国前总统特朗普若在今年底重返白宫,欧盟在俄乌问题上的立场也可能有所改变。
“竞选连任”与“首投族”
1998年出生的汉森(Kira Peter-Hansen),为第二次竞选欧洲议会议员作了很长时间的准备。2019年首次当选时,21岁的她不仅是欧洲议会中最年轻的议员,还是哥本哈根大学经济系的一名学生。
作为欧洲议会“绿党/欧洲自由联盟”党团的一员,汉森透露,自己加入绿党的原因,在于气候变化已经发生。如果年轻一代看到自己的未来可能会崩溃,却不愿意就此采取行动,那么想象未来的世界“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为了勾画一个更绿色的未来,她决定加入欧洲议会,推动欧盟层面相关政策的制定。
汉森是欧洲议会议员中,Z世代(指出生于1995年至2009年间的一代人)的代表。在议员之外的另一个群体,就是选民。
Associazione TDM 2000 是一个由意大利Z世代创建的组织,旨在让欧洲年轻一代在文化、教育等活动中发声。对于本次选举,该组织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我们真正在做的,是希望让年轻一代认识到,参与选举、在选举中投票的重要性。为此,我们在意大利、欧洲层面,都会举行不少相关活动。”
英国广播公司(BBC)6月9日刊文指出,本次选举中,德国和比利时首次允许16、17岁的本国公民投票,就此扩大了选举中年轻选民的规模。仅在德国,就有500万的“首投族”,其中共有140万16、17岁的年轻人。
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对年轻选民的政治偏好以及近期部分选举的情况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在德国、法国、葡萄牙、芬兰和比利时,支持反移民和反建制政党的年轻选民人数,基本与持相同立场的年长选民数量相当,甚至更多。
根据调查,两个极右翼的党派,荷兰自由党和葡萄牙“够了”党(Chega),注重于本国年轻选民尤其关注的房价、移民等问题,因此分别在本国获得了成功。同时,调查还表明,年轻女性选民更倾向于投票给绿党和左翼政党,而年轻男性更喜欢右翼政党。
尽管“首投族”、Z世代等年轻群体开始参与本次选举,但伦敦戈德史密斯大学传媒学教授弗里德曼(Des Freedman)认为,历史经验表明,年轻人,尤其是Z世代的总投票数很可能不会超过年长的选民,因此这些年轻选民不太可能完全左右选举结果。
“由于欧洲议会投票中存在弃权率高的问题,预计最终参与投票的选民中,仅有30%是年轻选民。弃权率高的问题,与欧洲主流政党难以满足民众的各类需求等问题有关。”弗里德曼表示。
数据显示,2014年的欧洲议会选举投票率为43%。2019年则上升至51%,是1979年欧洲议会选举举行以来的最高纪录。
一次TikTok选举
和之前的选举相比,TikTok等社交平台成为了本次选举中,以Z世代为代表的选民了解选举、政治人物进行推广宣传的一大渠道。Politico指出,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的候选人巴尔德拉,不仅是一个政治人物,还是一个TikTok网红。今年4月的一项民调显示,如果当时就举行欧洲议会选举,那么会有约三成18岁至25岁的选民投票给1995年出生的巴尔德拉。与此同时,法国总统马克龙领导的复兴党可能仅能获得6%的选票。
巴尔德拉受关注度高,与他成功在TikTok上“打造人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目前,他在TikTok上有超过140万粉丝,收到过近3300万次点赞。他的关注度,还体现在他同时是法国年轻选民中,第二喜欢和第二讨厌的政治人物。
巴尔德拉能够受到高程度的关注,是因为约有三分之一的年轻人表示,他们依靠TikTok关注选举进展。
以巴尔德拉为例,他既是使用社交平台的政治人物,又是极右翼的Z世代政客。弗里德曼认为,在法国等国,右翼的崛起得益于年轻男性选民。这些选民此前会投票给绿党或左翼政党,但由于对绿党未能在气候危机中兑现承诺而对其产生幻灭。与此同时,社交平台能帮巴尔德拉等右翼候选人更好地“打造人设”,让他们在性别、种族等话题上,更好地包装自己。
希望依靠社交平台打入欧洲议会的,还有克罗地亚的独立候选人、26岁的斯科卡奇(Nina Skocak)。在TikTok上,她有超过20万粉丝。主业是复古时尚专家的她,于2022年开始在欧洲议会实习。为了本次选举,她与本国一些有志于竞选的年轻政客,一起组成了12人的“Z世代名单”。名单中的成员平均年龄为26岁,也是欧盟国家中唯一一个类似年轻政客组织。
“名单中只有19岁至30岁的年轻人,这是克罗地亚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斯科卡奇向路透社表示。同时,她还透露,创建这个名单的原因,是因为欧洲议会中30岁以下的议员,仅占议员总数的约1%。
不过,在弗里德曼看来,TikTok等社交平台并非Z世代的“专利”,而是随着这类平台的兴起,各个年龄段使用社交平台的人数都在不断增加。只不过,Z世代有作为“数字原住民”的优势,能够在使用这类平台时注入自己的创造力,对类似平台没有陌生感。真正决定选举结果的,还是政党对于气候、移民、巴以冲突等问题的解决方案是否能得到民意支持。
“和之前的选举相比,这次欧洲议会选举更像是一次‘TikTok选举’,但没有选举能够仅仅依靠科技。选民仍旧基于不同的现实原因,而不是一段10秒吸睛的视频,决定如何投票。的确,这些平台在政治中变得越发重要,但这不代表一切。”弗里德曼表示。
欧洲的“特朗普时刻”
和2019年的选举相比,本次选举的不同之处,还在于目前全球格局的变化,导致选民考虑的事项已经有所不同。BBC指出,现在欧盟民众更看重俄乌冲突、生活成本上升、经济、移民和健康等国内外问题。在率先开始投票的荷兰,出口民调显示,48%的选民认为欧盟政治和本国政治同等重要。
正因民众同时看中自身问题,据Politico报道,比利时极右翼的弗拉芒利益党(Vlaams Belang)领导人范赫里肯(Tom Van Grieken)声称,“政客们在干什么?性别议题上胡说八道、谈到气候问题时的疯狂,以及‘哦不,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但他们并没有考虑弗莱芒人的顾虑:不是世界末日,而是月底的账单。”
在欧洲,类似范赫里肯的极右翼政客不在少数,包括意大利总理梅洛尼、法国“国民联盟”领导人勒庞等。
Politico分析称,尽管不同右翼政党有不同风格,但把这些党派联合在一起的,是他们以民族国家为中心的世界观、对移民的敌意(尤其是穆斯林),以及对欧盟、北约、联合国等超国家组织的怀疑。
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ECFR)副主任切尔内娃(Vessela Tcherneva)认为,随着选举后极右翼党团潜在的崛起,欧洲议会可能会从推动亲欧倡议的态度,变成阻止某些政策。
切尔内娃分析称:“在外交,尤其是援乌问题上,新一届欧洲议会的大部分议员还将坚持原有对乌援助。但也会有不少人很可能希望不再过多干涉俄乌冲突。若特朗普今年重返白宫,欧盟援乌的立场将动摇。但好消息是,欧盟选民现在更清楚地认识到,他们需要一个更强大、更能自卫的欧洲。”
《华尔街日报》指出,许多右翼政党的领导人,把美国前总统特朗普视为榜样。因此,这些欧洲政党领导人承诺,削减欧盟权利、改变欧盟在移民和气候等问题上的政策。
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的政治顾问巴拉兹·欧尔班认为,欧洲议会选举,正在使“建立一个单一民族主义联盟以重塑欧盟”的目标变得触手可及。
因为欧洲议会选举的“右转”信号,以及特朗普今年年底重返白宫的可能,巴拉兹认为,“短期内,整个政治环境可能会变化。”
据联合早报报道,在欧洲议会选举中蒙受沉重打击的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举行闪电大选,这将在法国引发政治震荡,为过去多年一直处于边缘地位,并扬言要罢免马克龙的极右翼政党提供了一个真正掌权的机会。
至于右翼政党如何影响欧盟政策制定,Politico以匈牙利为例。尽管匈牙利总人口不到1000万,但欧尔班在移民、俄乌冲突中往往持与欧盟相左的立场,时常出现“1国单挑其余26国”的局面。
因此,按照德国极右翼选择党的成员基什内尔(Oliver Kirchner)的说法,欧洲主流政党在未来几个月、几年面对的问题,不是应该担心极右翼,而是他们对此是否“足够担心”。
澎湃新闻记者 朱润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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