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岁这年,广西青年罗小罗来到上海打拼,一晃19年过去了。他说“日子过得好快,明年就满20年咯”

如今,他
早已不是一名普通“沪漂”了,从静安公园门口表演的民间歌手到网络红人,他在全网已拥有逾200万粉丝。

在安福路歌唱、在复兴公园歌唱,在“梅恒泰”歌唱
,在“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歌唱……看到本地爷叔阿姨追随着他行走在大街小巷的身影,我们更理解了这座城市在75年前获得自由的意义。

一座自由的城市,必然是一座包容
和多元的城市,一座接纳无数异乡青年和他们或大或小的梦想的城市

一座自由的城市,也必然是一座属于人民的城市,为罗小罗和万千像他一样努力奋进的人提供绽放自我价值的舞台,无偿地给予他们最好的城市资源。

罗小罗的成功
是典型的上海式成功。即使在喧闹的网络时代,上海也从不青睐一夜爆火式的成功叙事。务实的上海人有自己的审美和评价标准,那就是,要想在这座城市获得认可,需要真正的实力以及足够的努力和耐心

在街头表演意味着什么?

彻底的自由,完全的把控

来上海前,罗小罗在桂林做驻唱歌手。

月均入手三四千元,彼时属于当地的高薪一族。但时间一久,他觉得不对劲。“我只有20岁出头,还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干一番事业。”

他成了一名“沪漂”。当年婚纱摄影很热,于是他买来一台单反对自己说:就干这个!靠着读师范期间学习美术的底子,他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开始现学现卖。在这一行待了六七年,“非常不快乐,感觉无比孤独,内心还是渴望音乐。”

罗小罗结束了这次所谓的创业,开始专心做音乐。作为一个自由音乐人,他在多年里从事过各种和音乐有关的工作。他这样形容那些年的状态,

“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但也是一个干着自己喜欢的事的人。”

罗小罗后来意识到,自己在从事婚纱摄影时期对于音乐的渴望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自由的憧憬。

“你看,摄影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一张照片的好坏还要依靠拍摄对象的配合度和表现力。因为每个人参差不齐,你就会有痛苦。”但是唱歌不一样,自己唱自己的。尤其是在街头表演,“等于拥有了彻底的自由。”因为所有东西,从设备到曲目都可以自己把控。

街头让他感到自由

罗小罗最初是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在静安公园门口表演,那是2019年。他找人打听:想去那里演出应该怎么做?然后他听说,需要先参加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组织的街头艺人资格考试。

考试的项目主要是才艺表演,“行业协会觉得你有这个资格进行街演,就会发证给你。”他很快拿到执照,成了一名有资质的街头艺人。

一切都需自己准备,但他喜欢把控一切的感觉。这种把控到了什么程度?连音响的电力系统也是自制的。

“我的嗓门比较柔比较轻,如果没有一个好的扩音设备把声音放大,它其实是没有优势的。”他一度遭遇了街头表演的一场存在危机。

“用大功率音箱对电压有要求,普通蓄电池带不动。唱到音量大的时候就因为电压不足跳了,我不得不唱到一半停下来,跟观众说对不起。”

他专门请教了一些电工,知道了逆变器的存在。最后,成功自制了一套电力系统,使用了5000瓦逆变器。

最好的场地资源

无偿提供给街头表演的艺人

街头艺人一切都要自力更生,但是罗小罗说,他已经非常感激。他需要的只是一方表演的场地,而他所获得的都是一座城市里最好的场地资源,它们被完全无偿地提供给了他以及和他一样的街头表演者们。

地处南京西路和华山路交界处的静安公园,拥有上海最好的市口之一。时间一长,他的表演聚集起一些粉丝。然而从默默无闻到被很多人关注,他走了很长一段路。

静安公园门口的某次街演

2020年,第一波新冠疫情袭来。罗小罗闲在家中,留意到有同行在直播。他想起电脑里存着海量的视频素材,于是开始每天发布自己的演唱视频,“一连发了十几个,没什么动静,就没人看。”差不多准备放弃了,他想,干脆去做美食主播吧。因为那阵子美食主播也很吃香,而自己又喜欢做菜。“我当时锅都买好了,各种摄影器材也都准备好了。”

罗小罗决定最后再尝试一把。那天,他发布了一首歌,无印良品的《身边》,“非常轻松非常温暖的一首歌,第二天醒来一看,突然一夜之间点赞99+了。”就从那时候开始,他的流量渐渐起来了。

当他在网上火了以后,线下来围观他表演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中甚至有人从外地专程赶来。粉丝跟着他在不同的演出地点转移,而稍稍来晚一些的人,只能站在几圈人群之外扒着前排人肩头的空隙往里张望了。

城市发展最直接的观察者

于无形中感受上海的温度

街头艺人的性质决定了,当他们被看的时候,他们同时也在看。当罗小罗开着自己一车沉甸甸的演出装备奔向一个个不同的演出点时,他其实是在不经意间进行了一场场另类的CityWalk。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罗小罗这样的街头艺人是这座城市发展最直接的观察者。在静安公园门口弹唱的日夜,他见证了那片著名的下沉式广场改建起全球第二大苹果店的过程;静安大悦城的摩天轮下,他闭上眼闻到了朱光玉火锅和刘栋梁大排档传来的浓浓烟火味道;天安千树的台阶上,他大口呼吸着1000多棵绿植释放的清新气息,感受苏州河在脚下流过……

摩天轮下的烟火气息

作为一名街头工作者,他虽然时时身处城市的日新月异之中,却不被城市发展的脚步所打扰。因为一切改变都如绣花工夫般精细地落到了微小之处,不知不觉中让人感受到城市的温度。

对此,罗小罗深有体会。

今年年初在艺海剧院举行“罗小罗新春音乐会”前,他已经在静安文化馆举行过一次不售票的演出。那天,因为天寒地冻,组织者体恤地将他的街演搬临时搬到了室内。因为不售票的性质,现场200多个座位被秒占。

这次之后就有粉丝带头倡议,希望他可以多举办一些室内演出。这样大家可以坐得更舒服,音响等现场效果也更好。说做就做,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新春演唱会”。演唱会举办两场,票价从80元到380元。开票5分钟内,总共2000多张门票被一抢而光。

有媒体当时采访演唱会现场的爷叔阿姨,他们很潇洒地表示:“这个票价又不贵的咯,平常一次打赏也要100块了。”

上海的爷叔阿姨和罗小罗之间,可算是“双向奔赴”。那些对他们“胃口”的歌,也是他本身爱唱的歌。”所以这里就有一种共鸣,”他说。

有的人时刻担心被时代抛到身后,但罗小罗没有这种焦虑。

“上海很多元,每个人都可以跟着自己内心走,我没有刻意去迎合,让自己开心地去唱喜欢的歌,然后去吸引自己能吸引的那一部分听众。”

从没遇到过排外的上海人

要坚持为老百姓而唱

在他的十多个微信粉丝群里,大部分是本地爷叔阿姨。“他们都把我当儿子看的,”他曾经看到过有老粉在群里对新加入的粉丝说,“小罗父母去世得早,我们一定要关爱他,不让他受委屈。”

罗小罗做“沪漂”有19个年头了,刚来的时候有人提醒过他,“上海人很排外的。”“但是这19年里,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排外的上海人。尤其是上海的爷叔阿姨,给我的都是温暖和善意。”

他说,上海的爷叔阿姨给自己的都是温暖和善意

他也人到中年了,因此思路清清爽爽,并未被走红冲昏头脑。他既不想成为明星歌手,也不打算利用自己的流量直播带货。他决定,就算有了更好的发展也要坚持把在民间歌唱做下去。

自己是因为在街头唱歌而被喜爱的,所以也要一直为这些普通的老百姓而唱。“人们给我很多称号,比如有人说我是‘街头歌王’,这些对我来都不重要。”罗小罗说,“我就是做了件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通过做喜欢的事情去感染了一部分人,获得了普通歌迷的认可,自己从中又得到了额外的幸福,这才重要。”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罗小罗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在临近静安公园的华山医院里,不少病人都是他的歌迷。其中一个病人当时已经癌症晚期了,他的心愿是去现场看罗小罗唱歌,但当时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了。于是一天,他让自己的妻子来录一段罗小罗的街演视频带回去给自己看。妻子按照他的嘱托,点了一首《新鸳鸯蝴蝶梦》。

“我唱这首歌的时候,她一边举着手机拍,一边哭得一塌糊涂。”罗小罗说,

“我们平时在做的事情,看似微不足道,但其实也带给了大家一些情绪价值。比如像这样的时刻,你就会觉得,音乐是有力量的,它可以给很多人带去慰藉。”

后记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结束街演后,罗小罗和太太收拾完现场,把所有演出和拍摄用的设备器材都搬上车,然后往家赶。他们的车辆很快加入了上海街头的车水马龙,没来由的,他感到一阵幸福。自己刚刚度过了忙碌而又充实的一天,意识到这一点让他心里感到踏实。

这个时间点市中心还有些拥堵,罗小罗想象,不知道自己前方车流中的某辆刚才是否也经过了他表演的现场,不知道车里的人会怎么看这样的场景。

“我觉得进行街演的人和看他们表演的人群组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它展现了我们这座城市美好生活的一部分。”罗小罗说,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在卖唱,相反,我觉得街头表演是一件很高大上的事。世界上那些著名的大都市里,都有街头艺术家的身影。”

顺着他的话往下想,我们会发现其实他们的表演为一座城市的文化多样性增添了一个新的维度。也就是说,他们成为了城市文化建设的进程中不自觉的参与者。想象一下,如果巴黎的蒙马特高地上没有那批自发的画家,如果伦敦的考文特花园少了那些想象力爆棚的民间艺人,城市的文化地图上就将失去一些显著的地标。

给百姓唱歌,被百姓点赞,他说,“在一座像上海这样的城市里,只要你努力了,就能获得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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