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工作③在无声直播间里，做听障世界的“摆渡人”
浙江日报2024-05-19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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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新闻 记者 肖淙文 王建龙
编者按：5月19日是第三十四次全国助残日。就业是残障人士实现共同富裕的最优方案，更是他们融入社会、展现自我价值的关键渠道。近日，首批全国残疾人按比例就业基地名单出炉，浙江省10家企业入选。助残日之际，记者走企业、问就业，推出“闪亮的工作”系列报道，呈现少数群体就业的笑与泪。
大熊和兔姐，是快手平台头部的听障夫妻主播。记者 王建龙 摄
这是一场如同被按下“消音键”的直播。
镜头前，主播大熊将一杯清水浇在胳膊上，用手中的毛巾一擦而净，他快速比划着手语，悬空的手臂一甩，口中发出“咻！”的一声，强调毛巾瞬吸的速度。背后的助播适时举起字牌“强吸水，不掉毛”，引导粉丝下单。
没有热闹的背景音乐，没有“买它，买它！”的催促，也没有“三二一”上链接的高喊。取而代之的，是主播口中不时蹦出的“嘶”“啊”等短促语气词、产品包装打开的窸窣声，以及偶尔用手砸向桌面的“砰砰”声。“这可不是愤怒，而是表达强烈的情绪。”一位会手语的员工告诉我们，要营造一种看得见的氛围感。
大熊和兔姐已拥有超30万的粉丝。记者 王建龙 摄
89年出生的大熊最擅长用夸张的表达感染人，他身材健硕，浓眉大眼，直播中，欢喜、委屈、愤怒、兴奋等情绪轮流出现在那张略显憨厚的脸上，传达出一种恰到好处的真诚。
出生于湖南长沙的聋人家庭，大熊高中毕业后考上了长春大学的动漫专业。在成为主播之前，他创业开过烤鸭店，也做过自媒体，专用手语视频给聋人群体传递新闻资讯和热点信息，还因此结识了现在的妻子，同为聋哑人的上海姑娘“兔姐”。
开播30分钟，大熊手舞足蹈的介绍完了毛巾产品的基本特性。一个黑色身影突然“闪”进直播间，被“吓”到后退的大熊，立刻捂住胸口，转头用大幅度的肢体语言“谴责”兔姐的恶作剧。熟悉这对cp的粉丝们都知道，直播间的“夫妻小剧场”要开始了。
兔姐拿过毛巾，对着镜头揉搓、伸展，又轻轻贴在脸颊蹭了蹭，绽开了一个满意又陶醉的笑容。“这条毛巾真不错，我也要卖，咱俩比比谁卖得好！”兔姐作势虚踹了大熊一脚，一顿拉扯后两人达成一致——卖得少的人承包一周家务。“粉丝们支持兔姐发2，支持大熊发1。”字牌在身后举起，屏幕上，一连串的“2”开始刷屏。
两人通过夸张的肢体表达烘托直播氛围。记者 王建龙 摄
大熊和兔姐，是快手平台头部的听障夫妻主播。从去年4月初，单场直播销售量只有3000元，到如今创造2分钟销售破200万的记录，他们只用了一年时间。如今，两人联手每年的直播销售额近三千万，年收入破百万。
在不少听障人看来，这似乎是天文数字，但对应到广泛的听障群体，无声直播的消费力和影响力仍处于萌芽阶段。
根据2006年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我国有2780万听力、言语残疾人，占残疾人总数的三分之一。2016年原国家卫计委、中国残联发布联合调查数据显示，中国患有听力障碍的人数是2.06亿人，占总人口15.84%。
于此相对，在如火如荼的电商直播赛道中，无声直播间的数量屈指可数。2022年，大熊和兔姐签约的杭州遇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成立。“当时全网只有不到100名听障主播，大家都是野蛮生长的状态，其中只有十几人是有流量的。”创始人娄诚与患有听力障碍的姐姐、姐夫共同生活了35年，深知聋哑人求职就业的艰难，希望能在电商时代探索听障人士就业的新可能。至今，企业已有80位员工，其中有65位是听障人士，残疾人就业比例超过80%。
有声与无声，对直播间的运营要求完全不同，无声直播间里，一切都要“眼见为实”。“普通人看直播，其实是听直播，产品的信息都可以通过语言轻松获得。但在我们的直播间，这些都要可视化。” 娄诚说，能被直观的“看见”是无声直播间最大的特点，也是主播呈现时最大的难点。
直播间的夫妻小剧场生动幽默，吸引粉丝互动。记者 肖淙文 摄
程度、比喻和形容，要被看见。手语体系中，没有“形容词”，主播打手语时的动作力度、表情和情绪，直接影响消费者对产品的认知。在大熊夫妇的直播间，产品讲解时的动作幅度之大，经常像“打架”。与其他主播坐着直播不同，听障主播无论时长多久都会坚持站立，以更好的展示产品特性。一场直播下来，如同做了12个小时的广播体操。
产品成分、产地、生产过程，也要被看见。聋哑人群体相对受教育水平偏低，在听人群体眼中是常识的配料表构成，在他们看来可能是陌生的“知识”，也因此增加了消费欺诈的风险。主播要做的就是当好“摆渡人”，穷尽所能理解产品，再把消化吸收后的知识，用生动的手语和影像传递给粉丝。于是，普通直播间3分钟就过掉的产品，在这里讲解30分钟是常态。而为了打消消费者的疑虑，不少直播还会直接走进农场、工厂，让受众直观看到“乌骨鸡”和“肉鸡”的区别。
大熊和兔姐能深刻的感受到直播间粉丝们的变化。从一开始下单“只看价格”，到现在普遍认同“便宜没好货”；从将信将疑甚至语言攻击，到“我卖什么，他们就买什么”的无限信任，背后是无数个耐心讲解的白天与黑夜。
“我们想做聋人消费者的‘耳朵’和‘眼睛’。”聚光灯打开，大熊和兔姐的笑脸出现在直播间，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聋人也能在直播间买到价格合理、品质好的产品，这迈向平等的一小步，成为他们最大的职业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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