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奥2019年首部电影《受益人》聚焦婚姻骗局,之后反映缅北电诈的电影《孤注一掷》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位新锐导演。《新生》是申奥首部剧集作品,“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故事,用游戏思维设定人物任务,已经更新的剧集不仅给观众带来强烈代入感,也刷新了国剧悬疑赛道的玩法。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申奥透露,《新生》破题的方式就是让观众好像变成“剧中人”——“创作者不能光给观众设门槛,还要给观众‘搭台阶’,悬疑剧的目的不是为了建一个个难题让观众破,而是一步一步让观众进入故事。”
“人性的弱点是相同的”
《新生》主角“费可”开场即下线,以其遗嘱为引,何珊、陈树发、程浩、张萱、苏倩等几名身份迥异的陌生人齐聚孤岛,被迫开启密室逃脱剧本。众人将过往和盘托出:“费可”曾用不同的身份在几人间游走,以家人、爱人、友人之名获取信任,骗得钱财之后又带着所有人的秘密彻底消失。几条故事线勾勒出“费可”精心布下的庞大骗局,串联起云遮雾罩的人心。当回忆戛然而止,几名客人单一视角下的自白中,每个人都掩饰着自己的欲望和恶,按对自己有利的说辞描述过往,真相陷入纠结与反复中。
谈到创作初衷,申奥透露,筹备电影《孤注一掷》前期调研的工作中,查阅了大量资料,在各类新闻里发现,无论是被哪种诈骗伤害,往往是因为受害者有自己的预判,因为欲望过度一点点深陷其中,“人性的弱点是相同的。”因此,《新生》不仅刻画了“骗人者”的多面性,还试图去呈现“骗局受害者”的人性弱点。“在骗局里最能看到人性的复杂。一方面,观众面对诈骗受害者时会有不同的心态。一种是俯视感,大家面对诈骗受害者的时候不完全是同情,也会居高临下地觉得他们被骗是因为他们贪心以及不够聪明;另一种是好奇,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骗。另一方面,骗局里的人也往往体现出人性的不同方面。”
剧中所涉及的五名受害者,申奥说现实生活中就有原型。比如他身边有张萱这样单纯的大学生,逐渐接触到五光十色的社会,受到冲击和影响后,其生活随之发生巨大变化;申奥也见过类似陈树发那样控制欲很强的父母,导致子女不敢作任何决定,甚至会产生很强的负罪感;在爱情和利益的纠缠中作出错误的选择,苏倩这样的人物在生活中也并不少见。“我们把现实世界中的原型人物放到剧集里,希望观众能够从不同的人物身上找到和自己有共同点的对应。”
让观众成为“第七个人”
故事采用“暴风雪山庄”模式,剧情用游戏的思维做出来,每个人按照设定完成任务……在申奥看来,《新生》故事的形式带有很强的互动性和游戏感,让观众变成其中的旁观者。整个剧情涉及的规则对于玩家或者非玩家,都有不同的感受,完成任务会有相应的奖励。他认为,这样的故事会让观众变成这个山庄中的“第七个人”,在听其他人物的对话时,自己也能作分析判断。再通过多名“受害者”的叙述视角,逐步揭示人性的复杂与阴暗面。随着剧情的反转与推进,观众被引导至真相的边缘,仿佛亲身经历了这场心理与智慧的较量。
另外,《新生》中精心编织了五条错综复杂的故事线,当回忆戛然而止,几名“受骗者”单一视角下的自白中,每个人按对自己有利的说辞描述过往,真相陷入纠结与反复中。因此,全剧层层悬念、反转,从不同角度拍摄多次,观众看得过瘾,却给拍摄带来很大挑战。“记忆是非常主观的,立场会篡改记忆,甚至只保留对自己有利的片段。”剧中许多剧情会重复出现,以展现人物身份的对调和记忆的主观性。因此不得不反复推敲关键道具、情节和服装等细节。“我们是跳着拍的,不是按照剧情的顺序拍,最后服装师和演员都‘疯了’,光一身衣服就很烧脑。”
不应以电影为目标做剧
电影《孤注一掷》取材自上万个真实的诈骗案件,《新生》也与反诈相关,对申奥来说,相近的题材领域反映了他对人性挖掘的兴趣。“区别就是电影很浓缩,所以需要放大感受,让感官体验很强烈,但是剧更像是娓娓道来,一种潜移默化的关注。”区别于以烈性刑事案件为支撑的悬疑剧,《新生》没有离奇凶案,重在展现日常生活中看似寻常却细思极恐的人和事,他们用特殊的方式野蛮生存,呈现了更加细腻的人性关照。
对于如何看待“费可”这个复杂的主人公,申奥说,生活中除了本身的人格和人性以外,我们往往还扮演着社会身份,演得久了,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费可”无处不在的角色扮演,是每个人日常生活中都可能经历的社会身份转换的戏剧性另类映像。
悬疑剧经过近几年发展,已成为国剧市场的主流赛道,品质和风格越来越电影化是有目共睹的一个趋势。对于这种现场,虽然首次下场拍摄悬疑剧就收获不错口碑,申奥却并不认为电影导演一定有优势或者剧集一定要电影化。“电影和剧集,还是两个不同的载体,我们不应该以电影为目标去做电视剧,剧应该是好的剧,电影也会是更好的电影。”
申奥透露,接下来他更愿意尝试奇观类的题材,“影像本来就能够拓宽观众生命维度,让大家看到生活之外的人的世界。”
声音
期待后续剧情的精彩反转与“新生”之意
中国传媒大学本科生院院长王晓红:《新生》是一部颇具吸引力的现实题材悬疑剧,观众只要被“带入”到剧中那个离奇的追思会上,就会随着剧情,欲罢不能。追思会仿佛是一场狼人杀游戏,一个谜团接一个谜团。该剧通过每个人追溯与死者“费可”的故事,拼图式地揭示了一个人的身份真相和多面人格,反映了当代社会问题。全剧的影像与叙事风格接近电影,节奏紧凑,扣人心弦。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研究员张建珍:《新生》采用了当下年轻人喜欢的类似“剧本杀”的叙事结构,角色设计、影像风格、叙事空间、细节设置都具有电影的质感和张力。它在现实问题的触达上,又具有经典电影《罗生门》的人性反思的复杂性,从而使整部剧的现实力量和思想内涵大为加强。在创作手法上,《新生》将类型化、现实性、艺术性相结合,对于悬疑题材和现实主义题材影视剧的创作都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教授田维钢:《新生》是一部反诈题材的现实主义力作。整部片子悬念迭起、高潮不断,用巧妙的叙事结构把五个人上当受骗的故事巧妙串起来,每个人物故事也讲述得极具张力,故事讲述和故事发生结合得非常自然,时空逻辑处理得也非常自洽。故事反转,人物性格呈现和命运起伏转变也流畅合理,更难能可贵的是一些小细节,比如高档茶叶也可以推动叙事,而且让故事讲述更真实。
中国传媒大学传媒艺术与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刘俊:《新生》以多线索、悬念化的叙事给观众提供了一种高悬念、快节奏的观看体验。在叙事的过程中,收放较为自如:前半段给观众带来了因复杂悬念而生成的好奇感,后半段逐渐释放信息让观众与剧作一同探索。在叙事过程中,多重大大小小的“激励事件”密集推出,也增加了该作品的叙事悬念性,不仅呈现了人性的复杂、矛盾与纠葛,也描摹了不少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
北京大学电视研究中心副主任吕帆:制造悬念本已不易,保持悬念更需要精巧的节奏、精致的结构与精心的布局。《新生》延续了古典戏剧美学的传统,在高度凝练的叙事中,再次讲述了一个“罗生门”的故事,期待后续剧情的精彩反转与“新生”之意。
《光明日报》高级编辑李春利:悬疑推理剧《新生》被做成了“剧本杀”,将人们放置于一座孤岛中沉浸式体验“恶”的丛生,和生死之间的挣扎与感悟。似是给观众布局,与智者对弈的棋局,扑朔迷离,总是在人的意料之外。但最终,一个与现实间离的环境却与原生家庭问题、欲望与理性的纠结、自我迷失与觉醒的“新生”过程产生着强烈交集,提醒每一个人,你也是“局中人”。
《中国电视》高级编辑李跃森:《新生》在悬念设置方面是非常出色的,作品从一个诈骗故事开始,用一种剥洋葱头的方式,向观众逐步揭开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创作者没有让剧情朝着与观众预期相反的方向发展,而是转向对人性的剖析,想要揭穿别人的人自己却被揭穿。这部剧之所以引人入胜,因为其中的反转不单是叙事技巧,而是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鲜活地展现了一个人的梦想、挣扎、伤痛与救赎。
本组文/本报记者杨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