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太效应(Matthew Effect)由社会学家罗伯特·K·默顿于20世纪中期提出,它指的是少数个体占据优势资源,并且利用这一优势不断巩固甚至扩大其优势地位的现象。它源于《圣经》中的一句话:“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
马太效应遍及人类社会的各个领域,比如垄断寡头格局,强者恒强,贫富差距加剧,社会阶层固化等都与之有关。我们先看一些具体的案例,然后尝试分析一下马太效应形成的原因。
先来看世界经济。2023年,美国GDP达到27.36万亿美元,中国为17.9万亿美元,分坐头两把交椅,将排在第三、GDP达到4.47万亿美元的德国远远甩在后面,其中美、中两国GDP加起来约占全球GDP的40%。
再看具体的商业状况。2022年,中国规模以上白酒企业的利润总额2201.72亿元,同比增加29.36%。而根据贵州茅台2022年度报告显示,利润总额约877亿,占比约40%。一个茅台赚走了整个行业40%的利润。2022年,全球游戏产值1758亿美元,其中中国442.63亿,占比25%,美国421亿,占比24%,日本206亿,占比12%,这三个国家加起来占比超过60%。
如果说世界经济和各行业商业状况离我们个人太远,没有切身感受的话,我们来看一个扎心的——贫富差距。根据招商银行2022年报告显示,该公司有1.84亿个客户,管理总资产大概12万亿。其中,资产在50万以上的金葵花客户有414.34万个,总资产大约9.8万亿。也就是说,2.25%的客户拥有81%的财富,97.75%的客户存款不足50万。
有趣的是,虽然马太效应是一个社会学概念,但它其实也支配着我们的客观物理世界。譬如我们的太阳系,它由太阳、八大行星,以及矮行星、小行星、卫星、彗星、流星、宇宙尘埃等构成。其中太阳质量为1.989x10^30千克,是地球的33万倍,占太阳系总质量的99.86%。刨出太阳外,木星和土星又是其中的老大和老二,它们占据了太阳系除太阳外所有质量的92%。
让人抓狂的是,正如开篇所言,这种少数个体占据优势地位的状况还在持续扩大。
以白酒行业为例,在2013年至2022年这十年间,名酒中的头部品牌业绩一路高歌猛进。其中,贵州茅台增幅近2.7倍,营收从346.2亿元增长到了1276亿元;五粮液增幅近2倍,营收从247.16亿元增长到了739.69亿元。与此同时,大量的白酒企业却在亏损和倒闭:2018年全国规模以上白酒企业还有1445家,到2022年仅剩下963家。白酒行业的集中度在不断提升,持续向优势品牌集中。
贫富差距也在持续扩大。在2008年美国的房贷危机中,很多穷人的资产一夜清零。2007年至2010年,美国最穷的20%的人,净资产从平均3万美元下降到几乎为零;而最富的20%的人,净资产只下跌了不到10%,从平均320万美元变成了290万美元。1968-2022年,美国前10%人口的收入占比从35.5%提升至48.3%。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状况呢?在物理世界里,质量意味着万有引力,质量越大,万有引力越大。在太阳系里,太阳依靠绝对的质量优势“统治”着它的“臣民”,迫使其他天体直接或间接地围绕其公转,唯其马首是瞻。
在人类社会里,马太效应的成因则要复杂一些。其中一种解释是规模经济效应,它是行业寡头形成的重要原因。
我们假设一家企业的固定成本为1万元,不妨想象为价值1万元的一台冲压机床,一年折旧完毕,摊入成本。工人操作这台设备将2元一件的薄钢板压制成汤匙,为分析的方便,不考虑材料之外的可变成本。如果这家企业生产1000件产品,那么其总成本就是12000元,每件产品的单位成本是12元;如果这家企业生产5000件产品,那么其总成本就是20000元,每件产品的单位成本就是4元。
可见,单位成本随着产量的增加而递减。换言之,规模越大,单位成本越低,产品越便宜。而消费者在同样的品质下,当然愿意买便宜的。因此,在同一行业内,规模大的公司对规模小的公司形成碾压,小公司不断亏损倒闭,市场份额逐渐向大公司集中。巴菲特将这种状况形象地称为“胖者生存(Survival of the Fattest)”。
另外一种解释是,一旦某些个体在特定领域取得成功,往往会因此获得更多的机会和资源,从而进一步提高其成功率;而那些没有成功的个体则会因为缺乏这些机会和资源,逐渐被边缘化。
这很好地解释了阶层固化这一现象。来自普通家庭的个体很难实现阶层的跃迁。或者说,一个来自普通家庭的人想通过自身努力实现阶层跃迁,相比一个出身精英阶层的人维持其优势地位,要困难得多。
根据Opportunity Insights研究显示,在美国顶尖私立大学(常春藤联盟、芝加哥、斯坦福、麻省理工、杜克大学)中,约1/6的学生来自顶层1%家庭。其中,对于考试成绩(SAT、ACT)相同的学生,来自顶层1%家庭的录取率比普通申请者高出34%,而来自顶层0.1%家庭的录取率约为普通申请者的2.2倍。
《异类》的作者对此总结道:“成功人士并非白手起家,他们以某种形式获得家族的荫蔽和支持。那些最终变得卓尔不群的人看似完全依靠个人奋斗,其实不然。事实上,他们一直得益于某些隐蔽的先天优势,或是非凡的机缘,抑或某一文化的特殊优势;这使得他们学得快,干得多,以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方式认知世界。我们所处的文化背景,以及我们的祖先留传下来的东西,在我们无意识的情况下,就已限定了我们获得成功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