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今天的标准,阿尔玛·玛利亚·辛德勒不是个绝色美人。
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也没有增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的身材,
甚至跟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国色天香等词汇完全不沾边。
但阿尔玛仿佛海上的女妖塞壬一般,对男人们有着谜一样的魔力,让男神们前赴后继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完全无法自拔。
阿尔玛54岁的时候,还吸引了一个年轻的神学教授做情人,人们不免感叹道:“即使是上帝的仆人,也无法抵挡阿尔玛的光芒。”
01“塞壬”的诞生
阿尔玛·玛利亚·辛德勒,1879年8月31日出生在奥地利的维也纳的普通家庭。父亲是奥地利分离派风景画家埃米尔·雅各布·辛德勒,母亲是当地一位有名的美人歌手安娜·冯·柏根。
阿尔玛刚出生的时候,家中并不富裕,他们不得不与父亲埃米尔的同事合租一套公寓。埃米尔是个醉心艺术的画家,每天不是外出写生就是闷在工作室中埋头作画,阿尔玛的母亲安娜为了支付房租,与房东同床共枕,生下了阿尔玛同父异母的妹妹葛丽特。
1881年,埃米尔终于出头,被授予杰出艺术奖,结束了这个家庭的经济困局。他们搬到了普朗克堡城堡附近的大房子里,家里还有一个漂亮的花园。
年幼的阿尔玛不喜欢在外面疯闹,她更愿意每天在父亲的工作室中陪伴画家写生,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看着一幅幅漂亮的画从父亲笔下跃出,小阿尔玛对父亲的崇拜一天深过一天。父亲怕她无聊,在工作室中放起古典乐,然后将自己最喜欢的一部诗剧《浮士德》塞进女儿手中,这或许就是阿尔玛对音乐和文学感兴趣的开端。
1887年,埃米尔接到王储鲁道夫的委托,让他画出达尔马提亚的沿海地区。得到了皇家赏识,埃米尔成为哈布斯堡王朝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
埃米尔忙于工作,依然年轻漂亮的安娜很快就与丈夫的学生兼助手卡尔·摩尔开始了婚外情。这种关系持续了几年,一直到埃米尔1892年因为阑尾感染的后遗症死在了西尔特岛才曝光。阿尔玛沉浸在丧父之痛的时候,母亲安娜却坚持要嫁给卡尔·摩尔,这仿佛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阿尔玛心中,这一年小女孩只有13岁。
或许是对老师有愧,卡尔·摩尔对阿尔玛的任何要求都予以满足。他为阿尔玛请来指挥家、作曲家亚历山大·冯·哲林斯基,教女孩儿作曲和钢琴演奏。
哲林斯基见到阿尔玛的第一眼,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的女学生,然而阿尔玛对这位老师的印象却不怎么样,第一次见面后,阿尔玛在日记本上写道:“他是一个突眼、没下巴、五短身材的漫画人物,令人难以想象的滑稽男人。”
哲林斯基有无比的耐心来对待这个女孩儿。阿尔玛待他横眉冷对,他却温和、温柔、循循善诱。哲林斯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阿尔玛如此迷恋,但他一直坚持恪守着老师和学生的界限,只能让这份感情反反复复折磨自己,偷偷在日记中写着:“我喜欢她,非常喜欢!”这份无望的感情一直延续到许多年以后。
这是阿尔玛第一次展现自己的“魔力”,接下来的岁月,还会有无数的男人拜倒在她面前。
02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
1897年,奥地利美术分离协会在维也纳成立,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当选为会长,他的好友卡尔·摩尔成为副会长。协会会员经常在阿尔玛家聚会,18岁的少女被允许参加晚宴,当这位美貌的年轻姑娘走进客厅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第一次见面,克里姆特的注意力被阿尔玛吸引走了。漂亮、聪明、骄傲、巧笑嫣然,她就像是一只白天鹅,总是高高昂着头,一身洁白的翎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就阿尔玛而言,克里姆特也足够有吸引力,他高大、强健、英俊,还有一点……像自己的父亲。
第一次尝到心动滋味的阿尔玛在日记中写道:“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作为我的初恋进入了我的生活,但我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完全沉浸在我的音乐中,远离现实世界的生活。我在这种爱中遭受的痛苦越多,我就越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所以我的不快乐成了我最大幸福的源泉。”
阿尔玛与朋友一起假日旅行,克里姆特一直追到了意大利,他可不是哲林斯基这种羞涩不善于表达的人,已经35岁的克里姆特是个花花公子,曾有过不少情人,他用了一些花言巧语巧妙地夺取阿尔玛的芳心,同时也夺走了小姑娘的初吻。
安娜在偷看了女儿的日记后勃然大怒,她将阿尔玛关在家中,禁止她再与克里姆特碰面。卡尔·摩尔也找上了克里姆特,他狠狠揍了这个男人一顿,并且强迫他承诺今后远离阿尔玛。
克里姆特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女人,他对阿尔玛的迷恋也没有那么深,从这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几年后,克里姆特创作了一幅经典画作《吻》,不知道其中是否存在对曾经那段感情的怀念。
03古斯塔夫·马勒
1901年,22岁的阿尔玛在朋友波塔·扎克坎德尔的家里,遇到了著名的指挥家古斯塔夫·马勒,他是维也纳宫廷歌剧院的指挥,是古典音乐世界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第一次见面对阿尔玛来说并不算很愉快,古斯塔夫非常有才华,但阿尔玛也不差,这几年她写出好几篇古典乐章,深受古典乐界好评。阿尔玛发现古斯塔夫最新的作品中有不少缺憾,小姑娘觉得这些东西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所以当她见到古斯塔夫本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忍不住上前措辞激烈的将自己的观点和盘托出。说罢又发现自己有些冒失,逃也似的扬长而去。
古斯塔夫·马勒却完全没觉察出冒犯,他的心砰砰砰跳的很快,仿佛宿命般被那个如同小鹿一般抽身离开的女孩儿吸引。
第二天,古斯塔夫上门,给阿尔玛全家送去了剧院的票,邀请他们听他的最新作品。
之后这位已经年近不惑的剧院总指挥开始疯狂地给阿尔玛写情书,短短几个月,他给阿尔玛写了将近一百封情书,并且在认识阿尔玛几个星期后就向她求婚,被拒绝第一次后依然锲而不舍地求婚第二次、第三次。
阿尔玛很感动,她似乎对年纪比较大,才华横溢的男人天生有好感。但安娜却不满意,坊间传闻古斯塔夫性冷淡、恋母、身体还不好,比阿尔玛大了19岁,还是个犹太血统的天主教徒……但阿尔玛并没有听从母亲的劝告,1901年,阿尔玛选择嫁给了古斯塔夫,成为指挥夫人。
古斯塔夫41岁,相貌平平,性格孤僻内向,喜欢离群索居的生活;
阿尔玛22岁,漂亮有魅力,性格外向活泼,社交方面是一把好手。
这样两个差异巨大的人在一起会幸福吗?
新婚的二人似乎是幸福的,结婚第一年,阿尔玛生下了大女儿玛利亚·安娜·马勒,两年后,第二个女儿安娜·玛利亚·马勒诞生。而古斯塔夫先生的音乐创作工作也十分顺利,结婚5年,他创作出4套交响曲,事业达到一个高峰。但两人的分歧一直存在,可以说在婚礼前,祸根就已经早早埋下。
婚礼前,马勒写了一封长信给阿尔玛,要求她安心做自己的妻子,放弃作曲。信中,马勒这样写道:“你必须放弃一切,无条件地献身于我……除了我的爱情,你不该再要求别的什么……”
阿尔玛很困惑,她在日记中写道:“他看不起我的艺术,认为他自己掌握着真理。他希望我能奉献一切,可我真的能做到吗?”尽管痛苦和迷茫,阿尔玛还是同意了,年轻的她,更愿意屈服于权威,在她心中爱情和婚姻比成为知名作曲家更重要。
婚后,阿尔玛随着古斯塔夫过上了有规律的日常生活,这完全是她从前无法想象的。不被允许作曲,她的工作是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和帮古斯塔夫誊抄乐谱。多疑的丈夫限制自己年轻妻子的行动,禁止她私自会客,限制她外出的时间。古斯塔夫对阿尔玛说:“亲爱的,我爱你,我不能忍受你不在身边。”但对阿尔玛来说,这份爱令人窒息。
5年过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阿尔玛了,她仅仅是古斯塔夫的管家而已。
04令人窒息的爱
古斯塔夫逼得越紧,阿尔玛越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她迫不及待地想出门透透气,重新开始创作音乐,这令两人的冲突加深。
1907年,古斯塔夫和阿尔玛的大女儿玛丽亚感染白喉去世,这激起了古斯塔夫过往的痛苦回忆。在他年幼的时候,七个弟弟妹妹相继夭折,持续葬礼导致了他严重缺乏安全感,内心悲痛无处发泄,所以长大以后变成了一个冷漠的、缺乏安全感的男人。不久,古斯塔法被诊断出家族遗传急性心内膜炎,这也让他决心放弃维也纳宫廷歌剧院的责任,带着妻子阿尔玛越走美国,成为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指挥。
这下阿尔玛更加孤独了,这里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熟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被丈夫以爱为名圈在家中……当古斯塔夫禁止阿尔玛弹琴,理由是打扰了他的作曲和思考时,阿尔玛的精神世界彻底枯萎,她开始酗酒,抑郁爆发。
她回忆起当年那些灯红酒绿的生活,她穿着漂亮的裙子,与英俊的男士们跳起舞。音乐、酒精、欢声笑语直到深夜,第二天下午才起床……现在的她则需按照丈夫的作息习惯,陪对方登山远足,换来的却是“囚禁”。
阿尔玛终于无法忍受下去,离开丈夫躲进了温泉小镇托贝巴德。
1910年,阿尔玛在温泉度假中心结识了小她四岁的建筑师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她在日记中写道:“医生给我介绍了一些年轻人,其中一个是非常英俊的德国人。我们跳舞,绕着房间随意聊了起来。他说他是一个建筑师,并说起了我父亲的一个朋友。于是我们停下来,开始聊天。”
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建筑师,他是包豪斯学校的创办人,是世界级的建筑大师。瓦尔特让阿尔玛重新焕发出光彩,那些压抑的情感和欲望瞬间宣泄而出。两人在贝巴德疯狂热恋,在分开之后,瓦尔特急急忙忙一封情书追过去,却没想到阿尔玛还未到家,情书被古斯塔夫拆开。
妻子出轨,古斯塔夫立刻慌了,他不但没有责怪,反倒拼命恳求妻子原谅。
他求教于心理学大师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做出了如下判断:马勒的妻子阿尔玛爱她的父亲埃米尔,只能找到并爱上他这种类型的人。马勒深爱他的母亲,并在每个女人身上寻找母亲的痕迹,所以两人完全相配。
瓦尔特希望阿尔玛能离开古斯塔夫和自己在一起,但看着眼前苍白又绝望的男人,阿尔玛说不出口。
古斯塔夫开始对妻子的出轨视而不见,送她礼物,赞美她的作品,鼓励她继续创作。他笨拙地重新开始给阿尔玛写情书:“如果你当时离开我,我会像没了空气般的火炬而熄灭。” 1911年年初,古斯塔夫的病情急剧恶化,阿尔玛去了一趟巴黎,含泪拒绝了瓦尔特,她无法离开重病的丈夫,选择留在丈夫身边。
1911年2月21日,古斯塔夫在纽约指挥了他的最后一场音乐会,然后阿尔玛带着他回到故乡。这对夫妇于5月12日晚到达维也纳,6天后的午夜,古斯塔夫·马勒去世,享年51岁。
他被安葬在格林津公墓,和他心爱的女儿玛丽亚·安娜躺在一起。
在古斯塔夫未完成的手稿最末,写着几个颤抖的大字:“爱你而生!为你而死!阿尔玛!”
05天堂与地狱
丈夫离世,阿尔玛一方面痛彻心扉,另一方面感受到久违的轻松和自在。她30出头,依然是个充满魅力的女子,她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因为巨大的负罪感,阿尔玛与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分了手,在继父的介绍下,她认识了“维也纳最粗野的野兽”,狂暴而放肆的画家奥斯卡·柯科西卡。这个男人给了阿尔玛狂风暴雨一般的激情,也带来了恐惧和暴力。
阿尔玛回忆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他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奇怪的,令人震惊和暴力的拥抱。”
拥抱结束,奥斯卡立刻宣称,自己爱上了阿尔玛:“她是多么美丽,她的丧服面纱后面的脸孔又是多么诱人!我被她蛊惑了!”第二天,阿尔玛收到了他的第一封情书,随后又收到了四百多封。
阿尔玛过了10年古板、禁欲式的婚姻,现在被一个热情似火的男人追求,她觉得自己重新焕发青春。
很快,阿尔玛就感受到了奥斯卡那非同一般的嫉妒心,他几乎不能忍受她和其他人进行社会交往。“你不能从我身边溜走,哪怕是一会儿。无论你在哪里,你的眼睛都必须一直看着我。”
浓情蜜意的时候,痴缠是爱的明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疯狂的爱就像是荆棘一般紧紧将阿尔玛捆绑起来,窒息的感觉回来了。
两人在一起没多久,阿尔玛就怀孕了,奥斯卡激动求婚,却被阿尔玛拒绝。她独自一人去医院堕胎,当奥斯卡赶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画家将染血的床单带了回来,以后的很多年他总是带着这块布,并且称呼这块布为:“我唯一的孩子。”
奥斯卡一直说服阿尔玛嫁给他,但他的行为却让女人越走越远。面对奥斯卡旺盛的控制欲,阿尔玛觉得这段感情不可能长久,她必须离开奥斯卡,和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她会被杀死。
1914年5月,阿尔玛与奥斯卡分手,她在日记中写道:“我想和奥斯卡说,他不再适合我的生活。他把我拉回了性欲的领域,却不让我做其他的事情……无论那个大婴儿多么可爱和无助,他作为一个男人也是不可靠和不可靠的。我一定要把他从我心里揪出来,我知道我是因为他才生病的,我的想象力被摧毁了!和他在一起的三年是一场爱的战斗,我从未尝过如此多的地狱和天堂。”
心灰意冷的奥斯卡参军,并在西班牙加利西亚和俄军作战时受了重伤。他请阿尔玛看望他,但阿尔玛却道:“我不太相信他的伤势,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人了。”
战争结束后,奥斯卡重返维也纳,他订购了一个按照阿尔玛外貌,真人大小的玩偶。就连最私密的细节,都完全仿照阿尔玛的尺寸制作。这个娃娃是用天鹅皮制作的,内里用锯末填充,他用这个“洋娃娃”创作了许多素描和绘画,整个人状似疯癫。1919年,奥斯卡与他的朋友们举办了一个香槟酒会,在黎明破晓时分,砍下了人偶的头,象征着他再也不被阿尔玛困扰。
古斯塔夫的婚姻带来了贫穷和禁锢,奥斯卡的爱情则是疯狂和暴力,阿尔玛就像是个不断散发魅力的可怕魅魔,引来的都是极致的情感和爱到疯癫的情人。
06瓦尔特·格罗皮乌斯
阿尔玛想要摆脱奥斯卡的纠缠,通过信件,重新与瓦尔特·格罗皮乌斯恢复了联系。
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年,瓦尔特还是难以忘记阿尔玛,于是他很快就重新接纳了阿尔玛,并在1915年与她举行了婚礼。
接下来,瓦尔特被强征入伍,阿尔玛独自一人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她兴奋地在日记中写道:“在那个星期四,在最残酷的痛苦中,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我很高兴。我爱上了这个生物!”
几年之后,过惯了激情生活的阿尔玛开始对平淡的婚姻生活不满意起来。
瓦尔特,性格严谨的建筑师,礼貌、慷慨、的德国绅士。他既不像古斯塔夫·马勒那样阴沉自闭,也不像奥斯卡.科柯西卡那样拥有疯狂的激情,他是理智冷静的,讲求实用主义,在他的眼中音乐和其他艺术一样,是人类有钱有闲时享受的奢侈玩意。满足精神生活没问题,首先你得做好现实工作,比如妻子就该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做完这些后,再谈精神理想。
不能说瓦尔特有错,只是他的想法与阿尔玛格格不入。对于阿尔玛来说,她与古斯塔夫分歧就在于丈夫阻挡了自己对艺术的追求之心。瓦尔特竟然也是持有同一种看法,那她的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
1917年,阿尔玛出轨表现主义抒情诗人弗朗茨·韦尔弗。
她第一次见到弗朗茨的时候很有些失望:“弗朗茨·韦尔弗是一个肥胖的犹太人,有着弓形的腿,厚厚的嘴唇和眯起的眼睛!”
但接下来的一番交谈令阿尔玛改变了她的看法,与对音乐不感兴趣的瓦尔特不同,弗朗茨对音乐颇有些见地,他将阿尔玛称为“现存为数不多的魔法女性之一”,在接下来的几周里频繁地去拜访这位女性,以便和她一起创作音乐。
热情无处宣泄的阿尔玛再次出轨,在与瓦尔特婚姻续存期,怀上了弗朗茨的孩子。这是个男孩,早产后大约活了10个月,当孩子去世的时候,阿尔玛和瓦尔特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离婚前夕,瓦尔特给阿尔玛写了一封信:“我们的婚姻从来不是一场婚姻,这里面没有女人。在短暂的时间里,你是我最亲爱的人,然后你就走了,无法用爱、温情和信任来超越战争带来的苦难——那本该是一段婚姻。”
阿尔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瓦尔特,他们之后唯一的牵扯便是女儿玛侬的监护权问题,而这个可怜的孩子19岁离世,彻底断绝了两个人的联系。
很多年后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在回忆起这段婚姻时不无感慨道:“我错过了女儿的出生,这简直糟糕透顶,我渴望一个爱我和我的工作的伴侣,或许这意味着我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会失败。”
07 弗朗茨·韦尔弗
离婚后,阿尔玛一直与弗朗茨生活在一起,但她却没有选择立刻与男人结婚。阿尔玛并不那么想走进婚姻,因为在她看来,男权主义的时代,女性必须屈从于男性,她们的个性与想法在男性面前永远处于次要地位。阿尔玛曾无奈地说:“婚姻常常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女人身上取代她的自我。”
阿尔玛从年轻时就没有独自生活过,她从不缺伴侣,但同时她又不甘心由男性主导生活,所以一直没有与弗朗茨结婚。她带着两个女儿生活,有时候与弗朗茨在一起,有时候又各自生活。
而且两人不同的政治观点也让这条鸿沟不断扩大,随着二战前欧洲局势的不断变化,阿尔玛对纳粹有着积极看法,而弗朗茨,作为一个犹太人自然支持共和党,这也成了两人争论的焦点。1924年1月,阿尔玛在日记中愤怒地写道:“我不再爱他了,我的内心生活不再与他的联系在一起。他又瘦了,成了我第一印象中那个矮小、丑陋、肥胖的犹太人。”
吵吵嚷嚷,但两人始终没有分开,或许是因为弗朗茨从未想过要控制阿尔玛,或许是因为弗朗茨从来都在鼓励阿尔玛的创作,对她的生活方式不置一词,哪怕她又有了新的情人也丝毫不嫉妒。1929年,50岁的阿尔玛终于嫁给弗朗茨·韦尔弗,婚后,弗朗茨的创作也达到了巅峰。
1938年2月12日,德国总理库尔特·冯·舒施尼格与纳粹德国签署了《贝希特斯加登协定》,奥地利的主权国家地位摇摇欲坠。此时阿尔玛和弗朗茨在意大利,得知消息后,阿尔玛隐姓埋名回到维也纳,将自己银行账户里的钱提空,然后安排她的密友偷偷将钱运到瑞士。接下来,她带弗朗茨和女儿安娜取道布拉格和布达佩斯,来到米兰,然后悄无声息地定居在法国南部一个小渔村萨纳里。
弗朗茨·魏菲尔是个犹太人,女儿安娜也有一半犹太血统,除非阿尔玛愿意抛下这两个人,否则她也将是纳粹针对的对象。阿尔玛最终决定与丈夫女儿一起离开,一家人徒步穿过了比利牛斯山,经辗转移居美国洛城。洛城居住着许多德国和奥地利移民,阿尔玛的沙龙很快又热闹起来,阿尔玛再次成为人们议论焦点。
弗朗茨的小说《圣伯纳德之歌》和戏剧《雅各布洛斯基》先后被搬上了银幕,优渥的经济条件也让这对夫妇在美国的生活富足而快乐。阿尔玛和弗朗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分开一段时间,或许这才是两人婚姻长久的关键。
1943年,弗朗茨突发严重心脏病,直到1944年上半年才逐渐康复。1945年夏天,他的健康状况急剧恶化,8月26日,他再次心脏病发作,这一次是致命的。
阿尔玛在弗朗茨死后又找了一位情人,是一位叫约翰尼斯·霍林斯耐尔的年轻神学教授。人们感叹:“有人为阿尔玛谱曲、绘画、写诗,在此之前,尚没有人为她做弥散。”
1951年,阿尔玛搬到纽约,她在上东区的一栋房子中买了四套小公寓,有工作区和生活区还有仆人和客人居住的地方。1958年,阿尔玛出版了自传《桥是爱》,因为里面充斥着大量的种族主义观点,被许多人抵触。
有人爱她,阿尔玛的女儿说:“她现在看起来像一个洗衣袋,但她只要进入一个房间就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仍然可以引发欲求。”
也有人恨她,托马斯·曼恩把阿尔玛描述为:古斯塔夫·马勒和弗朗茨·韦尔弗的“大寡妇”。克莱尔·戈尔对阿尔玛的评价更加恶毒:"为了使她逐渐消失的魅力焕然一新,她戴了顶饰有鸵鸟羽毛的大帽子。没人知道她是想扮成拉着灵车的奔丧马,还是新的达达尼昂。除此之外,她还化了粉,化了妆,喷了香水,喝醉了,这个臃肿的瓦尔基里像鱼一样喝酒。”
然而阿尔玛并不在乎,接下来她又出版了德语传记《我的生活》,也没有激起多少水花。
1964年12月11日,阿尔玛·马勒-韦尔弗在她纽约的公寓中去世,享年85岁。
从阿尔玛还是个小女孩开始,她就是人们目光的焦点,古斯塔夫的旋律,瓦尔特的建筑,奥斯卡的画作,弗朗茨的诗歌和小说中无不存在她的身影。她看上去并不十分美貌,也不十分性感,但似乎莫名地有一种蚀人的魅力,让无数才子们前赴后继爱上她。
然而在她的自传中却处处存在着种族主义的表述,难道她忘记了自己的第一、三任丈夫都是犹太人吗?或者说在她的心中谁都不爱,爱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间?
阿尔玛是个作曲家,也是个画家,但她这两个身份似乎从未被所有人承认过,即便她真的天赋惊人。
她也曾经抗拒社会赋予女性的桎梏,但还是结婚,不止一次。
她嫁给犹太人,又瞧不起犹太人,迷茫且认真,毫无负罪感。
最终人们传颂的只有她那传奇般的情感经历——先后嫁给了三位属于三个不同领域的杰出艺术家。
在阿尔玛的葬礼上,汤姆·勒雷唱起了一首小调:
维也纳曾经的最可爱的女孩
那是阿尔玛,最机灵的也是她
只要你跟她对上了信号
你就永远无法逃脱她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