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焦虑、厌学、缓慢就业、退学休学高发……这些问题在近日召开的中国教育学会学生发展指导分会成立大会暨2023年新时代学生发展指导学术研讨会上受到高度关注。
.2023年11月21日,云南大学男生1000米体测现场。新华社记者岳冉冉摄
据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心理研究所所长俞国良及其团队对2010-2020年中小学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的元分析,高中生焦虑的检出率占比26.3%,高于全球44个国家11.6%的焦虑症终生检出率,以及2000-2015年我国大陆2.45%、4.11%的当前/终生焦虑检出率。初中生抑郁检出率为24%,高于1991-2018我国初中生21.9%的检出率。
“这样的比例已经大到我们不能再视而不见的程度。”教育部原教材局副局长、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申继亮在作大会演讲时说。
近些年兴起的生涯教育将为化解上述问题提供解决方案。
生涯教育是引导学生寻找人生航标的教育,也是一场着眼于未来的“心灵对话”。它的底层逻辑是“懂、明、慧”,即懂自己、明环境、慧选择,让学生借助相应的方式方法,在“小我”与“大我”的对话中生成自主学习、个性发展的智慧和能量。
文|刘苗苗 王乙雯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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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育分”转向“育人”
张成斌是北京师范大学附中学生发展指导中心主任、物理课教师。她在讲杆类模型的受力分析方法时,适时导入与其相关性大的材料力学学科,以及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的就业方向。
通过在物理学科教学中渗透生涯教育,让物理学科的知识点与大学专业、社会职业建立了更密切的联系。“学生接受的不再是单纯的学科知识,还有学科知识与科技发展、职业发展、社会生活的结合点,以及在各个领域的应用和未来的发展方向。”张成斌说。
作为生涯教育融合学科教学的“智囊”,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生涯发展实验室提供了理论支持和教案设计指导。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党委书记、中国教育学会学生发展指导分会理事长乔志宏说,类似张成斌老师这样的学科教学,让生涯教育开始步入学科教学主战场,这对完善生涯教育体系有重要意义。
西南大学学生艺术团的学生在进行毕业季快闪表演。新华社发(秦廷富 摄)
乔志宏认为,完整的生涯教育体系应包括独立的生涯课程、融合学科教学的生涯课程、生涯实践、生涯咨询四部分。独立的生涯课程侧重唤醒学生生涯规划意识,让学生认识到学习不仅有成绩,还有未来发展;与其他学科的融合课程,侧重帮助学生开阔视野,了解专业、职业、事业相关知识,树立发展目标;生涯实践以职业体验活动为主,重在帮助学生体验相关职业特点,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生涯咨询针对需要帮助的学生提供个性化指导。
当前,学校开展的生涯教育以独立的生涯课程和生涯体验活动为主,二者所占课时十分有限,一般以讲座、班会形式呈现,安排在学期开始或中间,与课堂教学相互独立。在学科教学中渗透生涯人物故事、职业人物访谈、学科相关专业职业等生涯教育信息,不仅让生涯教育有了持续性渗透,对过去的讲座式、活动式生涯教育形成重要突破,有力推动了生涯教育的完善和发展,而且对落实立德树人这一教育根本任务形成重要推力。
从教育改革角度,生涯教育渗入学科教学,大大拓展了学科知识的边界,让学科知识更加紧密地连接起大学专业和社会职业,激发了学生对自我发展产生更多思考,很多学生就是在这一过程中树立远大志向和奋斗目标。
“当学生有了自我发展目标,一思一行变成为自我实现铺垫,由之而生的学习动力不是简单的奖励和考试压力所能比拟。”乔志宏说,从长远来看,学生心中永远有一团火、一盏灯指引。这样的自驱式学习和对人全面发展的激发,将更好地助力教育从“育分”转向“育人”,实现教育的立德树人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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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中储备决策能力
生涯包括人的全生命周期的经历,所有人都必须面对其中大大小小的选择题。与之相匹配的选择能力和决策智慧,是生涯教育的重要关注点。
2020年5月25日,黑龙江省实验中学毕业年级学生在教室里学习。新华社记者王松 摄
于学生而言,高中阶段的选择更为关键,特别是新高考制度实施以来,选课、选科、选考、选专业、选大学……更多选择题扑面而来,连带的人生影响和错选代价,让生涯规划教育在高中阶段显得更为重要。
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新时代推进普通高中育人方式改革的指导意见》,明确“加强对学生理想、心理、学习、生活、生涯规划等方面的指导,提高学生在选修课程、选考科目、报考专业和未来发展方向等方面的自主选择能力”,生涯教育在高中成为重要任务。
紧接其后,各地陆续发布开展普通高中学生生涯规划教育的指导意见或通知,生涯教育很快进入落地实施阶段。比如,重庆市要求,各级教研机构、学校要设立生涯发展教研室或生涯发展指导中心,各高中学校至少配备1名生涯规划教育专职教师等等。上海市要求,确保全体高中学校100%开设生涯课程和生涯规划指导服务。
短短几年,各地涌现出一批生涯教育示范区、示范校,生涯教育相匹配的师资、教材、实践基地等得到很大改观。与此同时,一批先进的测量评价工具和解决方案涌现出来。比如,“试界生涯教育解决方案”基于大数据模型,可以帮助学生完成自身和专业、学校、职业的动态匹配。
在应用时,学生先进入一个名为AI生涯指导舱的小空间,与舱内的AI生涯导师对话,AI生涯导师会根据学生提问和疑惑,给出基于大数据分析的答案。对于AI不能满足的需求,线下生涯规划师还会对学生进行个性化指导。
该方案研发公司的负责人表示,相比传统的选择方法,生涯教育相关工具和方案的创新,大大提高了选择效率,让选择从相对模糊、存在局限的经验决策转为更为精准的科学决策。学生选择的迷茫感大大降低,因选择不当导致的沉没成本也大大减少。选其所爱,爱其所学,乐其所业将成为高中生未来的新风貌。
业内专家进一步指出,通过科学选择实践,学生从中见识和习得了科学规划人生的方法和能力,这是高中生日后上大学、走向职场的宝贵财富和能力,将助益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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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潜生命能量
“除了选择,生涯教育还能为学生赋能什么?”2023年新时代学生发展指导学术研讨会分论坛上,第一位上台演讲的嘉宾顾雪英提出这一问题,希望引起业内对生涯教育未来的思考。
顾雪英是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创业就业指导委员会委员。她主持的“指向培根筑基的高中生涯教育体系研究与实践”项目曾获2021 年度江苏省教学成果奖特等奖。
提出这一问题,与顾雪英接手的一则生涯规划案例有关。案例主人公是位高一学生,学习成绩名列班级倒数,希望通过生涯规划指导提升成绩。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感觉被架着走’。”聊天中,顾雪英发现,阻碍这位学生进步的因素不是知识,而是心理困扰。
“一开始是跟不上,老师讲课听不懂,不敢发言,没有存在感,老师找他谈话,又不敢去,也得不到进一步帮助,久而久之陷入越跟不上越得不到帮助、越得不到帮助越跟不上的恶性循环。”顾雪英说。
顾雪英引导该学生把自己的人生想象成“生命花园”。大片绿地上,除了树作为主干元素,还有绣球花、藤本月季等花草搭配,共同构成生命花园的美好。由此,顾雪英启发该学生认识到,校园生活中除了学业这一主干,其他兴趣爱好、优势特长同样有其不可或缺的特殊价值。一步步启发后,这位学生吐露了兴趣爱好——阅读,特别是历史书籍。顾雪英及时捕捉住这一信息,决定从历史学科切入帮该学生找寻突破路径,重建学业信心。
后来得知,高一下学期,这位学生在报考选考科目时选择了历史,半年后升入高二,家长反馈:历史成绩进入全班前列,还特意补充一句,“我们没有补课哦!”
该案例对顾雪英产生了很大触动,由此引发的关于生涯教育守正创新的思考,代表了生涯教育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守正方面,主要脉络是遵循生涯教育的学科逻辑,以职业心理学学科为基础,在学生个性特长上发力,让学生充分释放生命自带的能量。“理想的状态是,讲完兴趣,学生眼里有光;讲完价值观,学生能够体会生命意义;讲完能力,学生感到很自信;讲完性格,学生能找到舒展的行为方式,自我探索,能让学生真正感受到生命能量的涌动。”顾雪英说。
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党委书记、学生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主任乔志宏说,要从学生视角出发,着眼每个人的优势特长,激发和培养学生建立起对未来的期待、信心,这将是提升学生心理健康水平、培育社会所需公民的核心路径。
创新方面,开展体验式学习时,到相关场所基地参观时,要更加注重引导学生发现学业、专业、职业上的机会窗口,帮助学生发现个体在这些机会窗口上绽放的方法和路径,内生出自主发展、个性发展的动力、能量和智慧。
沿着这一方向,生涯教育将在学生发展指导中发挥更大作用、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学生学习中出现的迷茫、焦虑、自主性不足等问题或将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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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学段赋能
不只是高中、大学,初中、小学乃至幼儿园也需要生涯教育。“生涯是人的全生命过程,生涯教育应全学段渗透为学生发展奠定基础。”乔志宏说。
2021年5月12日,贵州省毕节市七星关区第二实验学校的学生在参加消防应急疏散逃生演练。新华社发(王纯亮摄)
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探索将大学、高中的生涯教育经验向初中、小学乃至幼儿园转化和渗透。
比如,长春市正在探索幼小初高一体化的生涯教育。由教育局局长任组长,各相关处室负责人协同组成领导小组,将十多年探索成型的生涯教育成果向全市中小学推广。目前,全市7万余名生涯教师已得到专业培训指导,惠及十余万学子。
长春市基础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孔瑞介绍,他们创新性地采取区域组合方式,让长春市主城区与外六县城乡互动,定期举办生涯规划师竞赛和生涯教师培训,带动全市幼小初高生涯教师联动教研,同时成立生涯选课与项目式学习示范区,带动区域开发本土化、校本化特色课程。目前各示范校已初步形成幼小启蒙、初中探索、高中选择的连续生涯教育路径,特色日渐突出。
依托长春汽车产业优势,长春市建立了研学基地,让学生们化身“红旗娃”,深入车间了解汽车制造业及汽车产业工作的现状和未来,还邀请全国41名大国工匠走进校园宣讲,分享从普通职工到全国劳模、大国工匠的心路历程。“学生从中不仅增强了民族自豪感和使命感,还在积极思考未来要做什么、需储备什么,学习动力和主动性大大增强。”孔瑞说。
长春市的实践反映了生涯教育下一步的发展方向——让生涯教育照亮全学段孩子。“从人的全面而有个性的发展来看,不同学段的生涯教育,就像一条珍珠项链上的珍珠,相互串联,颗颗闪亮,才能扮靓未来。”乔志宏说。
随之而来的师资队伍建设、实践基地开发、课程资源拓展、教研力量支撑、公共政策保障,都将成为未来教育改革与发展的着力点。
乔志宏表示,眼下亟须从学生发展指导出发,从相关资源、体制与机制着手,创新思路方法,不断增强生涯教育的行政推动力、资源整合力、改革创新力,为每一位学生生涯发展提供适切指导,为教育高质量发展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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