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黑暗里守候了千年？
请闭上眼，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你的四周是一片静谧的黑暗，四季恒温的水流拥抱着你的身躯。在这里，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难觅斗转星移，不见寒来暑往，在近乎永恒的岁月里，你和你的同族在这片水域里生存、繁衍，像是一群永恒的记录者，在黑暗中的岩壁上凿刻下生命的诗篇。
它，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三峡金线鲃（b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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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盲鱼
2019年，研究人员在长江三峡库区湖北江段的水深20米处发现了一条特殊的鱼。它身体白化，眼睛已完全退化，长着两条非常短的须。这一重要发现立刻引起了科学家的注意，最终经分类学研究，确认它是一鱼类新种，并将其命名为三峡金线鲃。
三峡金线鲃（），属于鲤形目、鲤科、金线鲃属。接下来，我们将走近金线鲃这一中国特有鱼类，来了解这一充满神秘魅力的精灵家族。
三峡金线鲃 | 来源：Zoological Re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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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里的鱼
中国是已知最早将洞穴鱼的存在记录下来，有文字记录的国家。公元1540年，时任广西知府的明朝官员解一经在其《阿庐洞记》中记载了现今云南省阿庐古洞中的一种洞穴鱼。文中写道：闻其中有透明鱼， 涨甚辄溢出 。而他记述的这种透明鱼，就是我们今天知道的透明金线鲃。中国也是世界上典型洞穴鱼类最多的国家。
金线鲃是中国特有的一类珍稀鱼类，洞穴是他们生存必要的环境。金线鲃是中国洞穴生物的典型，可以说是中国洞穴里的原住民。之前主要发现于中国西南地区喀斯特地貌的水域里。因此在长江发现的三峡金线鲃，激励了科学家更加努力地去调查、研究和保护金线鲃。
喀斯特地貌 | 图源：tuchong.com
喀斯特地貌的一大特点，就是地下广泛分布着地下河湖和洞穴。科学家认为，在远古时期，金线鲃的祖先们或许已经在西南地区广泛分布，并且一定程度上适应了喀斯特地貌的生活。金线鲃的穴居或半穴居的生活方式，或许与青藏高原隆升过程中发生的一系列地质和气候的剧烈变化有关，金线鲃为了生存被迫选择了洞穴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
地下暗河 | 源：tuchong.com
由于成千上万年的“互不相见”，以及极端的栖息环境，金线鲃属内的物种多样性很高。两个不同的洞穴之间，长度、深度、温度、溶氧量和食物等诸多方面都可能存在巨大的区别，在经历了以百万年计的漫长演化时光之后，最终导致了金线鲃属内的物种多样性很高。
洞穴里的生活，给金线鲃带来了许多特点。金线鲃分布区域相对狭窄，主要分布我国西南地区。此外，从单独的物种角度来说，某些种的金线鲃只能在特定的一条小河或者一处洞穴中发现。并且由于洞穴内的食物高度匮乏，金线鲃的种群数量往往较为稀少。
总的来说，分布狭窄，分化强烈，种群较小，是金线鲃的一大特点。而接下来，我们将在科学研究的引领下，去了解金线鲃独特的洞穴生活。
犀角金线鲃的“角”状结构 | 供图：赵亚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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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洞”天
洞穴或者地下水系，虽然听起来有一种静谧的美，但对于栖息于其中的生物来说，却是一种极端的生存环境。洞穴环境终年黑暗，食物匮乏。为了在这种极端的环境生存下去，生物也必须改变自己。许多金线鲃因长期生活在黑暗的洞穴或地下水系，产生了两个方向上的改变：退化和特化。
无眼金线鲃的头部看上去就像“塌陷”了一样；其眼睛的退化，也导致它眼周缘的围框骨系退化 | 供图：赵亚辉
金线鲃的眼睛退化，是其主要的特征之一。一些金线鲃还保留了一对相对比较完整、功能也比较好的眼睛，而有些则将眼睛退化成黑色的眼点，最极端的则将眼睛完全抛弃。对于这一退化现象的具体机制，科学家们很感兴趣。他们从多学科角度，包括形态解剖学、发育生物学、动物行为学及分子遗传学，对洞穴鱼的眼睛退化机制开展研究，相信随着对于金线鲃等洞穴鱼研究的深化， 未来的某一天，科学家最终可以找到这一问题的答案。
小眼金线鲃退化的眼睛 | 供图：赵亚辉
除了退化，特化也是金线鲃生存的秘诀。为了适应黑暗环境，许多金线鲃有着格外发达的口须和嗅觉，可以帮助他们感受周边的环境。然而，金线鲃洞穴生活带来的种群小，分布狭窄的特性，为金线鲃的研究和保护带来了许多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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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向未来
从保护角度来说，金线鲃属所有种都是我国二级水生野生保护动物，保护他们是我们的义务。对于科学家来说，金线鲃作为我国特有且生活环境极其特殊的鱼类，有着重要的科学价值。因此，如何保护金线鲃，让这些小鱼可以游向未来，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些生活在洞穴里的小鱼是坚强的，它们能够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水域里存活；然而它们也是极度脆弱的，因为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极易受到破坏。栖息地的破坏和人类活动的影响都可能导致某种金线鲃的灭绝。可能一处洞穴水体被破坏，就会有一种金线鲃灭绝。
通过加强调查和保护的力度，我们或许可以避免这些小鱼在被人类发现前就灭绝消失的悲惨命运。他们已经在黑暗中守候了千万年。科学家们现在也正通过各种努力，包括建立保护区、治理污染、宣传科普、人工繁育等，尝试挽救这一神秘的洞穴居民。或许在中华大地上，还有很多像三峡金线鲃一样的珍稀生物，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待我们去发现。
不要让他们熄灭在黑暗里。
充满魅力的地下世界 | 图源：tuchong.com
作者后记
本文科学审核：赵亚辉，男，博士，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副研究员，主要从事鱼类的系统分类、动物地理和多样性保护研究，专于洞穴鱼类的研究。著有《中国特有金线鲃属鱼类》，是我国第一部论述洞穴鱼类的专著。在作者这篇文章写作之时，他正在我国某处洞穴里，进行洞穴鱼类的调查工作。接下来是他想对读者说的话：
“洞穴鱼类的调查，以及其他洞穴生物的考察实际上是一件危险性极高的工作。洞穴里面充满了未知，而黑暗又是隔绝人类基本感知的环境因素。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找到和发现洞穴鱼类，乃至深入研究它们的习性、生活史和种群动态都是高度困难的事情。我们在野外也遇到过这样或是那样的危险，地下暗河深浅不一，有些湍流不息，洪水季节会从地下喷薄而出，涌上地表。地下深处的洞穴孔道众多、纷繁复杂，极易迷失。在这样的环境下去做生物调查，除了需要探知未知生命世界的渴望，还需要足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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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m.thepaper.cn/baijiahao_10837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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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dfz.yn.gov.cn/record/pdf?id=new100144&pageNo=271
作者：赵小卫，上海科技馆展览研发中心 员工
科学审核：赵亚辉，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 副研究员
编辑：叁陆柒
转载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
不代表中科院物理所立场
如需转载请联系原公众号
来源：上海自然博物馆
编辑：wnkw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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