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南通乘风奋起
新华社新媒体2023-11-06 16:45
正在亲历“南通难通”变“南通好通”的历史时刻，南通人形成一种共识，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的重大机遇弥足珍贵，南通应该乘势而上把经济发展拉升到新层次——机遇“抓住了就是风口，抓不住就是一阵风”
斗志昂扬拼经济、抢项目、优服务，你追我赶的干劲越来越足，形成南通项目建设和产业发展“乘风而起”的浓厚氛围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段羡菊 杨丁淼
地处长江口北岸、黄海之西，经济总量已过万亿的江苏省南通市，正以时不我待的状态快马扬鞭，加速以制造业为核心的实体经济发展，奋力打造江苏省高质量发展重要增长极。
2023年前三季度南通工业对GDP的增长贡献度达53.2%，工业用电量、工业开票销售、规上工业增加值分别增长16.7%、7.9%和8.5%，分列江苏省第2、第4、第4位，工业成为全市经济增长的定盘星和压舱石。
2023年10月下旬，《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在南通多个制造业项目建设现场探访发现，在南通，很多总投资5亿元以上的制造业项目，都在一年之内实现从签约到开工到投产，最短的甚至只有100天。不少项目当年签约、当年建设、当年投产、当年转化，堪称制造业“南通速度”。
抢：“未来5到8年将是南通发展的黄金机遇期”
一年前，记者来到如皋市，在外商通过视频连线开工投资的亚太森博高档白卡纸项目工地，看到密集的脚手架中多栋厂房开始冒出地面。2023年10月下旬重访时，厂房已经竣工，高速运转的造纸机发出轰鸣。从项目开工到成功出纸历时18个月，这个新加坡金鹰集团下属的项目创造了集团内投建速度最快的纪录。
该项目总投资64.8亿元，通过绿色工艺实现工业废水零排放。投资外商是世界领先的浆纸生产商，看到如皋市政府服务项目的效率高后，投资商决定将二期投资提前到今年年底开始。
记者探访发现，一大批产业层次高、科技含量高的制造业项目在南通跑出投产“加速度”，是企业与政府双向奔赴的结果。
上海电气一个总投资50亿元、一期投资20亿元的项目，将生产高效异质结光伏电池及光伏组件。“企业不快，政府快不起来。”当地政府部门人士认为，光伏产业升级迭代快，越早投入生产，就越有机会盈利，否则建成之时就可能是落伍之时。
“营商环境好不好，企业最有发言权。”南通各地政府不断优化全流程便捷服务，受到众多企业称赞。通州湾示范区一家装备制造企业负责人反映，半年内建成投产受益于南通一流的营商环境。崇川区一家企业负责人说，所生产的高分子材料市场迭代快，智能装备三年一换，企业提出的困难，政府部门都能快速解决。
南通追求基于高质量发展理念的制造业增速，有其紧迫的现实谋略。南通发展过去长期受到长江阻隔制约，在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的大背景下，南通形成“八龙过江”的大交通格局，迎来了发展的“绝佳风口”。南通市委书记吴新明多次表示，“未来5到8年将是南通发展的黄金机遇期。”他在答记者问时解释，目前在建的多条过长江通道建成通车需要5～8年，南通必须在此期间筑牢产业基础，做大产业规模，形成产业特色，逐步显现与上海苏南产业创新协同合作成果，否则，本来适合落户南通的产业项目，未来可能只是把南通当作“过道”北迁外流。
正在亲历“南通难通”变“南通好通”的历史时刻，南通人形成一种共识，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的重大机遇弥足珍贵，南通应该乘势而上把经济发展拉升到新层次——机遇“抓住了就是风口，抓不住就是一阵风”。
据记者观察，“南通速度”内涵丰富，既体现在拼抢项目尽快投产转化的“快”速度，又体现于能够着眼长远发展的“慢”定力。
在短时期内，科创项目在经济总量、税收等方面的回报，远不如重大产业项目来得快，并且在资金等支持方面，可能还需要政府的引导扶持，南通对科创项目却舍得下功夫。
南通各板块在努力招引5亿元以上重大项目的同时，注重引进和培育技术含量高、成长性好的中小项目。今年前三季度市项目办认定科创项目1196个，同比增加626个、增长110%；认定“专精特新”项目73个，同比增加24个、增长49%。
南通潜心科创项目，意在长远谋划创新产业和未来产业布局发展。苏州近两年来企业上市的步伐越来越快，产业强筋壮骨并非一日之功，追溯其发展历程，很多是七八年前乃至更早引进的科创企业。南通借鉴苏州经验，市级层面以及10个板块都设立了产业投资基金，助力科创项目发展。
赞：地“利”人“和”的招商优势受企业青睐
据记者观察，大批制造业项目之所以能够在南通迅速投产，除了政府高效服务之外，从根本上说是在生产要素配备、综合区位支撑等方面形成了制造业比较优势，从而“快”得起来，“快”出效应，“快”可持续。记者在多个项目建设现场了解到14位投资者的“点赞”，可归纳为“五个优势”。
一是通江达海优势。发展海上风电、海工装备等亲海产业，南通可谓得天独厚。在通州湾三夹沙海堤路段，通州湾高端装备临港产业园发挥临海优势，招引落户一批海工装备、新能源装备等重进重出、大进大出项目。10月15日，中铁建大盾构项目与铁建重工集团联合研制的直径13.8米的超大直径盾构机正式下线，拆解后将通过海运发往北方市场。如东县洋口港经济开发区经历20年艰苦奋斗，已经成为当前长三角地区规模最大、保障能力最强的清洁能源枢纽基地，每天经过海运而来加工后的LNG（液化天然气）源源不断输往各地，志在打造国家级能源岛。启东海工船舶工业园聚集了中远海工、中集太平洋等行业知名企业，正在建设成为“国家级海工及重装备产业基地”。聚力建设海洋产业高质量发展先行区，南通加快向海发展，打造蓝色引擎，沿海地区在建百亿级产业项目5个。
二是土地资源优势。土地是基本的生产要素。相对于苏南地区，因后发而且多年来沿海滩涂增长，南通土地优势显而易见。在黄海边的启东市吕四港经济开发区，一家中国电缆行业龙头骨干企业投资建设的“特种光电复合海底电缆基地”，土建工程基本完工、设备正在进厂安装调试。厂方负责人说：这里不但有海岸优势，方便电缆海洋运输，而且地势平坦，满足500米生产线的车间要求。
正因为拥有土地优势，南通土地粗放利用的现象也客观存在。南通市政府部门自揭短板指出，全市用地前500的工业企业占全部规上工业用地量的70%，但销售、税收占比仅有40%。同时，南通土地利用也要严格遵守生态保护和海岸使用的规定。因此，工业用地提质增效成为南通近年来的工作重点。南通强调树立“亩均论英雄”导向，强化工业企业资源集约利用综合评价结果运用，多措并举盘活利用批而未供、闲置低效土地。全市每年盘活低效工业用地10000亩以上，其中海安市今年以来盘活闲置用地1231亩，亩均税收同比增长8.6%。
三是产业配套优势。近年来，南通大力推动产业集群培育，重点打造船舶海工、高端纺织、高端装备、新材料、新能源和新一代信息技术六大千亿级重点产业集群。2022年下半年第三轮国家级先进制造业集群决赛优胜者名单全国共20个，南通牵头的“通泰扬海工装备和高技术船舶集群”和苏州市牵头、南通参与的“苏锡通高端纺织集群”入选。
据南通工信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南通纺织产业门类齐全，“十三五”期间产值占全市规上工业比重约16%，在六大主导产业中占比最高；纺织业从业人员达67.2万人，各类企业和工商户达8.5万户，均为所有产业中最多；中国叠石桥国际家纺城成为世界三大家纺专业市场之一。南通船舶海工产业顺应市场变化，产业结构加快调整，由船舶造修为主、海工制造为辅，转变为海工、船舶及以风电装备为代表的重型钢结构同步发展的格局。南通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基础良好，初步形成了芯片设计、半导体器件制造、封装测试、设备材料制造和技术服务的产业格局。
四是人才集聚优势。“招工难”是沿海企业的普遍性问题，南通过去也存在，但在今年快速投产的南通制造业项目中却鲜有反映。多家企业给出了如下答案：一是南通已经拥有很多具备成熟技能的产业工人。比如南通集成电路的标志性企业通富微电近年来培养了大批产业工人，为集成电路产业输送了大量人才；二是南通大学等一批在通院校，始终遵循张謇所提出的“学必期于用，用必适于地”的办学理念，结合企业需求“订单式”培养人才；三是南通在外务工人员因本地企业兴盛而回流，长期为人口净流出苦恼的南通近年来实现了历史性转折；四是因过江通道越来越通畅，在南通办厂招工范围可扩大至苏南乃至长三角。吕四港经济开发区一家高端智能港口装备项目负责人说，工厂招2000人“没困难”，其中很多人才来自苏州的昆山等地。此外，南通教育发达，近年来输出外地人才回乡创业呈增长之势。
五是毗邻上海苏南优势。南通不少企业反映，得益于正在加速解决跨越长江天堑的交通困难而愈发“南通好通”，企业能够在研发、金融、市场信息捕捉等方面得到充分支撑。近年来，南通各县（市、区）先后与上海合作建设了上海交大海安研究院、如皋长江智创园、海门科技园上海协同创新中心、上海（如东）科创中心等科技成果转化创新平台，探索在上海的“飞地孵化”机制。今年，南通提出共建长江口产业创新协同区设想，已上升为江苏省委重大决策部署，期待进一步探索长江口“南岸研发孵化、北岸转化生产”多点成网的格局，全面加强与上海和苏南的产业合作。
“京滨协同号”超大直径盾构机在江苏南通通州湾中国铁建大盾构基地成功下线（2023年10月15日摄） 许丛军摄/本刊
拼：争“先”耻“后”努力向前冲
南通七个县（市、区）你追我赶、互不服输，竞相高质量发展的现象，加上3个努力向前冲的市属产业园区，被称为“七虎竞南通、十强逐江海”。斗志昂扬拼经济、抢项目、优服务，你追我赶的干劲越来越足，形成南通项目建设和产业发展“乘风而起”的浓厚氛围。
10月21日、22日是周末，记者现场全程参与了南通三季度项目观摩活动、四季度项目集中开工启动仪式。市县两级党政负责人以及市人大、政协负责人，马不停蹄辗转十个板块现场观摩三季度投资5亿元以上的部分产业项目，14个项目有13个是制造业项目，十个板块党委主要负责同志现场介绍。紧接着各板块集中介绍四季度计划新开工亿元以上产业项目清单，由政府主要负责同志现场讲解。每个项目都介绍包括预计实现产值、税收等具体信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吴新明说，观摩是“看产业、比规模，看差距、比干劲，看后劲、比动力”。
观摩也是学习。谈到沿途看的一些项目，一位县级市市长感叹，“恨不得都带回家里”；在一家集成电路制造项目建设现场，一位县长评价，“还是央企的现场管理好”；一位区委书记说，“现在电脑、手机等下游市场疲软，要多引入细分市场的头部企业”。通州区的一个项目现场，一位区长向记者坦言：一方面反思，“为什么没有引到我们区，为什么没有找到招商线索，营商环境差距在哪里”；另一方面正视，现在项目配套是全市一盘棋，他所在的区可以琢磨与这个项目配套发展什么。“有的板块之间GDP相差数十亿元，可能就是一个大项目之差。”
10月22日下午，项目观摩、开工仪式结束后，全市奋战四季度经济工作动员会暨招商引资项目建设推进会紧接着召开。全市100余个部门单位参会，在与会者注目之下，位居季度项目考核前列的3个县（市、区）和3个开发园区，上台捧得流动“龙虎杯”。前三季度经济增速低于全市平均的板块党委主要负责同志上台“表态发言”：先不讲成绩，而是直奔主题讲短板；再做检讨，不找客观原因只谈主观因素；最后表明态度，重点报告下季度怎么想、怎么干。
“在培育工业经济新增长点、增强发展韧性上前瞻性不够。”“经济体量大、全市占比高，数据波动对全市大局影响突出。”一位负责人从咬定目标挑重担、扬长避短抓产业、服务企业求实效等三个方面谈了打算。
“前三季度生产总值增幅低于预期，近三年首次跌出第一方阵。”“从深层次检视，暴露出发展基础不牢、工作组织不力的问题”。一位负责人提出精心组织节会“引流”活动、推动四季度24个竣工项目早日达产达效等举措。
“开工项目不多、竣工转化率偏低、超期未竣工项目偏多”，负责人谈到，下一步将通过建立常态化走访企业、全力打通企业发展堵点、深化在上海的“飞地孵化器”科创项目招引等方式，“尽最大努力拼出最好结果”。
“知耻后勇”“知重负重”等词语，频频出现在表态发言当中。
今年以来南通全市经济持续恢复，前三季度新开工5亿元以上项目192个、新竣工项目94个、转化达产项目59个，同比分别增加6个、48个和13个；15个50亿元以上重大产业项目加快建设，中石油、华峰超纤等7个百亿级项目加快落地，为全市下一步经济发展提供强劲支撑。10月中上旬高速入通货车通行量52.3万辆、增长11.8%，电网负荷681.3万千瓦时、增长11%。以上指标均反映，南通市经济在加速回升向好。
正视短板，不仅仅体现在一些数据落后的县市领导“表态发言”。市委书记、市长在点评时同样直面问题。虽然制造业发展态势良好，但经济增速未达预期。
以具体数据指出企稳回升的态势已经显现后，吴新明坦陈“短板”，大项目储备不足，如今年新开工的192个5亿元以上工业项目中，50亿元以上项目偏少，缺乏百亿级项目。
“有困难的时候往往也是弯道超车的最佳时期，这时候我们冲一冲、抢一抢，跟人家的差距就会缩小。”吴新明动员大家，“有问题不可怕，关键是要有直面问题的态度、解决问题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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