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岁的程至信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只有六年的资历，但他却早已经是一个十二年的资深义工。

二十岁开始的时候，程至信就跟着同样是医生出身的母亲，出入于各个福利和社区中心。

由于他常年接触那些心理或生理上有故障的人群，这对他后来在精神科的工作起了很大的帮助，他撰写的《关于情绪与精神病之间因果关系》的研究在广东获得专家认可，仅仅六年，程至信就在广州医院享有很高的声望。

2006年8月12日，程至信如常在医院坐诊。快下班的时候，他接到福利中心一向和他有联系的张护士电话，最近福利中心收留了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女孩子，特别难搞，希望他星期天能够过去看一下。

那是程至信第一次见到晓蝶。这个名字还是福利中心的护士看她无名无姓帮她起的。晓蝶的房间里很黑，她低着头安静地坐在房里，程至信跟着张护士进去的时候，晓蝶刚好抬起头，程至信就被她眼中的忧伤吸引住了。

她眉清目秀身材匀称，嘴角微微向上翘，看起来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据张护士介绍，平时不发病的晓蝶是很乖的，吃饭喂药都不抗拒。

但如果有人问她家乡是哪里或者记不记得家里还有什么人之类的，她就会变得情绪很不稳定，会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个精光，而且她有暴力冲动，每次看见穿白袍的护士，都会冲上去撕对方的衣服，所以现在靠近晓蝶的护士个个都不敢穿护士袍。

程至信非常亲切地搬了张椅子坐在晓蝶对面观察她，当程至信发现晓蝶好像对窗外的花很感兴趣时，他感觉找到了突破口。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从花说起，从花的种类，到香味，再到季节性与花的关系，晓蝶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不过以他多年与病人接触的经验，他看得出晓蝶专心在听他的话。眼中不时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惊奇。

经过连续五个星期的观察和身体检查，程至信可以肯定，晓蝶不属于先天性精神病，脑部也未受过重创。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因为情感经历受重创或目睹过一些令她震撼和不能接受的事情，令她下意识地关闭了大脑中枢，导致行为举止失常。这个案例在国外比较常见，多发生于一些年纪轻心思简单的女孩子身上。

确实了病症之后，程至信开始对症下药。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晓梦回复正常人的生活，首先就要解开她的心结，深入到她的内心了解困扰她的东西，再慢慢开导她。这是一个烦闷而复杂的过程。

但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耐性是最基本的。况且程至信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子有一种不同于别的普通病人的感觉，他尤其同情，或者说爱怜晓蝶，除了她长得形象姣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程至信初恋时的对象，有着与晓蝶相同的一双眼睛，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

在程至信和晓蝶接触的日子渐渐久了，晓蝶开始慢慢放松了对程至信的警惕，她甚至不再抗拒他，有时候她困了，也会当着程至信的面前睡着，这是对对方已经消除芥蒂的表现。

程至信周末有空的时候，会把晓蝶接出福利中心，到珠江口看水，看船来船往的热闹，让晓蝶接触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程至信还建议张护士不要再给病号服晓蝶穿，他自己掏钱买了几条颜色清亮的裙子送给晓蝶，晓蝶果然非常喜欢，情绪也日渐明朗，张护士说晓蝶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病发过了。

直到有一次程至信照常去看晓蝶，经过福利中心门口小花园的时候，他记得晓蝶喜欢花，于是随手摘了一朵送给晓蝶。晓蝶又惊又喜地接过小花，忘形地在房间里旋转，她的身姿十分柔软，以至手舞足蹈的动作充满了舞蹈的感觉，飞扬起来的裙子很迷人。

她一边转一边咯咯咯地笑，站在晓蝶身边的程至信不禁怦然心动，这不寻常的心跳声告诉程至信，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这个女孩子。

安抚晓蝶睡着后，驾车回程的路上，程至信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一向都是理智的男人，虽然刚刚待在晓蝶身边，他确实有控制不住自己想去亲近晓蝶的冲动，但此时此刻，恢复理性的他意识到。

如果再这样接近晓蝶，事情将发展一个他控制不了的局面。他清楚知道，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他绝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女病人，医生和病人发生关系是一种大忌，是为同行所不齿的。

何况晓蝶的病因还未完全清晰，如果退一万步来说，她没有精神病，但情绪上确实存在缺陷，他的母亲，他的家人朋友，会接受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吗？

结果是否定的。

程至信决定不再见晓蝶的那一刻，心里非常难过，那种难过就像是初恋分手时一模一样。

二。真情流露，情侣相守

程至信安排了另外一个同事去接触晓蝶，那天起，他再没有去过福利中心。他听张护士在电话里说，晓蝶经常会追问她：程医生为什么不来看我？当张护士回答她说程医生工作忙时她一副失落的样子，张护士都觉得不忍。张护士说，晓蝶这姑娘挺依赖你的。你新来的同事她几乎理都不理。

程至信放下电话长叹一口气，将身子深深地陷入椅子里。

这两个星期他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做什么事精神都集中不了，他的脑里全部都被晓蝶一个人的记忆给占领了，这份困扰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

程至信是个做事很有决心的男人。为了阻止自己对晓蝶的思念，他应允了母亲的要求，和母亲一个旧同学的女儿张小姐相亲。

相亲地点约在一间五星级酒店。张小姐是个企业白领，人很精干麻利，打扮得体，一看就知道是个地道的白骨精（白领加精英），张小姐对程至信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程至信长着一米七八的个子，白衬衣黑西裤，成熟睿智，身上又有一种专业人士的优良气质，当场张小姐就给了自己的手提及公司内线电话给程至信。

但程至信丝毫没有对张小姐产生异常感，他坐在咖啡厅里，心飘到了珠江口，他和晓蝶经常去珠江口看潮，晓蝶只要看见有水鸟飞过，就会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个孩子一样视线紧紧跟随着鸟的踪影飞。

这时程至信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出一看，眼眶马上就湿了。是晓蝶的短信，她第一次给程至信短信，程至信很早之前就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上，然后放到晓蝶的枕头底下，他告诉过她，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电话或借张护士的手机发短信给他。

但晓蝶一次也没有用过。程至信以为她已经将号码丢掉了。可是这一晚，程至信却收到了晓蝶的短信：你还会来看我吗，我想你了。

程至信深深知道，晓蝶能走出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犹豫只是十秒，程至信马上抄起搁在旁边的西装，丢下一句：对不起，我还有急事。飞奔而去。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感情，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体面的妻子，而是一个能够让他心有牵挂，想起她来会觉得心疼的女人。

深夜到访的程医生，惊动了福利中心所有的护士和主管。程至信不管别人狐疑的眼神，脚步不停地直迈向晓蝶的房间。当他将愕然开门的晓蝶拥进怀里的时候，他告诉自己，无论这个女子是从人间蹦出来的还是从天下掉下来的，他要定她了。

接下来，程至信就承受了他一早就预料到的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领导的质问，母亲的谴责，还有朋友的嘲笑，有一次他带晓蝶去吃饭，碰上一个旧邻居，那邻居指着晓蝶对自己的小孩说，不准哭啊，再哭叫那个女疯子来咬你。

孩子恐慌地把头埋在母亲怀里。晓蝶脸上没什么，可程至信却心如刀绞，他不是觉得没面子，而是恨自己没能力阻止这些像刀子般伤人的语言。而一向优雅如大家闺秀的母亲，竟然用自杀和绝食来要挟他和晓蝶分手。

她甚至亲自到福利中心晓蝶那间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房间里，指着晓蝶的鼻子说，如果你还有一丝羞耻的话，就请你不要再和我儿子纠缠不清。晓蝶被她的气焰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如果不是程至信及时赶到，晓蝶已经被吓晕了。

但这一切都打击不了程至信的决心。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晓蝶已经大半年没有病发了。程至信非常开心。

2007年8月12日，是公休日，程至信和晓蝶说好要去逛街。

二人十指交叉，边走边聊天，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一转弯就到了婚纱一条街，当那满街琳琅满目的白色婚纱呈现在二人眼前，程至信发现晓蝶忽然间脸色大变，迅速冲进一家婚纱店，抄起台上的剪刀就剪起模特身上的婚纱。

程至信连同店里两个男员工费了很大力气才制服了晓蝶。晓蝶放弃了婚纱，转而又撕起自己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