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老师拿下大运会金牌，北师大“女库里”为何没去打职业？
新京报2023-08-15 13:53
张敬一（右）与韩旭（左）在场上配合。 新京报记者 王飞 摄
8月5日，中国大学生女篮在成都大运会决赛上以99比91战胜日本队夺金，主力后卫张敬一外线7投5中，拿下全队最高的21分。这位北京师范大学女篮出身的25岁姑娘本届赛事共命中17记三分球（场均3.4球）当选三分王，56.7%的命中率排名赛会第二，还有高达78.6%、排名榜首的两分球命中率。
张敬一毕业后进入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成为一名体育老师。因本届大运会延期举办，张敬一得以在退役一年半后重返赛场。两个月的集训，从恢复体能开始，她熬过了最难的时期，赛前笑言参赛是“抱大腿”，比赛时却成为了球队外线最值得信赖的“大腿”。
暑假还没结束，张敬一上周已经返回工作岗位，期待半个月后又能见到可爱的学生们。在成都，她收获了最梦幻的回忆，得到了很多关注，也有人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打职业篮球而选择当老师。
近日接受新京报专访时，张敬一回应：“两条路没有对错好坏之分，既然选择了，我就会全力做好。”趁暑假参加大运会还拿了金牌，出身校园体育又回归校园，张敬一的小目标很踏实——从上好每节体育课开始，为体教融合尽一份力。
“低头赶路”，每天起床浑身僵硬
张敬一毕业后进入北师大实验中学任体育老师。成都大运会延期，运动员的参赛资格得以保留，因为这个政策，张敬一没有在大学生涯留下遗憾。
从校园迈向工作岗位，离开了系统训练，张敬一虽然上课运动量不小，仍免不了身体机能下降，“为了不发福，我经常跑跑步，骑骑车。”
在为北师大女篮征战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现称CUBAL，2022年前称CUBA）期间，张敬一成为队史得分王，也是主教练李笋南的爱将之一。后者作为中国大学生女篮主帅，征召队员时找到了张敬一。面对这样的信任，张敬一丝毫没有犹豫，但她也怕能力下降，不能完成球队给予的任务。
“参加大运会的机会就这一次，还是在家门口举办，任谁都不会拒绝吧。”张敬一非常清楚，决定入队、参赛，这是在当了许久“普通人”之后，再度挑战身体的极限，而且是在短短两个月内。
教练组没有提具体的名次要求，但每个人都明白作为东道主球队应该每场争胜，走到最远，况且队中还有国手韩旭这样的王牌。为了这样的目标，教练组制定了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备战计划，即便队中有人已经进入WCBA，大运会的集训对姑娘们来说也是一次身体、技战术和意志力的全方位考验。
已经退役一年多的张敬一自认是队中倒数，能做的就是咬住牙，完成每堂训练课，“很难，但很有效果，用一句话说就是‘低头赶路’，因为我是在上坡。”最苦的是最初期的恢复阶段。大运动量后除了有乳酸堆积、肌肉劳损等身体反应，张敬一还体会到了形容不出的难受，“每天早上起床身体反应特别大，浑身都僵硬。”好在有队医帮她积极恢复、治疗，教练和队友不断加油打气，她扛过了最难的爬坡期。
张敬一庆幸的是，投篮手感没有随着退役而消失，这是她长年积累的财富。“训练时教练布置了投篮，我还是会认真完成，保质保量。”张敬一很清楚，外线能力是她保留的最大特点，“把这一点巩固好，到了场上才会有底气。”
张敬一是北师大女篮队史得分王。 图/CUBAL大学生篮球联赛
本想“抱大腿”，却成了大腿
话虽如此，但毕竟时隔近两年再回赛场，而且是大运会这样的大赛，能发挥成什么样，张敬一并没有把握。赛会期间有一次接受采访，她直言：“真跑不动，感觉状态一般，只能先拼了再说。”还附上一句，“我是来‘抱大腿’的。”
而开赛后，张敬一渐入佳境：首场小组赛对阵葡萄牙队就拿下13分；1/4决赛面对巴西队，她出场32分钟，三分球10投7中，拿下全队最高的27分。金牌赛对阵日本队，张敬一和韩旭一外一内担当起中国队双核，前者31分钟里9投7中（外线7投5中），再次得到全队最高分21分。最后两分钟，日本队的三分球将分差缩小到两分。下一回合，张敬一接韩旭助攻，以同样方式回应对手，帮助球队打进关键一球。终场前50秒，张敬一还用两次罚球为中国队锁定胜局。
篮板上终场的灯亮起，张敬一站在场内瞬间泪奔，紧紧拥抱身边一起庆祝的队友。“我就是太激动了，大家都太不容易了，这两个月也算没白熬。”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心情她仍记得非常清楚。集训期间，教练组不断强调，大部分对手身体和对抗都在中国队之上，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困难准备。事实上，球队每场大胜都不是顺风顺水，而是姑娘们用过去两个月的“魔鬼”训练换来的。“我们付出了更多努力和汗水，有克服困难的决心、坚决的执行力和团结一心，所以才能更胜一筹。”张敬一感慨。
至于比赛过程，很多都是看回放才后知后觉。比如终场前不到两分钟的关键三分，“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啥都没想，接着就去退防了，确实是进入了高度专注的状态。”她在完赛之后看了眼馆内的大屏幕，“（当时）才知道两边都上了90分，我们得了快100分。”
在张敬一心中，除了金牌赛，1/4决赛也很困难，“输了就要去打5至8名排位赛，相当于两场小组赛白赢了。”开场0比7落后，张敬一单节11分，成为中国队翻盘的关键人物。
两场关键战，曾经笑称“抱大腿”的人，成为球队大腿。“有这样的发挥，更多还是教练和队友的信任，（大家）都在跟我说，‘出了空位就大胆投，投不进我们就去抢篮板’，大家给我自信，才能让我更坚决地出手。”虽然张敬一说“最重要的是别拖队伍后腿”，但这个讲话语调柔和的小个球员也憋了股劲儿，要求自己“站在场上，就要有必胜的决心和信心，不能畏手畏脚”。
张敬一（左）与队友庆祝胜利。 图/新华社
去职业队或当老师，她选择了后者
由于大运会上的优异表现，张敬一受到颇多关注，她作为队中唯一非现役球员和教师的身份也成为网络热议的话题，甚至出现了“我的老师正在大运会飙三分”“我的老师趁暑假参加大运会，还拿了金牌”这样的花式夸奖。
张敬一得知这些说法也忍俊不禁。事实上，她的学生们一直关注着老师的表现，看直播、转她的集锦，骄傲地告诉亲朋好友：“这个打球很帅的女孩是我的体育老师。”张敬一跟学生非常亲近，因为年龄相差不大，这些孩子既把她当老师，也当大姐姐，一起笑，一起闹，甚至撒娇，“当然，看我比赛也会给我发信息加油鼓劲。”
张敬一目前带高一和高二年级的篮球选修课，一周要上14节课，周末还会到初中部校区，协助老师带女篮校队的训练。大运会后马上返岗，就是因为有初中部女篮的集训任务。现在，张敬一又过上了每天球馆、食堂、宿舍的集体生活，抓孩子们的基本功，也要照顾她们的生活。
有人问这样的人才为何没有出现在职业赛场？其实，2021—2022赛季WCBA联赛曾有大体协联队的加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成都大运会练兵。张敬一就是大体协联队一员，还留下了对阵上海女篮单场16记三分、砍下50分的高光时刻。
这位北师大“女库里”在大运会上出圈后，有消息称，有WCBA球队开始接触张敬一。这次专访，当事人否认了这个传闻，不过她也透露，在征战CUBA和随大体协联队参加WCBA期间，确实有职业队向她发出邀请。当时，张敬一还有继续留在北师大教育系统内的机会，思量之后，她选择了后者，“打了那么多年球，之后我还是会退役，可能还会当老师，现在就是早一点。”25岁的姑娘一直坚信，人生路上走的每一步都有意义，打职业还是当老师并非对或错、好与坏的关系，“既然选择了，我就全力做好，无论在哪一行。”
体教融合近几年得到长足发展，本届大运会更是这一成果的集中展示。篮球领域，北师大一直走在践行体教融合的前列，中国女篮国手+博士邵婷是最好的例子。张敬一深谙体育与学习之间互相促进的意义，“我也是打篮球的同时，没有把学习落下。具备了学习能力，可以促进运动成绩；体育运动也绝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反而需要有勇有谋，篮球更是这样，在场上技术和头脑都非常重要。”
张敬一（左）为学生们讲课。 图/张敬一社交媒体
在张敬一心里，体育老师从来不是平凡的岗位。虽然资历尚浅，但她一直都在贯彻北师大体育学院“无体育不教育”的理念，通过一堂堂体育课，与学生教学相长，“把我掌握的篮球知识和经验教给学生，让他们起码掌握一项体育技能，培养他们的身心健康，也会告诉他们要好好学习，学会学习，争取全面发展。”
从成都带回的大运会金牌，成为张敬一人生至今最闪亮的光彩。辉煌之后，她回到岗位，继续脚踏实地，期待耕耘出更多成就。
新京报记者 刘晨
编辑 张云锋
校对 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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