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市三十四中教学楼项目曾流标后再次招标，施工方或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
澎湃新闻2023-07-24 22:12
齐齐哈尔市三十四中门口发生在7月23日下午的黑龙江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体育馆屋顶坍塌事故，最终造成11人不幸死亡、4人受伤。屋顶坍塌下来时，馆内共有19人，其中自行脱险的4人均为该校女排队成员。
参与现场救援的一位人士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证实，随屋顶坍塌下来的还有一些成包的珍珠岩建筑材料。
此前当地公布现场初步调查情况也提到，与体育馆毗邻的教学综合楼施工过程中，施工单位违规将珍珠岩堆置在体育馆屋顶。受降雨影响，珍珠岩浸水增重，导致屋顶荷载增大引发坍塌。
坍塌体育馆建筑面积约1200平方米，墙体为网架结构，顶棚为混凝土板，建成已有20多年。
一位建筑行业业内人士向澎湃新闻介绍，施工单位选择材料堆放地点时要看堆放地点的承载能力，非承载屋面不能堆放重物属于常识问题，尚不清楚为何施工单位及监理单位为何会犯这种错误。
三十四中教学综合楼的一处施工牌显示，该工程的施工单位为黑龙江嘉美建设有限公司（下称：嘉美公司），监理单位为黑龙江炳盛工程咨询有限公司（下简称：炳盛公司）。澎湃新闻注意到，在近3年时间里，嘉美公司中标了包括齐齐哈尔市公安局、齐齐哈尔市检察院、三十四中在内的17个建设项目；而炳盛公司曾是三十四中校园新建附属综合楼项目第二次招标的代理机构。
发生坍塌事故的体育馆同班学生称有遇难女排学生已获保送高中名额一段从现场流出的视频显示，体育馆的顶棚完全坍塌，内部成为一片废墟，坍塌的场馆内覆盖着混凝土、钢筋等建材。
据中国消防通报，7月23日14时56分，齐齐哈尔市消防救援支队指挥中心接到报警，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体育馆发生坍塌。
23日15时10分，消防救援力量到达现场，经侦察，三十四中体育馆顶棚全部坍塌，有人员被困。消防救援人员随即展开营救，分别于体育馆东、南、北等3个方向利用破拆工具对坍塌建筑构件进行切割清理；利用搜救犬配合生命探测仪对埋压人员展开搜索；调集3部钩机、2辆铲车于场边待命。
截至24日上午，最后一名失联人员被找到，此次事故造成11人遇难，现场搜救工作结束。
事发时正处暑假，但有该校学生告诉澎湃新闻，体育馆内有学校女排球队队员正在集训，准备参加比赛。
根据公开资料，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系1971年齐齐哈尔市政府创办的一所全日制初级中学。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7月22日，该校微信公众号发文，祝贺该校女子排球队代表齐齐哈尔市参加比赛荣获黑龙江省第十八届学生运动会中学排球比赛亚军，主教练为高某。此前，该校女排曾在2019年黑龙江省中学生排球锦标赛获得冠军，在2021年黑龙江省中学生排球锦标赛中获得了亚军。
7月24日，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校一名新初二学生告诉澎湃新闻，在遇难的女排队员中，有一位是其同班同学小魏。
这名学生说，小魏性格开朗积极，开学的时候，小魏是第一个和她说话的同学。7月22日，小魏发布了一条获得奖章的朋友圈。小魏的朋友圈个性签名写道：“一传”。7月23日晚上，她看到体育馆坍塌的消息，曾询问小魏是否去训练，但未得到答复。
“她身高大概一米六、一米七的样子。”该学生回忆，初一时，小魏就是学校排球队的队员，参加了很多比赛，“她好像已经拿到了保送名额，会保送到我们这里最好的齐齐哈尔市实验中学。”
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校另一名新初三学生告诉澎湃新闻，她的同班同学小林也是校女排队员，目前不知道小林的状况。前述新初三学生说，小林是2008年出生，家里的独生女。小林也是初一就加入了该校女排球队，目前也已经被保送到齐齐哈尔市实验中学。
这名学生还说，学校组织社团让排球队队员帮忙教中考体育，是小林教的他们班。
体育馆旁正在建设的教学综合楼项目体育馆屋顶堆置珍珠岩被指违反常识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事发校区曾是齐齐哈尔市第一中学校的旧址，建成于1997年，投资230万元。
据官方通报，坍塌体育馆建筑面积约1200平方米，墙体为网架结构，顶棚为混凝土板。经现场初步调查，与体育馆毗邻的教学综合楼施工过程中，施工单位违规将珍珠岩堆置体育馆屋顶。受降雨影响，珍珠岩浸水增重，导致屋顶荷载增大引发坍塌。深入调查仍在进行中。目前，教学综合楼施工单位责任人已被公安机关控制。
齐齐哈尔市民李晨（化名）是当地一家工程公司的负责人。7月24日，李晨告诉澎湃新闻，23日约16时许，他接到通知，然后带着30多名工人前往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参与救援工作。
李晨回忆，现场救援人员有几百人之多。“我和我的工人们从昨天下午一直干到今天（24日）早上7点”，李晨介绍，因为坍塌，现场有大量建筑垃圾，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清理转运这些建筑垃圾，“有混凝土块、苯板什么的”，李晨组织工人形成流水线，“人倒人的方式比较快，我在现场负责指挥工人。”李晨说，转运建筑垃圾时确实发现现场有成包的珍珠岩，“但是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救人心切，没有查数，就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救出来”。
资料显示，膨胀珍珠岩作为传统保温材料，由于其不燃、导热系数低、多孔质轻、价格低廉等优点在建筑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但强吸水性一直制约其应用和发展。一名从事建筑行业人士向澎湃新闻介绍，膨胀珍珠岩比重为120kg/m³，吸水后变为原来的3-4倍约120x3.5=420kg/m³。
一位建筑行业业内人士介绍，施工单位选择材料堆放地点时一般要看堆放地点的承载能力，若是在楼板上堆放材料则不能超过楼板结构设计承载能力，否则要对结构进行加固处理。
“比如，像事发体育馆这种建筑，其顶部屋面一般承载能力较低，简单来说就是它是不具备承载重物（货物、大型机械）能力的，具体则要看建筑物的设计图纸，图纸上面都有具体的承载能力数据。”该人士称，在建筑行业内，常规屋面不能堆放重物属于常识问题，不知道施工单位及监理单位为何会犯这种错误。
教学综合楼项目工程公告目前，教学综合楼施工单位责任人已被公安机关控制。教学综合楼项目曾两度招标
三十四中教学综合楼的一处施工牌显示，该工程的建设单位为黑龙江嘉美建设有限公司（下称：嘉美公司）。公开信息显示，嘉美公司成立于2009年7月6日，注册资本5000万元，法定代表人为程子锋。该公司的经营范围（许可项目）包括住宅室内装饰装修；建设工程施工；文物保护工程施工；建筑物拆除作业（爆破作业除外）。
黑龙江省公共资源交易网于2022年6月22日发布的《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校校园新建附属综合楼项目招标公告》显示，该项目由齐齐哈尔市龙沙区发展改革和工业信息科技局以齐龙发改工信科技发[2022]1号批准建设，项目业主为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校，建设资金来自区财政资金。招标人为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校，招标代理机构为齐齐哈尔市全过程工程项目咨询有限公司。该项目包括建设附属综合楼1栋，建筑面积6800平方米，地上5层；配套建设设备房1座、塑胶跑道、道路及路面硬化、绿化等场区配套工程，建设总工期为272日历天。最高投标限价：3319.19万元(其中施工费用3252.43万元，设计费用66.76万元)。
7月18日，有两家预中标单位以低于最高投标限价近99万元的价格中标。
但一个多月后的8月30日，黑龙江省公共资源交易网发布《流标公告》，因中标结果存在异议，现对项目重新招标。也就是在重新招投标过程中，黑龙江嘉美建设有限公司（下称：嘉美公司）最终中标。
2022年10月18日，该项目进行第二次招标。此次的招标公告显示，除招标代理机构变更为黑龙江炳盛工程咨询有限公司、项目建设工期变更为412日历天以外，其他内容与第一次招标时基本一致。经过公开招标及经评标委员会评审，推荐以下投标人为中标候选人（排名不分先后）: 嘉美公司、河南颖淮建工有限公司、黑龙江国光建设工程发展集团有限公司。最终，嘉美公司以3295.96万元的价格（低于最高投标限价23万）中标。
澎湃新闻注意到，今年1月29日，黑龙江省公共资源交易网发布《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校校园新建附属综合楼项目监理竞争性谈判公告》，三十四中以竞争性谈判的方式采购项目监理，预算金额为13.5万元。2月2日，黑龙江炳盛工程咨询有限公司以6.7万元的价格成为三十四中新建附属综合楼项目监理单位。
也就是说，该项目第二次招标代理机构与项目监理单位，同为黑龙江炳盛工程咨询有限公司（下称：炳盛公司）。炳盛公司作出的《中小企业声明函（工程、服务）》显示，该企业从业人员20人、营业收入61万元、资产总额为100万元，属于微型企业。
7月24日下午，澎湃新闻根据该企业2022年年报所公开的联系方式及招标公告上显示的电话号码联系炳盛公司，均无人接听。
澎湃新闻注意到，在近3年时间里，嘉美公司中标了包括齐齐哈尔市公安局、齐齐哈尔市检察院、三十四中在内的17个建设项目。17个项目中，有10个为“政府采购”，7个为“工程建设”。“政府采购”的项目的采购方有齐齐哈尔市公安局、齐齐哈尔市检察院、齐齐哈尔市中级法院、齐齐哈尔大学、泰来县教育局等，中标价格从1.69万元至783.65万元不等；“工程建设”的招标机构包括发生坍塌事故的三十四中、齐齐哈尔市第一医院、齐齐哈尔市梅里斯达斡尔族区哈力中学校等，中标价格从121万元至3295.96万元不等。在这17个中标项目中，中标价格最高的就是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校校园新建附属综合楼项目（二次）。
7月24日，澎湃新闻记者拨打定标结果公示所留的招标人电话，被挂断。
坍塌的体育馆全貌律师：施工方或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四川鼎尺律师事务所律师胡磊表示，自然事故是指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原因造成的事故，如雷电、暴风雨造成电路故障而引起的人员伤亡或经济损失；但从新华社披露的施工方违规在屋顶堆放珍珠岩造成吸水后超重压塌屋顶的信息来看，施工方无疑是违反了安全管理规定、违规在错误的地点堆放材料。
“重大责任事故罪是指在生产、作业中违反有关安全管理的规定，因而发生重大伤亡事故或者造成其他严重后果的行为。司法实践中，安全管理规定既包括国家制定的关于安全管理的法律、法规，也包括行业或者管理部门制定的关于安全生产、作业的规章制度、操作章程等。齐齐哈尔这起事故中，在屋顶违规堆放珍珠岩材料，肯定是严重的违规行为。”胡磊分析认为。
胡磊介绍，重大事故责任罪的行为人在主观方面是过失心态，“这种过失，是指对造成的重大人身伤亡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由于疏忽大意没有预见，或者虽然预见但轻信可以避免而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对于违反安全管理规定本身，则既可以是过失，也可以是故意，这对认定本罪没有影响，但在量刑时可以作为一个情节予以考虑。”胡磊强调，如果齐齐哈尔事故施工方的相关责任人员明知珍珠岩吸水增重之后存在危险，并且对危险结果存在放任的故意，则不构成重大事故责任罪，应当按照故意杀人、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等定罪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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