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复仇/报复心理特别容易传染。有时候,没有卷入冲突的人反而更可能因为团队中其他人遭受到了伤害而打算回去报仇。他们甚至可以向犯罪者的亲属或其他同伙发起攻击,即使这些人与伤害事件毫无关系。

例如,当偶像出事后,粉丝就会向攻击者发起反击;当一个国家被攻击后,盟国就会联合起来抵抗。

Gelfand及其同事对复仇心理进行了阐释,揭示了复仇能给我么带来哪些启示。以下是Gelfand的访谈。

Q1:复仇的话题特别吸引人,但似乎很难研究。您是如何研究复仇的?您去找一些想报复的人,还是激发了他们的仇恨感?

我是一名社会科学家,因此,用多种方法研究所有的事物是我一贯的方式,因为每种方法都有其优点和局限性。你可以操纵实验室里的人,让他们处在一种存心被伤害的环境中。你也可以通过问卷询问他们曾经感到自己被伤害的时间、频率,研究他们在这些情景中的反应和情绪。

在最近出版的一些荣誉文化著作中,我们试图用计算模型模拟一些能够让复仇会变成好事的情景。因为在很大程度上,人们的复仇愿望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即使这样做是非常危险或昂贵的。

计算机模拟的结果表明,制度不公和严酷环境可能是荣誉文化演变的关键条件。

2004年在巴基斯坦伊斯兰堡举行的反对以雪耻为由而杀人的示威游行中,一位女士手里的标语写着:“杀人一点儿都不光荣!”

Q2:您提到“思想史上关注复仇的话题并不多”,为什么你认为这个话题一直都被忽视了呢?

有趣的是,报复是一种普遍现象。我们将复仇定义为人们在意识到自己的幸福受到伤害后的主动报复。复仇很常见,而且代价很严重。

例如,在美国,60%以上的校园枪击案和四分之一以上的炸弹案件都牵涉到复仇的渴望。

可能早期的哲家更关注美德,认为复仇是一种非常消极的现象。研究人员最近才开始构建复仇理论,认为报复的冲动可能反映了人类心理学的一些真正根本的东西,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

Q3:相关研究常常认为复仇是需要避免或阻止的事情。不过,你和你的合著者强调“复仇是有作用的,甚至是必要的。”真的是这样么?

是的,复仇的理由各不相同。从个人的角度来看,人们一直认为复仇是一种威慑,以这种方式向他人表明自己强大而不受干扰。

后来,复仇研究的焦点转移到了文化进程之中,这表明复仇也反映了群体的运作方式,而且,当合作对于整个群体生存至关重要之时,复仇能够让人们一起合作,化干戈为玉帛。并且会在群体内报复违反社会规范的行为,这有助于保持群体的团结。


复仇是一种威慑,向他人表明自己强大而不受滋扰。


Q4:如果复仇有用,您会在一定条件下鼓励报复么?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推荐它,但是我们能理解复仇为什么存在、为什么需要复仇。当维护法治的机构不存在或力量薄弱、无法提供足够的保护时,复仇就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如果人们在这种情况下受到了伤害,他们往往会寻求报复、设法抵御侵略。所以,复仇真的起到了作用。

Q5:你提到《圣经》中的复仇从旧约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变成了新约中的“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这其中的变化,如何用经文的写作时间和地点进行解释?

可以说,与《旧约》的时代相比,《新约》是在我们拥有更大的国家、更稳定和社会组织时期写成的,那个时候,复仇的价值因此降低。但我们需要更直接的测试。


伯夷、叔齐不念旧恶,

怨是用希。


Q6:《新约》很久以前就有了。但是我们仍在努力抑制人们复仇的冲动,你的研究指出了什么新方法吗?

增强权利机构的力量特别有帮助——例如,提高人们对警察或法律制度的信任。当你可以把这些惩罚外包出去,当我们相信这些机构公平公正的时候,复仇就变得不那么有吸引力了。

在个人层面上,共情和明察事理特别重要。如果我们了解自己的偏见,以及自己在多大程度上导致了冲突的话,就可能会有更多的宽恕

最后,并非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认为我们应该帮助人们理解如何管理冲突,就像我们今天在学校教数学、物理和生物一样。谈判和冲突管理应该是一门必修课。

Q7:我们应该在学校里让人们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在后悔做了一些事情之前让事情冷静下来是明智的吗?

我想那是对的。人们经常在生气的时候寻求报复,这可能会降低他们的自制力

复仇往往有很大的风险,人们天生厌恶风险,愤怒是风险的最强因素之一。当冷静下来之后,人们就和这件事有了更远的心理距离,有助于减少愤怒和报复的本能冲动。

Q8:还有一件需要让人们知道的就是,研究表明,个人很少在报复中获益。报复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遗憾。

确实,经典成语“复仇的感觉真好”能够在经验上获得支持——神经科学研究表明,当人们只想着复仇时,大脑中的奖励中心就会被激活,人们会预测他们复仇后会很快乐。

但其他研究表明,这种感觉是短暂的,复仇者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从这个意义上说,可以认为复仇是件苦乐参半的事,不仅有好的感受,也会有坏的感受。

Q9:你有过“复仇让我感到很满足”的体验么?

幸运的是,我不能说我的故事有什么特别。

Q10:即使有,也不太愿意讨论这个问题。尽管复仇是许多名著和电影背后的驱动力,但这并不是我们通常可以引以为豪的东西,是这样么?

我认为这在美国和其他一些西方国家基本上是正确的,但我想知道这是否具有普遍性。当雪耻有助于个人声誉时,人们可能更愿意谈论这些故事,这种情况下的复仇可能是骄傲、而非是难堪的来源。

这个假设特别有意思,但是需要验证。复仇当然有一定的普遍性,但也有巨大的文化差异。在某些文化中,复仇被视为恢复名誉的绝对必要条件。荣耀的重要性在许多古老的谚语中都有体现,例如阿拉伯语中的“先尊严、后面包”。鉴于它的重要性,人们往往愿意为雪耻而战斗。

Q11:令人吃惊的是,这种行为甚至可能会外溢到报复那些没有参与侵犯行为的人。

是的。也许我们所学到的最有趣的事情就是——复仇如何在人和人之间传播?时间在复仇中的作用。我们认为这其中最基本的一点就是群体的实质性的 (entitativity),即,人们认为每个人都是可以互换的。

例如,如果你和我都是实体,有人伤害了你,那感觉就像是伤害了我自己,并促使了我去复仇。

同样,我们也可以认为团体外成员具有可互换性。如果伤害你的人和另一个人有关,我可以向这个我从未接触过的人复仇。

这样,冲突就可以从个人层面升级到群体层面,甚至跨代升级,这些都是源自对实体性的感知。

Q12:这种见解如何帮助我们打破群体之间的暴力循环?

试图减少这些问题的方法之一是扩大群体认同,促进民族认同而不是部落认同。然而,一个关键的问题是,我们不应该仅仅在认同的概念上运作。在转变观点的同时,还应采取措施结束歧视,促进权力和资源在群体之间的公平分配。

Q13:国家身份可以帮助人们在国家层面上团结起来,但这也可能同样刺激不同“国家”之间的冲突。即使在没有共同的外星球敌人的情况下,那么,是否有办法促进整个人类的这种共同身份?

是的,我确实相信,全球认同——也许是气候变化等集体威胁所造成的认同——有能力团结人类,实现前所未有的合作。但是,这当然是一个非常乐观的观点,在我们到达那里之前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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