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正念的方式来处理强烈的负面情绪、想法或感觉,不意味着我们不重视强烈的负面情绪表达,亦不表示强烈的负面情绪是不好的、有问题的或危险的,因此必须用尽所有的力气加以抑制控制、压抑封锁或消除殆尽。正念地觉察你的各种感觉,接纳它们,然后放下它们,没有不必要的惯性反应;这一切不表示你正试着消灭它们或让它们无法起作用,仅表示你明白自己正在经历某些事情。
你清楚觉察正在浮现的各种情绪,明辨生气的感觉就是像这样、害怕的感觉就是像这样、难过的感觉就是像这样。在此同时,你对生气的觉察并不等于生气本身,你对害怕的觉察也不等于害怕本身,同样地,你对难过的觉察也不等于难过本身。以分分秒秒清明的觉察面对各种强烈的情绪,以此稳住自己,犹如扎根于大地或定锚于惊涛骇浪中。
一般而言,我们很容易紧抱着强烈情绪不放,又自动化且不假思索地对情绪起惯性反应,这样的行为模式监禁了我们自己。将静观练习带入日常生活与情绪的起伏,不论我们感觉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好好地跟所感知到的压力通力合作,运用它们以协助我们看穿自己的行为模式。
因此,将正念带入强烈负面的想法或感受,不表示你不会采取行动,仅表示需要采取行动时,你将带着一颗清明与平衡的心,因为现在,就在这一刻,你对自己的经验已有些洞察,并非不假思索地被惯性反应所驱使。在觉察的拥抱下,你的精力与能量将被引导去创意地解决或弄懂问题,而非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或更糟糕。你的能量也不是用来伤害自己或伤害他人,这种情况很容易在你失去内在平衡重心时发生。以正念的方式面对问题,可以有效地调节心情与处理事情。
藉由专注于想法和思考的过程,我们改变了自己与想法的关系,也可能顺便观察到我们还可以调整的思考内容与表达方式。举个例子,当你说:“我好害怕”或“我很焦虑”时,这两者其实都让“你”与“焦虑或害怕”直接画上等号。比较正确的讲法应该是“我正经验到很多充满害怕的想法”,如此一来,“你”就没有那么地与“充满害怕的想法”黏结在一起,不论你是谁或你是什么,但你不是害怕,因为你本来就远大于任何可能的想法或情绪。
其实,你更像是觉察本身,尤其你若持续练习让自己安于觉察,仿佛安于觉察本来就是你的内建程式。也许你可以更进一步对自己这么说:“这真是个令人害怕的时刻”,好像我们说“外面正在下雨”。这提醒我们,所有情绪与想法的本质都是无常的,像天气一样;所有情绪与想法的本质都是非我的,即便它们看起来总是跟“我”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这样的说法也强调,你本身并不等于你脑袋里的想法或思维内容,你也不等于你的情绪。
既然如此,你就未必需要认同想法的内容或想法里的情绪,不论那情绪有多强烈。相反地,你可以单纯地觉察它们、接纳它们、有爱心地仔细聆听它们,同时也领受当下身体的哪些部位领受到这些情绪、身体的感觉如何。如此一来,想法就不会把你带往更大的担忧、害怕、焦虑或恐慌之地,而可以协助你更透彻地看到自己心里实际上在想些什么。这是一种对自己心灵友善的姿态,融合地对待心里所有来来去去的念头、想法与情绪,却不陷入它们的圈套。这样的融合不是一种理想,我们先前已经提过了,这样的融合是一种练习,是正念的核心练习。
当你以平静和正念来深入自己的思路历程时,就会发现许多思考或情绪会有一种可辨识的惯性形态。此惯性形态通常是由一种或多种不安或不舒服所驱动,例如对现况不满、渴望拥有更多、想要事情更能符合自己的期待等。唯有满足这些不舒服,自己才可以感觉更好、更安全、更完整。这是一种摄取且执着欲望的行动。
再更仔细观察,你可能会发现内心深处的这股行动是受到某种贪婪所驱使,一定要拥有什么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一种“给我更多”以让我开心的欲望,可能是金钱、更多钱、控制、认同、情爱、食物(即便已经吃很多了),也许你想要的比你愿意承认的还多。不论在那个当下你所渴求的是什么,当你被这股行动驱使时,这其中的深层意义表示,其实你并不相信自己现在就已经是圆满完整的。然后,你很容易就成为自己欲望的奴隶。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相反的惯性形态,总是希望渴求某些事情不要发生或停止下来,很想去除掉某些事情或生活中的若干人事物,因为他(它)们让你无法开心与满足。这种思维形态是受恨意、厌恶、反感、排斥所驱使,唯有除掉你不想要或不喜欢的,你才会感到开心,在这种情况下,你成为自己所讨厌人事物的阶下囚。
正念,让我们看到自己的实际行动,让我们明了不论是在思维或行为层面,我们都会被喜欢/想要(贪婪)或不喜欢/不想要(厌恶)这两种动机所驱使与控制,即便过程可能相当隐微与无意识。这使我们总是不断追逐所欲或逃避所恶,难以获得真正的平和与幸福。怎么说呢?因为生活中总是有事情可以导致焦虑,可能瞬间丧失所拥有一切,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想要的,可能得到后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你想要的,不管怎么样都觉得自己是不完好的。
除非你对自己的起心动念保持正念,否则你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心头的变化,而习惯于不知不觉或自动导航模式。如此一来,你的心会持续躁动,很多时候会有一种失控的感觉。基本上,这是因为你认为一个人只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才会开心。
这个过程会消耗极大能量,使我们受到无知的蒙蔽,而无法知觉自己现在已经是圆满完好的。事实上,即便在充满担忧、焦虑的生活中,我们仍有可能在自己里面找到和谐与幸福,犹如泥泞中的莲花,而且就在这个当下。认真想想看,你在哪儿还能找到这些呢?
不论你现在有没有焦虑之苦,要避免被自己想法支配摆布的唯一方法,就是好好看清它们,明辨隐藏其中的渴望与厌恶、贪婪与仇恨,即便是细微不显著的(其实它们大部分并非如此细微)。当你可以成功地往后退一步,看到你不等于你的想法或感觉时,自然可以不用相信或回应它们。当你可以清澈地看到这些想法或感觉里许多其实是不正确的、充满评价的、隐藏很多贪婪或厌恶时,你就找到导致担忧、害怕、焦虑的关键,也找到让自己维持平衡的关键。
担忧、恐慌与焦虑不再是无法管控的恶魔,你视之为中性的心理状态,可以跟它合作,也可以接纳它,如同其他心理状态般。然后,你会发现那恶魔不再如此频繁地围绕与困扰着你,过一段长时间后,你可能发现它不知何时何地已经消失无踪。偶尔还是看到若干恶魔的足迹,这提醒你恶魔还是存在,毕竟担忧害怕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你已经不再受其控制、不再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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