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 | 鹰无小鸟游

本篇编辑 | 董小姐

插图来源 | Mimochai

当值编辑 | 玄鹤

今日导读

许多郁友在走出抑郁、回望过去时,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抑郁是人生的一堂课。是啊,虽然这位老师,以严厉和不友善的面目的出现,但它却是在帮助你,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门课程。

打个比方,当我们被利器割伤了,伤口便会疼痛、流血,这是人体的保护机制,为的是提醒你,你的某个部位受伤了,你需要去照看一下它,其实抑郁也一样,只不过它是心灵层面的伤口。抑郁的伤痛,也是为了提醒你去看见、去关注自我,它在告诉你,你生命中还有未完成的课题、未成长的部分、未治愈的创伤,等待你去处理。

这就是抑郁这堂课、这位老师,独特的教学方式。

而当你顺利完成了这门课程,那么,你便赋予了你所承受的苦难意义,就像今天故事中的这位女孩所说的:从某个瞬间开始,过去的一切,变成了一堂课。

这是《郁金香》的第329个郁友故事

在床上躺了一年,我的痛苦终于得到了命名

我是个努力派。从高中开始,我就看了大量心理学书籍,想弄明白我为什么不开心。可惜,在二十岁后半,它还是演变成抑郁症。

我在床上躺了一年,没力气做任何事。那一年,我决定不再挣扎,等死算了。母亲无法接受,时时发火。

一次争吵后,我带着被赶出家门的想法,去了朋友家暂住。

我总不能死在朋友家里啊!——这是我当时去看医生的原因。

在医院诊室外等了很久,我终于坐到了精神科医生面前。我连话都没力气说,把手机备忘录里提前写好的自身情况推给医生看。医生问什么我答什么,然后做检查,填量表。

我曾以为看医生会让我很抗拒或者心如死灰,但神奇的是,在看完医生回去的路上,我竟觉得轻松,以及,心想:“该早点来的”。

至此,我的痛苦终于得到了命名:复发性抑郁障碍,中到重度。我终于被允许做个病人,不用再勉强自己了。

回望过去,我看不见自己,也不敢探索世界

但我不打算把自己仅仅定位为一个病人。

从医学角度看,抑郁症是一种疾病;从情绪反应的角度看,就像人开心会笑,伤心会哭,抑郁,就是我对让人无语又痛苦的经历,最直接的反应。

回看过去,浮现的是年幼的自己,一个惊恐的小孩,常常面对着父母吵架的场景。

我从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每每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是剑拔弩张的场面。

这其中还有强烈的无助无力感,尽管他们表现得如此可怕,我仍无法离开他们,因为我只是个小孩,我只能依靠父母存活。

我爱他们,可他们却是我恐怖的来源。

我还看到了以前在各种场合里窘迫的我。

我没能从家庭获得必需的爱与支持,我看不见自己,也不敢探索世界。在家庭以外,我总是碰碰磕磕,在学校,同辈之间,我也没能获得替代的支持关系。

也没有人教我怎样待人处事,教我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所以面对社交场合,我总是感到生疏别扭,觉得自己和周遭格格不入,无所适从。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当某个瞬间,我发现自己走了很久,却依然一路孤独面对一切,我身边没有任何人,那种寂寥和绝望感太过沉重,随之而来的便是崩溃和抑郁。

被安排好的人生,让我满腔怒火

从小,我的衣食住行就被事无巨细地安排好,我也被严格要求,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我一直是个乖孩子。初中时,有同学成了美术生,我回家提及此事,母亲听懂我的未尽之言,说道,你的成绩很好,不要随便打破规划好的人生路线,你不一定能承担风险。微弱的声音就此湮灭。

大学毕业,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工作,在家待了几年,后来,我听母亲的建议去尝试了一份工作,坚持了两年,却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

我更加迷茫,抓住另一根救命稻草,想转做大学专业的工作,那是一个门槛很高的职业,母亲立刻就否决了,她为我细数行业要求、我的劣势和现实困境,本就脆弱的我彻底意志消沉,后来即使她在物质上表达支持,也已经没有意义。

某天复诊,当我的医生第n次让我尽快去上班,并反复对我说“压力就是动力”的时候,我生气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让我去上班,可我一再澄清,我还没有足够的力气上班。

为什么,我的感受和需求总是被忽略?别人总是叫我做这个做那个,我已经受够了。谨小慎微是一世,自私自利也是一世,我何不随自己心意来?荣华富贵也好,饿死街头也罢,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受。

带着满腔怒火,我终于明确了一件事,在剩下的生命里,我要做真实的自己,按自己的想法生活。

照顾内在小孩,我感到真切的被治愈

随着治疗的进展,我慢慢的有了更多能量和空间去探索内心。

去悬崖边走过一遭的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过去的一个个场景中,重塑记忆,疗愈自己。

在过去的画面里,我是一个多么脆弱、需要保护的小孩啊!

我看到长大后的我牵着儿时的我的手,离开了不睦的父母和宛如战场的家,来到了一座新房子里,我们来到壁炉前,挨着坐下,静静地感受火光和温暖。

这里很安全,长大的我真心无保留地照顾着儿时的我,这里不是我们以前生活的房子,这里没有争吵的父母,也不会再有,我们终于可以休息了。

如果儿时的我饿了,长大的我会很快观察到,并带她吃东西,长大的我会给儿时的我准备衣服,并告诉她淋浴器怎么用,她会得到一个孩子应该得到的所有关照。

在这段重塑的记忆中,我从未感到感到安全,我可以信赖面前的人,家里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氛,总是平和温暖的,我表达不出来的部分,会被和善照顾,不至于窘迫。

我在这个想象的空间里,感到真切的被治愈。

曾经那个时常受到惊吓的小孩,不再定格和不断重复惊恐的画面了,她哭出来了,她被带离可怕的环境,得到很好的照顾。

从此,这个小孩的时间再次流动,她会在这座新房子里,一点点长大吧。

和父母的关系,是我们三个人的课题

我对父母的感情,其实一直很复杂。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像是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抱怨父母伤害了我,我认为他们必须承担责任,必须用行动和改变弥补我的创伤和缺憾。

事实上,他们也一直当我还是个孩子,为我趋利避害,却没能看见我对自主性的要求与日俱增。

我们双方,都没有把对方当成独立的个体来对待。

然而,他们除了是我的父母,还是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性格、爱好、际遇,他们也是某人的孩子、朋友、或者陌生人,有他们的生活叙事。

我也有我的生活叙事。

三个带着不同经历和性格的人碰撞,形成了独特的关系形态,任何一个人的举动,都会影响另外两人,影响关系本身。

所以,我不是单纯的被动接受者,只能靠别人来对我好才能活得好,我也可以影响别人,改变故事走向。

我不必被定性为好孩子,他们也不是坏父母。

我长大了,我们之间需要逐渐调整为三个成年人的关系。我们都要对自己负责,尊重他人,友好相处,在互动中形成合适的边界和关系结构,让每个人都感到轻松,从关系中获得支持。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有时还会倒退,我常常有许多困惑,但我不会企图有什么办法一劳永逸,这是我们三个人的课题,探索的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

抑郁是我对生活提问的回答
但它不会是唯一的答案

当我告诉一个朋友,自己得了抑郁症的事情后,她对我说了这段话:

I think someone who has a big problem is the heal for other people who have problem.

Like a healer. Eum.. it's too much if I say a healer because it's not easy to heal someone's pain/wound. It's like you experience it and if you can pass it you can save others' life.

大致意思:

我认为当一个人经历了巨大伤痛后,对其他遭受痛苦的人来说,是一种治愈。

就像是一个疗愈者,不过,这么说可能有些过头了,因为去治愈另一个人的创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果你经验并且穿越了这种伤痛,你便可以拯救其他人的生命。
当时,我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因为,此前,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是啊,我体会过痛苦,所以我能明白别人的痛苦,我经历过,我知道这段路怎么走,所以,我可以给别人来自亲历者的支持。

我经历痛苦,是因为我是要去治愈别人的痛苦。

从这个瞬间开始,过去的一切,变成了一堂课,“老师”在试图教会我些什么,我又从中学到了什么呢?我一点点寻找着答案。

苦难没有意义,但我可以赋予它意义,过去的经历影响了我,我以自己的方式接住它。

在不断的探索中,我还有一个宝贵的体悟:

生活一直都是进行时。我们不会被审判、被盖棺定论,永远是个痛苦又失败的人。

我们随时都可以再开始。一条路走不通,就走另一条,与其说“我失败了”,倒不如说,“我还没有成功”。

抑郁是我对生活提问的回答,但它不会是唯一的答案。

现在的我想给生活一个怎样的答案?抑郁康复不容易,改变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不容易。我想,我会如现在一样,不断思考和行动,逐渐形成新的回答。
备注:每个人的体质和病症都不太一样,因此,文章中的治疗方式,仅做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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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香抗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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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阳光就从这里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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