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孩子怎么办?”这是自闭症家长的终极焦虑;而自闭症孩子是怎么想的呢?照顾者走后,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个问题我们是否考虑过。
40岁的自闭症人士Elling表示:自己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但事与愿违,社工找到了Elling,把他带到了疗养院里。在那里,他被迫与室友Kjell Bjarne一起生活,和陌生人分享过往的故事。
就这样过了两年,社工告诉Elling,他必须要回归社会,学会一个人生活了。这个故事来自于今天和大家分享的影片《他傻瓜谁聪明》。
《他傻瓜谁聪明》是一部挪威电影,它获得了2002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拍摄于世纪之交,电影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当时的一些社会滤镜:自闭症是隐藏的天才,精神患者都有暴力倾向。
在电影中,导演刻意隐去了Elling和Kjell Bjarne的医疗诊断,希望大家能意识到,给他们造成重重困难的,并不只是他们本身的特质,也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
这也不只是一部关于自闭症谱系成功融入社会的电影,导演希望每个人都可以从这部电影中获得一些什么,“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关于焦虑和恐惧的故事,也是一个去跨越自身障碍的故事”。
40岁的中年男子Elling是个不折不扣的“妈宝男”,在人生的前40年,他生活在母亲的保护下,与社会完全隔绝。
母亲去世后,社工试图上门帮助Elling生活,但Elling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躲避社工,Elling躲进了衣柜里,但还是被警察发现,最后被送进了一间疗养院里。
独来独往40年,Elling突然被送进了陌生人里,他有了一个叫Kjell Bjarne的室友,但在Elling看来,Kjell Bjarne只关心食物和女人。疗养院中,还有许多有精神疾病的住户,工作人员也常常会组织讨论会,让大家聊一聊过去的生活,但Elling讨厌这些活动。
2年后,社工通知Elling和Kjell Bjarne他们需要走出疗养院,去学习在社会中独立生活。他们的重回社会冒险正式开始。
从疗养院重回社会,需要经过多少冒险?
重回社会,意味着Elling和Kjell Bjarne需要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这是个不小的挑战。Elling从小在妈妈的保护下长大,缺乏一定的社会经验,Kjell Bjarne因为精神问题在疗养院也待了很长的时间,现实生活的模样变得陌生。
但为了能够走出疗养院自立,两人都决定努力一次。从踏出疗养院大门的那一刻,他们也开启了一次名为“重回社会”的大冒险。
重回社会第一步:学会买一张火车票。
Elling和Kjell Bjarne很幸运,政府帮助他们在奥斯陆市中心租了一间公寓,也为他们提供到达奥斯陆的路费。
为了买到车票,Elling鼓足勇气走到了售票处,向售票员购买一张车票。售票人员问他,一张单程票?Elling并不了解“单程票”的意思,便问到,去奥斯陆还有更多的路线选择吗?有最快的票吗?
Elling还试着与售票员聊天,说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社工了,还问道,“你们政府工作人员应该都是好人吧?”
但Elling的热情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回应,售票员只是告诉他,去往奥斯陆的火车票每张130元。
重回社会第二步:学习打电话。
在奥斯陆火车站,Elling和Kjell Bjarne见到了社工Frank Åsli。Frank是个大忙人,他一共有12个人要照顾,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Elling和Kjell Bjarne,一到公寓,他便开始教二人如何使用电话。
Elling从来没有碰过电话,以前在家一直都是妈妈负责接听,他也不明白,人们是怎么通过一个塑料机器去和一个看不见的人沟通。
到了新公寓后,不仅自己不接,Elling也不让Kjell Bjarne碰电话。因为“失联”太久,Frank又找上了门,强迫Elling学习打电话。
一天晚上,Kjell Bjarne劝说Elling和他一起出门,“如果不出门女人就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不想出门的Elling灵机一动,“Frank应该要知道教会我们打电话的后果”,他和Kjell Bjarne拨通了色情服务热线,还为此花了4000块钱,挨了Frank一顿骂。
重回社会第三步:自己上街去。
公寓不是魔法屋,不能变出住户需要的生活必需品,要想活下去,Elling和Kjell Bjarne必须要出门自己去采购生活用品。
出门对Elling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他从来没有独自出过门。刚到公寓时,他逞强自己出了一次门,但一走到街上就开始“与晕眩和焦虑战斗”,刚走到超市门口,就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瘫倒在了超市门口。
上街的经历让Elling害怕,他开始把出门采购的任务推给Kjell Bjarne。Frank知道了后,再次上门劝说二人多多出门,去见见真实的社会。Elling却开始狡辩,政府给了我们这么好的公寓,我们不好好待着难道不是浪费租金吗?
为了让他们两个尽快适应现实生活,Frank不得已,开始威胁起了二人:如果你们再这样一直待在公寓里,很可能被送回疗养院。
晚上睡觉前,Kjell Bjarne再次劝说Elling出门,“我也害怕,但我们有钱,而且我们只活一次”。Elling被Kjell Bjarne打动了,两人决定,一起去街角的咖啡店吃一次那里好吃的猪排。
重回社会第四步:失败了再试一次。
街角的咖啡店是Elling和Kjell Bjarne迈出家门的第一站,Kjell Bjarne提前观察过,咖啡厅有好吃的猪排,而且“如果情况不好,我们还可以回家”。
出门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Elling的恐慌又发作了,Kjell Bjarne便牵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过了马路。
顺利到达咖啡店之后,二人吃上了传说中好吃的猪排,Elling很开心,以前的他肯定无法想象,有一天他可以在一间坐满了不同人群的咖啡厅里享受一顿晚餐,他甚至主动给Frank打了个电话,向Frank报告他与Kjell Bjarne的咖啡厅之旅。
Elling和Kjell Bjarne的重回社会大冒险,似乎正在变得顺利。
友情,是可以这么轻松拥有的吗?
平安夜,Elling和Kjell Bjarne在公寓里看着圣诞节目,等待迎接重回社会的第一个圣诞节。Kjell Bjarne等不及了,不到12点就搬来了他为Elling准备的礼物。
这是一栋大房子,是Kjell Bjarne在空闲的时候悄悄制作的,房子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小人,那是缩小版的Elling和Kjell Bjarne。Elling也拿出了他为Kjell Bjarne准备的礼物——一块印有金发女郎的手表。
但交换礼物带来的温情很快就被打破了,楼上的单亲妈妈Reidun晕倒在楼梯上,Kjell Bjarne很担心,把Reidun送回家之后还执意要留在那里照顾她,Elling只好自己回到公寓里。
这本该是Elling与Kjell Bjarne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但Kjell Bjarne却到了楼上陪伴一个刚刚他刚刚认识的单亲妈妈,阴错阳差,这成了Elling在公寓里独自第一个度过的夜晚,百感交集,Elling写下了他的第一首诗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诗人啊!
突然被点亮的才能并没有让Elling感到开心,Reidun的突然出现让Elling充满了危机,他害怕Kjell Bjarne会就此抛下他。在一次争吵后,Elling无意中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一则诗歌交流会信息,他决定要自己出门参加活动。
出门的时候,Elling遇到了来看望他们的Frank,听说了Elling的计划,Frank很开心,他告诉Elling分享会的地址,还分享了一些社交小建议:“分享会一般不会准时开始”、“你要点上一杯啤酒”。
Elling并没有接受Frank的建议,诗歌分享会也并不是什么让他开心的场合,但Elling还是有所收获:他和诗人Alfons Jorgensen成为了朋友。
Jorgensen邀请Elling、Kjell Bjarne和Reidun一起去他的度假屋,在那里,Elling和Kjell Bjarne终于好好地聊了聊,最后Elling把自己干净的内裤借给了Kjell Bjarne,代表他的原谅。四人也坐在一起,聊了聊各自的过往。
在影片的最后,Elling主动提出与Kjell Bjarne一起,到满是人的小酒馆里,等待Reidun的信息,当最终得知Reidun母子平安之后,二人与周围的人一起庆祝了这个好消息。人群的欢呼声,似乎也在庆祝Elling和Kjell Bjarne取得了重回社会的阶段性胜利。
自闭症人群回归社会,
是一场堂吉诃德式的冒险
《他傻瓜谁聪明》改编自挪威小说《血亲兄弟》(Brødre i blodet),在电影中,导演并没有说明Elling和Kjell Bjarne的真实情况,观众和读者也多是从Elling躲闪的眼神、害怕人群、不懂变通等特点推测他是一名自闭症人士。
这样的“隐藏”是导演的安排,他希望观众可以看到角色本身,“Elling和Kjell Bjarne的问题在于他们没有社会经验,而这恰恰是因为没有人任何人给过他们机会,也没有人相信他们。我希望向大众传达的是角色本身的人格魅力与未来的可能性”。
在Næss看来,Elling是个堂吉诃德式的人物,他与人群的格格不入,很容易让别人以为他是个疯子,但他尝试着融入人群的样子,又让他成了一名英雄。
不会打电话,不敢上街,不敢走进咖啡店,不知道怎么和别人开始交流,普通人眼里的小问题,却是Elling和Kjell Bjarne重回现实生活时需要跨过的一道道坎。当Elling和Kjell Bjarne一起试着重新融入社会时,他们的行为常常会逗笑观众。
如何平衡影片中的幽默与严肃也让导演下了一番功夫,他希望让观众大笑的只是这些滑稽的行为本身,也希望他们可以意识到,Elling和Kjell Bjarne之所以异于常人,不只是因为他们的精神状况,也是因为他们本身缺乏社会经验造成的,“去共情Elling和Kjell Bjarne,而不是嘲笑两个角色本身的缺陷,他们自身‘奇怪之处’,和我们普通人自身的缺陷没什么两样”。
不可否认的是,这部拍摄于20多年前的电影带上了一些当时社会的刻板印象,比如自闭症人群的天才特质,精神病人的暴力行为,以及普通人对精神病人的误解。电影中Elling的主角光环也过于强大,在母亲的庇护下度过40年之后,结交到了朋友,走出了蜗居的疗养院,还幸运地发掘出写诗的天赋。
但也许如同美国电影评论家Roger Ebert所说,Elling可能根本就没有精神病,“他只是不适合生活在这个社会里”。他的话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谱系人群共同面临的问题:在提倡神经多样性的今天,现实社会可以给予他们多少支持?
像Elling一样,每个尝试着融入社会的谱系人士都是堂吉诃德,他们孤独而蹒跚地摸索着一套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在知乎上,一位匿名用户分享了一段自己的感受:
你掉进一个所有人靠语言,面具和扇语交流的国家。你想和他们聊天,但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他们因为你没有戴上正确的面具,挥舞你的扇子,就嘲笑你,指责你,以异样的方式看待你。
你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你给自己弄了一个面具,弄了一把扇子,装模作样的学着他们站在原地的样子,然后他们和你说话。就在你正盯着他们的脸的时候,他们突然勃然大怒,突然非常失望,突然骂了你一顿,之后把你丢在一边。
你回去之后又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才有一个人和你说“对方以四十五度角展开扇子摇了3下之后换了一个黑色面具”,这个时候你需要“快速闭上扇子再展开至60度,换上黄色面具,再换上黑色面具”,才是礼貌。
每个人都有需要跨越的坎,只是因为“先天条件”的限制,谱系人群迈过这道坎要更艰难。当Elling在咖啡厅里鼓起勇气自己去洗手间的时候,他默默地想着:“有人可以独自去北极滑雪,而我却需要鼓起勇气才能穿过坐满了人的餐厅,这是不是就是别人所说的‘超越界限’?”
参考资料:
-知乎用户回答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2496156/answer/3078564128
https://cinemaonline.dk/Anmeldelse/interview_med_petter_naess_og_sven_nordin_fra_elling.21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