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不丹贵族乌颜·旺楚克在英国的扶持下，废黜德布王，建立了旺楚克王朝，成为不丹的首位国王，集政教大权于一身，自此在不丹延续了3个多世纪的僧俗政体就此终结。作为回报，1910年不丹与与英国签署《普那卡条约》，从法律层面结束了不丹与清朝的宗藩关系，不丹的对外关系“由英国负责指导”，自此不丹与尼泊尔和锡金一样都彻底沦为英国的保护国。

锡金亡国带给不丹的震撼

但不丹比锡金幸运多了，尽管不丹的旺楚克王室不如锡金南嘉王室历史悠久，晚了265年，至今也仅116年，历任5任国王，但不丹王室的执政至今仍然稳固，根源就在于不丹的“躺平”。由于沦为英国的保护国，失去了对外交往的动力和机会，不丹自知无力摆脱控制，索性就安心充当英国推行南亚政策的棋子，其国内的贵族们也安心拿英国的补贴。

相比之下，锡金就“钢”得多，不仅在沦为英国保护国期间与之多次发生冲突，而且当1947年印度独立后要求继承英国人对锡金的“保护国”权利时，国内也多次爆发反印示威，特别是1968年的反印运动，更是要求废除印锡条约。于是1973年印度开始采取一系列行动，包括将军队开进锡金首都甘托克，颁行印度拟定的宪法、软禁锡金国王等。最终1975年在印度的操控下，锡金举行全民公投被印度吞并，成为其第22个邦。

当然不丹的太平日子，也跟不丹所处的地缘位置息息相关。一来不丹没有像大吉岭这样极其种植茶叶的风水宝地，要知道英国人入侵锡金就始于大吉岭，这个前面讲锡金时已详细解析，这里不再赘述；二来不丹也不是通往西藏的要道，地缘位置不敏感，相反锡金-亚东一线则把控着西藏的南大门；三来英国对不丹、锡金、尼泊尔的定位是英属印度与中国西藏间的缓冲国，只要听话，保持亲英即可。

毕竟不丹国小民贫，且境内都是山地，贸然吞并不但捞不到多少油水，反而徒增管理开支，对于精通投入产出效益的英国人来说，并不是一笔“好买卖”。即便后来英属印度殖民地独立，不丹也是早早的在1949年就与印度签署了《印不永久和平与友好条约》，满足印度迫切想继承英国与不丹的“特殊关系”的心思。

步步为营的不丹方得始终

但你要是觉得不丹就只是这样“混吃等死”的躺平，那就太低估旺楚克王室的智慧了。不丹深刻明白自身实力的孱弱，不管是国内被渗透，还是经济发展都离不开印度，同时也清楚如果自己完全躺平，也很可能被印度化，进而会步锡金的后尘。所以不丹在“遵从”印度指导的同时，三步走稳固自身的基本盘，并小心翼翼的扩大朋友圈来对冲印度的一家独大。

稳固基本盘的核心策略就是严控外来人口和推行现代化改革。要知道印度之所以能够操控锡金民众公投，除了利用民众对君主制和民主制的态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锡金在19世纪受英国人鼓励接纳了大批尼泊尔人在锡金南部种植茶园，致使其人口占比高达70%，而锡金土著的菩提亚人与雷布察人沦为少数族群，代表本土族群的锡金王室被推翻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吸取教训的不丹王室，为了严防外族扩张，20世纪90年代就曾驱逐占人口20%的尼泊尔人，甚至引发了人权危机。至今是其旅游业，也控制很严格，一般只接受团体旅游，而且自2022年起出于环保的考量，对境外游客每人每天收取200美元的“可持续发展费”。其中考量的因素，或许并不只是为了环保。

至于现代化改革，不丹的旺楚克王室从第三代国王吉格梅·多尔吉·旺楚克在1952年即位开始，就着手对内政外交进行改革。不但废除了农奴制，建立了现代教育、经济体系，而且在反对声中说服国民接受民主议会选举制度，放弃手中的绝对权力，改君主专制为君主立宪制。在2008年就首次完成了民主选举，还全球首个推行以国民幸福总值（GNH）为发展目标。

在增强独立自主，扩大朋友圈方面，不丹表现得相当老道。先是在1962年后趁着中国在对印反击战中痛击印军之时，多次提出修改《印不永久和平与友好条约》，以收回部分外交主权。最终迫使1968年印度为了安抚不丹，不得不与不丹第一个建立现代外交关系，而不丹在1971年也顺利加入联合国，清退了大批印度顾问，自此摆脱了被印度吞并的可能。

但不丹也十分清楚，印度不愿五常力量进入不丹，进而使不丹摆脱控制，也明白五常对印度关系的看重远胜于自己。所以为了不过度刺激印度，不丹历经几十年小心翼翼的经营，尽管已经与54个国家建交，也加入了45个国际组织，但至今仍未与中美俄英法五大常任理事国建交。当然，不丹也积极参与印度主导的南亚区域合作联盟，配合印度实施南亚“独霸”政策。

这种“自我隔离”又唯印马首是瞻的做法在全球主权国家中可谓独树一帜，而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有很多，既有不丹自身不过多涉及国际事务的外交思想，但更多的是受历史现实因素影响，毕竟不丹近80%的对外贸易、主要商品供应都要通过印度，印度一旦封禁口岸，不丹很快便会陷入物资危机之中。可以说，特殊的地缘环境塑造了不丹特殊的外交战略。

印度对不丹的地缘诉求

对印度而言，对不丹的影响力事关其战略软肋—西里古里走廊的“安全纵深”，而西里古里走廊事关印度对其东北部六邦、17.85万平方公里领土的控制，毕竟那里不管是人种还是宗教信仰均与印度本土不同，长期存在独立倾向。所以印度不但阻挠中不建交，甚至还处心积虑的干涉中不边界谈判。

比如2017年，印度边防部队在中印边界锡金段越界进入我国境内，阻挠我方在下洞朗地区的道路施工，引发6·18中印洞朗对峙事件，其目的就是以不丹为借口，介入并阻挠中不边界谈判进程。由于历史因素和喜马拉雅山区的复杂地形，中不之间仅有一条传统习惯线，双方在边界划分上是存在争议的，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中不两国已进行了24轮边界会谈，达成了广泛共识。

虽然并未开始正式划界，但双方已对边境地区实施了联合勘察，对边境地区的实际情况和边界线走向存在基本共识，已经具备了划界的基础。而一旦中不完成划界，下一步必然会扩大经贸合作，届时将大幅降低不丹对印度物资进口、投资贸易的依赖，而被紧紧绑缚在印度的对外政策之中的不丹也将更有底气说不。

随着中国不断完善西藏联系内地的铁路公路网，未来该交通网与不丹、尼泊尔一旦接入，喜马拉雅山南麓将大变天，两百年前的轮回或将再次翻转。

备注：本文是《未定国界》系列的第13章，鉴于全篇六千余字，实在过长，特分为上下篇发布，仅为一家之言，欢迎指正转发。另文中配图部分引自微博1002什么，如有版权私联请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