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娱理
在《声生不息·宝岛季》,我们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王伟忠。
有人说,“王伟忠的成功史,也就是中国台湾地区电视的发展史。”
熟悉《康熙来了》的观众,不会对这位幕后制作人、兼多期采访嘉宾感到陌生。事实上,伴随着电视成长的85后、90后,也多少都曾经是王伟忠的观众。
《声生不息·宝岛季》曾在“声生不息请回答”环节随机对100位中国大陆观众进行街头采访,最终得出“中国大陆观众最喜爱的台湾综艺节目TOP5”,依次是《康熙来了》《娱乐百分百》《超级星光大道》《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大学生了没》。除了《娱乐百分百》,其余四档综艺皆出自王伟忠之手。
当那些曾经陪伴我们度过人生某一阶段的综艺节目变成历史,当整个综艺市场的话语权渐渐从中国台湾地区转向中国大陆,两岸之间的综艺联结似乎也不再紧密。
于是再度在屏幕里看到王伟忠,他已经从长发飘飘、指点江山的模样,变成头发花白、稳重少言的“老炮儿”。这位曾经引领华语综艺风向的“娱乐鬼才”,已经太久没出现在中国大陆观众的视野里。
被问及原因,王伟忠笑笑对娱理工作室说:“其实我本来就是幕后,我幕前不会表演什么,所以很少看到我也正常。谢谢你们抬举,谢谢你们会想要来访问我。”
“流行音乐,是社会的窗子”
接到芒果TV的邀约时,王伟忠回看了去年的“港乐季”,掂量着自己能为这样一档节目做些什么。
“我不是流行音乐的专家,相对而言做综艺节目多一些。但这个节目我觉得蛮有意义,因为(中国)台湾地区的流行音乐在华人世界里像是一个摇篮,我也建议节目组多找一些流行音乐的专家,我能够做到的,我都尽量帮忙。”
后来,王伟忠成为节目的“金曲分享人”,和阿雅一起驻扎在中国台湾地区的分会场。有时他也会带着嘉宾走向街头,分享中国台湾地区的美食和人文风情。
其实关于中国台湾地区流行音乐的发展,甚至整个华语乐坛的变化,王伟忠都是其中的见证者。其源头最早要追溯到民歌时期。而民歌的中后阶段(1982年前后),正好是王伟忠职业起步的第一个阶段,从电视台的打工仔,到正式参与电视节目制作。
1982年以后,中国台湾地区逐步迈入唱片工业时代,本土唱片公司开始崛起,也形成了滚石唱片、飞碟唱片两大巨头分庭抗礼的局面,优秀的制作人不断涌出。很多音乐都给王伟忠带去过深深的感动。1995年,王伟忠创立“台北之音”电台,与流行音乐更加紧密,也凭此拿到广播金钟奖最佳节目主持人。多说一句,当时电台的创意总监正是蔡康永。
千禧年之后,中国台湾地区流行音乐进入属于周杰伦、陶喆的新时代,用王伟忠的话说,“是给又一波年轻人听的时代。”已经远离制作第一线、更多在幕后统筹大局的王伟忠,没有之前与流行音乐交流得那么密切,但依然是其中重要的参与者。2007年,《超级星光大道》横空出世,我们熟知的林宥嘉、萧敬腾、徐佳莹、杨宗纬、胡夏皆出自于这档音乐选秀节目。
很多人说,千禧年之后,是中国台湾地区流行音乐的鼎盛时期,也是华语乐坛的黄金时代,言外之意,眼下的华语乐坛正处在由盛而衰的低谷期。但王伟忠不这样认为,“不是盛衰的问题,应该是旗帜多了,更多样性了。”
“(中国)台湾地区经过民歌时代、本土公司崛起、外国唱片公司入场,再到全世界的音乐进来,包括(中国)大陆的各种选秀、音乐节目也做得很棒,包括我们的少数民族音乐、西北音乐,整个华语乐坛开始变得丰盛,市场也变得分散了。
(中国)台湾地区现在独立唱片公司和独立乐团、独立歌手创造力还是蛮丰富的,但是观众和歌迷不像以前那么多了,它不会像80、90年代那么集中,这是很正常的一个现象。道法自然了。”
每次录制《声生不息·宝岛季》,王伟忠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太刻意去说教,有感情的事情,就多说一点。他始终感谢节目组为两岸音乐交流付出的努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尽力了。”
“我们这一代,还是希望两岸之间感情更深,所以做得很轻松。流行音乐本来就是社会的一扇窗,我们就把这窗子重新擦一擦,让大家看看(中国)台湾地区的流行音乐是怎么开始的,过程是怎样的。我们对同一首歌曲的情感是共通的。”
“血缘这个东西,它会牵绊你”
在最沉迷于音乐的青年时期,有一位歌手对王伟忠“很重要”,他就是崔健。
崔健的重要,源自于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动:“那个时代,中国居然有这样的摇滚人物。”
1988年,中国台湾地区开放到中国大陆探亲的第二年,王伟忠从新加坡转机到故乡北京,探亲之余特意跑到三里屯,到处寻找崔健的影子,人没见到,只能收集很多卡带,听了个过瘾。后来崔健前往中国台湾地区参加金曲奖,王伟忠也没有碰到,他把这段追星经历称之为“神交”。
说到第一次回家探亲,尽管过去了35年,那时的画面依旧清晰地印在王伟忠的脑海,“鼻子里彷彿还能闻到当年北京公寓的水泥墙味道”。
在那之前,王伟忠甚至不知道姥姥还活着,因为妈妈总是说“她早走了”。长大后得知,原来在那个通信隔绝的年代,妈妈听说接到中国大陆亲友的来信是要上缴小米若干斤作为处罚,干脆不再联络,不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再添负担。
这一别,就是近四十年。以至于王伟忠推开门见到姥姥和大舅时,整个腿都是软的,不到十公尺的距离,刚走两步就跪倒在地上,只能往前爬。
“血缘这个东西,就跟量子科学一样,它会牵绊你,没有办法排斥的了。那是一个很稀奇的东西,讲不出来的。那个时候走在北京任何地方,我都闻得到故乡的味道,我都觉得太新奇了,太棒了!”
《声生不息·宝岛季》,王伟忠
北京,是王伟忠的故乡,而他生长的家乡,是中国台湾地区南部的嘉义眷村。
熟悉他的人、或者常看《康熙来了》的观众都知道,王伟忠总是把眷村挂在嘴边,如今的微信头像也是“眷村”二字,而《声生不息·宝岛季》的第一期也是跟随他的脚步,从眷村一家面铺开始的。
所谓眷村,是解放战争后,为了安置从中国大陆迁徙至中国台湾地区的军人及其眷属所兴建的房舍。并不宽敞的胡同和街道里,往往挤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上千号人。在那个时代,眷村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底层的生活状态。
作为“眷村二代”的王伟忠在这里度过了少年时期,尽管贫寒,但邻里乡亲的热情和不谙世事的天真,让眷村时光别有一番滋味,乃至后来功成名就也无可替代。
“2000多户的大村子,每个人都像家人一样,我是听着各种乡音、吃着各种食物长大的。这个感觉对我们从事影视工作的人来讲,对有比较感性诉求的人来讲,我觉得是非常好的养分。”
这样一个繁复的“小社会”,也培养了王伟忠观察、社交的本领。
那时眷村里有一位湖南老兵,独自一人生活。旁人总觉得他凶狠、怪异,不常或是不敢与他往来。而这位老兵偏偏有一个拿手绝技,就是腌制湖南腊肉,味道特别香。为了能在平日里尝到这一口湖南腊肉,小小年纪的王伟忠就主动与他攀谈,“其实他并不凶,只是孤独。”
他在自己的可视电台里强调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在娱乐圈看人能这么准。”我们熟知的大S、小S、黑人(陈建州)、阿雅、陈汉典等都是由他一手挖掘。
后来,眷村就像很多寻求发展的中国大陆城市一样,被宽阔的马路和钢筋水泥取代。为了留住属于眷村的回忆,为了让更多人了解眷村的故事,王伟忠不仅制作电视剧《光阴的故事》、拍摄纪录片《伟忠妈妈的眷村》《想我眷村的妈妈》,还与赖声川导演合作了眷村舞台剧《宝岛一村》。
今年正值该剧15周年,阔别已久的中国大陆巡演也再次启动,王伟忠向娱理工作室透露,他会亲自前往《宝岛一村》上海场的巡演现场。
“主流媒体会慢慢式微,是很合理的”
从得知家乡眷村要拆迁、开始拍摄《伟忠妈妈的眷村》到现在,又过去了18年。
“老人都走光了,现在都是第二代、第三代了,老人剩不到四、五个了,我妈妈还是其中一个,已经90多岁了。”
现在,王伟忠每个月都要回一趟嘉义,到花亭空地走一走,再到山上给爸爸、哥哥他们烧柱香,烧完香再去找眷村的面铺,吃一碗儿时的味道。
高铁的发展让他能够早上出发,中午就回到台北的家。想当初考上大学时,从嘉义眷村到台北,王伟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慢车,晃荡了一路。
那是1975年,王伟忠考入大学进了新闻系,带着全家凑出的两万块,奔赴台北求学。很快,机灵肯干的王伟忠通过熟人介绍进入电视台,开启了自己的传媒职业生涯。如今已是第46年。
向来天马行空的王伟忠重视创意,不喜欢重复自己,也不喜欢做别人做过的内容。所以他会在《声生不息·宝岛季》中表达对湖南卫视原创综艺的喜爱。
纵观其执掌过的节目,类型风格多种多样,既有开创综艺短剧风潮的《连环泡》、主打时事反讽的《全民大闷锅》,也有掀起谈话类节目热潮的《康熙来了》、制造新一代乐坛新星的《超级星光大道》等等。
这种创意、创新,也包括打破主持人原有的端庄、板正的样态,采用更接地气、说话不显播音腔的“庶民主持人”,为的是拉近与电视机前普罗大众的距离。这种形式一度影响至中国大陆综艺市场。
当然,如今再看中国台湾地区的综艺市场,已经不是走在前端的引路者了,它的辐射力和影响力都在发生着转变。
曾在中国大陆也做过节目的王伟忠能感觉到两个市场的差距,“(中国)大陆的人力、财力、物力都比较丰富,时间成本也比较高,我们有时不会花这么高的时间成本。”比如每一期《声生不息·宝岛季》的录制时长,平均要超过12个小时,从中午录到晚上十点,前后还有其它拍摄和采访,比他想象的更耗时。
正因如此,综艺市场的影响力更迭,在王伟忠看来也是一种必然。“第一,(中国)大陆是个大市场,艺人会去中国大陆发展是很正常的事情。第二,(中国)大陆的综艺节目、娱乐类型越来越多,也是正常的。(中国)台湾地区因为电视台太多,成本越降越低,加上自媒体时代到来,网络世界又来瓜分受众,所以我一直说这不是‘盛衰’,是媒体的特性变化。”
整体而言,未来是属于分众市场的。用他的话说,“现在平台多了,主流媒体会慢慢式微是很合理的。天下大事,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五轮,否则年轻一代怎么出来?往后不再是几个人就可以定天下了,而是几百人定天下,几千人定天下。大家各自取一瓢饮。”
面对这样的媒介巨变,王伟忠看在眼里,但很少被其左右,也很少为此苦恼。“我都66岁的人了,你说我还有什么苦恼?”
他依旧着眼于自己关心的综艺类型,比如还没有被各方重视起来的熟龄题材,好像除了养生、健康类节目外,很少有综艺内容是提供给银发群体的,更多还是用在年轻人身上。
2020年,由王伟忠监制的舞台剧《明星养老院》在高雄正式上演,讲述的正是曾经红极一时、光芒万丈、呼风唤雨的明星们,目前共居在“明星养老院”发生的种种故事。这些新的尝试让他感到满足。
而未来,在《声生不息·宝岛季》结束后,两岸还将以怎样的形式持续让彼此看见,王伟忠认为离不开“文化”二字,流行音乐是文化,共同的语言也是文化,一部电影、一出剧目都是文化。
“我到今天最爱看的(中国)大陆剧还是历史剧,大时代下有我们共同的历史文化,是扎根在我们血液里的东西。如果那些东西你看得懂,就代表我们有一些共同的讯息,一些共同文化的DNA。如果这个东西能感动你,我觉得有原因,这原因是什么?要仔细想想看,不要把这个原因搞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