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一种仙草,据说可以包治百病,请问,你信不信?

怎样做,才会让你信?

这个问题是试金石,可以检验你的认知目前进化到什么阶段。

第一阶段:道听途说

听人说,这种仙草可以治病,我就信了。

大多数人的大多数知识,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

听朋友说,听网上说,听我妈转发的养生文章里说;

听人说,喝茅台酒可以延年益寿;听人说,冬虫夏草可以强身健体;听人说,燕窝可以养颜美容……要不,怎么可能卖得那么贵?

包括听老师说,听专家说,听名人说……

这个认知阶段的人,是“智商税”的主要征税群体。

第二阶段:亲测有效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我亲自吃过这种仙草,结果病好了,所以我相信它。

这种做法勇气可嘉,就像神农和李时珍,有大胆探索的精神,也有舍身取义的魄力,可惜,在认知层次上依然处于蒙昧阶段,因为,这种人忽视了两个重要问题:

1.个体差异,同一种药,对于不同的个体,有效性差异极大。

2.干扰因素,无法有效区分个体因素和药物因素——假如仙草完全无效,但是身体自愈了,会误以为是仙草起的作用。

自愈,是人类战胜病魔最强大的本能!我们之所以自强不息地活到今天,主要是靠自愈!

3.第三阶段:对照实验

凡是吃仙草的,病好了;不吃仙草的,病都没好,所以我相信仙草有用。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这种做法,初步具备了科学思维的雏形。

1747 年 5 月,英国索尔兹伯里号军舰上出现了大量生病的船员,他们身体虚弱,牙龈溃烂,关节疼痛,皮下出血……

当时的随船军医是詹姆斯・林德(James Lind,1716-1794),这是他担任皇家海军外科医生的第8个年头,他很清楚这些船员得的是坏血病。

当时流行用“瘴气理论”来解释这类疾病,病人常常被污名化,认为是道德堕落才导致身体腐败。至于坏血病的治疗方法,更是五花八门。

林德突然有了一种按耐不住的冲动,想验证一下这些五花八门的治疗方法是否有效。

1747 年 5 月 20 日,林德从生病船员中选出了 12 人,每2人一组,分成 6 组。

这 6 组病人,除了吃船上的伙食之外,分别给予不同的治疗:

第一组,喝苹果酒;第二组,吃含醋的食品;第三组,喝海水;第四组,吃含大麦汁的混合物;第五组,喝稀释的硫酸;第六组,每天吃两个橘子和一个柠檬。

很快,结果出来了,前五组没有改善,第六组明显好转,在第 6 天就恢复了工作能力。

虽然林德不知道坏血病的原因是缺乏维生素C,也不知道橘子和柠檬富含维生素C,但是,通过对照实验,林德得出了正确的结论:坏血病可以用橘子和柠檬来治疗,而且能治愈。

这被视为第一个临床对照试验,根据这项研究被撰写的论文于 1753 年发表,林德也被认为是临床对照试验的先驱者。

为纪念这一历史性事件,每年的 5 月 20 日被定为国际临床试验日。

第四阶段:大样本对照实验

虽然吃仙草的人病好了,不吃仙草的人病没有好,但是,如果参与对照实验人数太少,存在太多偶然因素,结论依然不可信;

所谓“大样本”,就是要求对照实验的参与人数足够多。

说一件关于咖啡的趣事。

咖啡最早在非洲丛林里被发现,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吃,先是把咖啡豆磨成碎渣蘸着面包吃,虽然味道独特但是难以下咽。后来有人发现磨成粉冲水喝可以提神,慢慢在全世界流行开来。

咖啡味道怪异而且有成瘾性,所以,民间渐渐起了一种说法,认为咖啡是毒品。

古斯塔夫三世是1771年至1792年的瑞典国王,是一位具有科学探索精神的国王,他当时也坚定的认为,咖啡是毒品。

于是,他用咖啡搞了一个人体对照实验。

当时有一对同卵双胞胎兄弟犯了死罪,国王说:死罪免了,我要拿你们俩做实验。

兄弟俩分别关押,哥哥每天喝三壶咖啡,弟弟每天喝三壶茶。

国王想要看看,兄弟俩到底谁先死?

为了执行到位,国王任命了两个医生负责监督,确保两人每天喝足量,不能偷工减料。

猜猜看,实验结果如何?

后来,国王先死了。

再后来,两个医生都死了。

这对双胞胎一直活着,都活成了寿星,喝茶的弟弟活到了83岁,喝咖啡的哥哥活了85岁。

请问,这个实验可以得出什么结论?

喝咖啡、喝茶可以长寿?或者,喝咖啡比喝茶更长寿?

从科学角度来讲,这项实验得不出任何结论!因为样本太小,只有两个人。

诺贝尔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提出一个概念,“小数法则”——样本太小,滥用典型事件,忽视基本概率,根据个案或者小样本最终得出错误结论。

比如,小王的爷爷是老烟枪,抽烟抽了80年,楞是活到100多岁才死,小王据此得出结论:吸烟对身体无害!

个案无法总结规律!只要样本数量少,什么稀奇古怪的结论都能得出。

比如,我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外遇,每天步行一万步,30多岁得了癌症;他天天吃喝嫖赌花天酒地,反而长命百岁寿终正寝,找谁说理去?

没地方说理,都怪你点儿背,凉快地方待着去!

昆虫的眼界,只能看到一片树叶;飞鸟翱翔天空,才能俯瞰整片森林。

虫的视角,叫做小数法则或小数定律;

鸟的视角,叫做大数法则或大数定律。

要想得出科学有效的结论,必须是众多个体参与比较,这就是“大样本”要求。

通过大样本对照实验,现在学术界对吸烟与喝酒的研究结论是——

吸烟平均缩短寿命7.5年,吸烟者死于肺癌的概率是不吸烟者的16倍。

喝酒平均缩短寿命5年。

关于酒精和健康的关系,有一项大型研究,横跨几大洲,包含195个国家,从1990到2016年一共持续了27年,研究对象共计599912人。论文发表在2018年4月14日《柳叶刀》杂志第391卷,论文结论是:如果一定要一个饮酒安全剂量,那么这个数字是0。

柳叶刀原本是放血疗法的专业工具。

放血疗法是几千年西方传统医学最重要的治疗方法。其具体原理是希波克拉底的体液学说。

希波克拉底是古希腊的名医,世界医学之父,其在古希腊的地位类似于中国的华佗或李时珍,他认为:人体含有四种不同的液体,即血液、粘液、黄胆汁和黑胆汁。他的理论后来被古罗马的医生盖伦所发展,认为人生病了,就是体内四种液体不平衡导致的,治病的方式就是恢复体液平衡,要不就往身体了灌点什么,要不就从身体里放出点什么?

比如放血疗法,是将多余或不好的血放掉;泻吐疗法,是利用泻药或催吐药将不良体液排出。

1799年12月,68岁的美国总统华盛顿冒着大雪骑马巡视自己的种植园,回家后感到喉咙疼痛、呼吸困难,发烧了。

其实,华盛顿得的应该是稀松平常的气管炎或者咽喉炎。

华盛顿本人对放血疗法深信不疑,随即让管家给自己放血。

管家放血不过瘾,病情没好转;私人医生赶来,接着放血,仍没有好转;两位名医稍后赶到,继续放血。半天之内放了三次血,总计达3.5升,体内的血被放掉了一大半。第二天,华盛顿就呜呼哀哉了。

不止是华盛顿,查理二世、斯大林也都是放血疗法给放死的。

其实,全世界几千年的传统医学,除了把人治死和顺带起到一点“安慰剂效应”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作用。

华盛顿去世10年后,苏格兰军医汉密尔顿开始认真研究放血疗法,他把366名患病的士兵平均分成3组,治疗方式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两组病人不放血,一组病人放血。

结果,不放血的两组分别有2和4个病人死亡,而放血疗法组竟然死了35人。

但是很遗憾,这一重要成果没能发表,直到1987年人们才发现他当时的记录。

真正引起重视的是法国医生皮埃尔·路易斯,他在治疗77例肺炎病人时,用早放血和晚放血做对比,结果发现早放血组死亡率44%,晚放血的组死亡率25%。

后来路易斯花了7年时间,统计了2000个病人,发现放血疗法非但没有效果,反而十几倍地增加了死亡率。这2000多个病人都是有名有姓,有病历可查的。

放血疗法,这棵西方传统医学的参天大树,在大样本对照实验面前轰然倒下!

风光了2000多年的放血疗法,在今天的西方医学界已是“弃之如敝屣”,凡是研究放血疗法的论文,所有的医学杂志连看都不用看,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第五阶段:大样本随机对照实验

所谓随机,就是不能人为挑选样本。

比如,吃仙草的人都是重症,快死了;不吃仙草的人都是轻症,不碍事,那结果就不可信。

再比如,比较吸烟者和不吸烟者的寿命,你挑选的吸烟者都是长寿的,不吸烟者全是短命的,那结果就是你操控的。

只要样本可以人为操控,你想要什么结论都可以得出来。

我挑选了10个一米八的女人,10个一米六的男人,通过对照实验,我的结论是女人的身高平均比男人高20厘米。

随机,最简便的方式就是抽签。

第六阶段,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实验

所谓双盲,就是在对照试验中,观察者(医生)和被试者(病人)双方都不知道谁吃的是真仙草(真药组),谁吃的是假仙草(安慰剂组),这样最终结果才更加客观可信。

随着认知的不断进化,今天,最有效的验证方式叫做“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实验”。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最初的问题,如何用“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试验”来验证仙草是否有效?

具体做法是这样,选定3000人作为研究对象(大样本),用抽签的方式(随机)分成3组:

第一组,1000人,不吃仙草,不采取任何治疗措施(自然对照组);

第二组,1000人,吃假的仙草(安慰剂组);

第三组,1000人,吃真的仙草(真药组)。

第二组和第三组被试,本人都认为自己吃的是真仙草;观察者(医生)完全不知道被试吃的是真仙草还是假仙草(双盲)。

实验结束后,第一组,康复30%;第二组,康复50%;第三组,康复80%。

结论如下:第一组康复30%,完全属于自愈;第二组康复50%,高出20%,是“安慰剂效应”导致;第三组,康复80%,比第二组又高出30%,这30%才是仙草的有效率。

假如,第三组和第二组康复率没有明显差异,则仙草完全无效。

美国FDA在“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实验”的方法成熟之后,对以往所有药品重新做了检测,结果是,三分之一的药品根本无效,被取消了上市批文,不准销售。

请问,我们身边那些“祖传秘方”和昂贵的保健品,有多少通过了“大样板随机双盲对照实验”呢?你想知道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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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学者,专注组织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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