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您能让我不再影响同桌吗?”阿梅去年高考不理想,选择了复读。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觉得自己影响了同桌,以至于平时一举一动总是小心翼翼的。有时,同桌皱一下眉头,或者趴一下桌子,她就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又惹她烦恼了?为此,阿梅尝试过很多办法,将头发散下来,形成一道屏障。自我暗示说是自己想的太多而已,但效果均不明显。阿梅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学业上,情绪也变得很低落,只好选择了暂时休学。阿梅的妈妈在官网预约面诊时间后,带着她来到了中心。
根据以往的干预经验,我发现很多时候来访者的描述往往是从自己的认知和感觉出发的,会跟实际情况有着较大的出入,所以在沟通时我更注意细节的拼凑来还原事件。
我问道:“你怎么判断自己影响了同桌呢?”
阿梅说:“当我不经意看她的时候,往往会看到她的表情似乎很不耐烦。我想一定是我影响到她了。”
我问:“除了她的表情不耐烦,还有哪些线索表明她受到影响?”
“她会揉一下头发,或者咬一下嘴唇。”
我继续跟进:“每次都如此吗?”
“也不是,有时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但我就是会觉得我已经影响她了。”
我问道:“你觉得自己影响了同桌,有没有跟同桌证实过呢?”
她说:“我曾经问过是不是我惹她不开心了,但是她说没有,还让我不要太敏感。”
我接着问:“那你如何看待她的说法呢?”
她回答:“也许是她掩饰吧,也许是顾及面子,为了安慰我,才会这么说的吧。”
这是一种典型的过度推论,即只运用少量的信息,就会得出结论。当然,这样的推论也是站不住脚的。如果此时跟阿梅说不要太敏感,所有问题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阿梅会觉得我并不理解她,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已经认定了自己影响同桌这一事实。
我问:“如果她真的是心情不好,除了受你影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呢?”阿梅显然已经形成了一种扭曲的想法,即只要同桌受影响,她会直觉地认为自己有错,所以思考其他的可能性,她开始觉得有些困难。慢慢地,在我的引导之下,她想到了:“也许她遇到不会写的题目了吧。”
我及时肯定了她的说法,然后问道:“还有其他可能吗?”通过不断地思考,最终,她说出了十来种其他的可能情况,如“生病了”,“跟父母谈话不舒服”,“睡觉没睡好”,“考试没考好”,“班级吵”而这些同样会引起同桌心情不好的因素,跟阿梅毫不相关,但是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
于是,我引导阿梅觉察到,“同桌心情不好,似乎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他人造成的,你如何看待?”言下之意,即是绝大部分时候,阿梅是没必要为同桌的情绪负责的。
我发现,当引导阿梅去认识其想法的不合理性的时候,但是她在内心深处就是认定了这种不合理。我觉察到在她的内心深处一定有一根刺,被深藏在她潜意识深处的病理性记忆激活了。如果没有触碰到这根刺,问题可能不会得到解决。
我问她:“假如说你的确影响了同桌,那会怎样呢?”阿梅说:“那我就会很烦呀。”我问:“如果你很烦,你担心的是什么?”阿梅说:“我担心我不能全力去高考,然后我的高考成绩很糟糕。”
我问:“假如说,你的高考成绩很糟糕,你不能接受的是什么?”
阿梅说“我害怕我的梦想不能实现了。”
我问:“假如高考结束,同学也放假了,你担心什么?”她抽泣着说:“我担心的就是大家说要进行同学聚会,然后所有的好朋友都知道我考的很差,接着她们会在心里说补习一年,也不过如此!”
我问:“此时,你会对自己说什么呢?”阿梅不断地努力忍住抽泣,说:“我会恨自己,我怎么就那么一无是处呢?”
“我怎么这么没用!”这其实是阿梅一直以来核心的扭曲想法,就是她内心深藏的那根刺。这是心理障碍的本质,常常以外在的表象表现出来,即我影响了同桌。如果仅处理外在的表象,我们将永远也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只有将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一切才会得到根本的解决。
我在潜意识下找到了阿梅的病理性记忆。阿梅在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考试没考好,阿梅妈妈很生气,拿着试卷走到女儿的房间,站在阿梅的桌边开始责骂。阿梅觉得妈妈的话像在心里扎了一下很痛,她感觉到妈妈更在乎她的成绩,这让她慢慢对自己更加严苛起来。而每一次考试失败,就像在阿梅的额头上写下了几个大字“你真没用!”。我对阿梅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高效化重组,她焦躁的心情安静了很多,对于自我的价值有了新的觉察。
通过两个多月的记忆重组干预,在我的引导与陪伴之下,阿梅渐渐地明白了,原来自己真正的担心不是影响同桌,不是高考,而是自我价值感的丧失。她开始懂得,成功的定义不完全体现在成绩上,一些人虽然高考失败了,但最终他们仍然取得了属于自己事业的成功、家庭的幸福,我们只是应该在上学的年龄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学习。
阿梅顺利地回到了学校,并能够面对高考带给自己的压力,阿梅妈妈反馈说,女儿这段时间情绪稳定,能够集中精力准备参加高考,并且不那么苛求结果了。并且阿梅的妈妈也一改自己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不再唯成绩论,也让阿梅的感受越来越良好。阿梅能够走上属于自己的未来道路,我感到非常欣慰。
许多孩子会纠结于我们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烦恼,这往往是因为我们内心的某一处有一个结或一根刺,它开始扎疼我们了。如果一味地想要处理显而易见的烦恼,往往会发现它总是挥之不去。也许这时我们最需要做的是,停下我们的脚步,问问自己的内心。当内心得到更多的关爱和纾解,我们的生活境遇也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