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第一次从口中发出‘布布’时,我特别感动。我在治疗这些孩子的同时,他们也在治愈我。”
布布是一名言语治疗师,全名叫布丽德尔青·加尔恒,来自新疆阿勒泰地区青河县,哈萨克族。
她温婉又耐心,总能给人带来积极正能量,就像她那总挂在脸上的甜蜜的笑容,给人带来阳光温暖与美好。
从上海中医药大学的康复治疗学专业到美国杜肯大学的言语语言病理学专业,她从最开始的懵懂到最后坚定地走上了言语治疗的道路。
她曾在国内外多家医院及机构提供咨询和治疗服务,在儿童、成人测评和治疗方面经验丰富。
言语治疗是对各种言语障碍进行评定、诊断、治疗和研究,治疗对象是存在各类言语障碍的成人和儿童,如自闭症、口吃、吞咽障碍、唇腭裂、失语症、构音障碍、唐氏综合征、学习障碍、社交障碍、卒中、阿尔兹海默症等。
从毕业到现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布丽德尔青让很多有语言障碍的孩子开口说话,给很多家庭带来了希望。
她的病人都亲切地称她为“布布老师”“布布医生”。
从向往,到热爱
布丽德尔青最开始选择从医并不是出于热爱。
高考填志愿时,她的第一专业选择并不是医学,但在机缘巧合下从了医。
因为比较喜欢挑战新领域,她并没有选择所谓“传统医学行业”,而是选择了“康复治疗学”这个“新兴专业”。
康复治疗学分为物理治疗、作业治疗和言语治疗三个分支。当时考虑到就业优势,她选择了物理治疗。
物理治疗师是使用运动疗法或功能锻炼等物理方法,最大限度地促进、维持和重建病人的任何运动和功能的临床工作者,目前在国内比较常见。
相比之下,言语治疗在国内发展比较滞后,就业面相对较窄。
但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在去美国访学的时候,布丽德尔青遇到了真正的言语治疗师——她的研究生导师,在观摩、学习的过程中,对言语治疗有了更多的向往。
“因为我之前对播音主持感兴趣,比较喜欢言语上的互动,而言语治疗师也是像心理咨询师一样去跟患者进行聊天互动的职业,所以一下就产生了兴趣。”
再加上布丽德尔青本身精通哈萨克语、维吾尔语、汉语、英语等多种语言,在言语治疗方面会有一定的优势,就在考研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调到了言语治疗方向。
刚工作时,她接触的大都是儿童患者,有些孩子有攻击行为,工作时被孩子咬、打,甚至在她身上留下了伤疤。
最严重的一次,布丽德尔青被一个孩子推倒,头撞到金属钢架流了血。她忍着疼痛把孩子送到家长手里,回到治疗室,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才流下来。
“我在做什么,我明明可以去做很多事情,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些委屈。”她这样质问自己。
但这种想法没有持续很久,工作中得到的肯定和回报更多的时候,就让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耐心是作为一名言语治疗师最基本的要求。因为言语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改善。
在一次治疗中,只因孩子在前期治疗时目光在帽子上停留了一秒钟左右,她就陪着孩子玩了两个月的帽子。她开玩笑说“现在天塌下来都不会让我震一震”。
100个自闭症孩子就有100个样子,言语治疗师接触的每一个都是一个全新的病例。因此治疗师需要提前做足准备,并对每一个病人准备好几套治疗方案。
成功学之父戴尔·卡耐基说过,“不为明天做准备的人,永远不会有未来。”凡事都得提前做准备,这是她从上学一直到工作不断养成的一个习惯。
面对当下很多年轻人易焦虑、易精神内耗的现状,她也在朋友圈激励他们:要提前做准备,不要提前焦虑。
虽然最开始因为一时兴起,认为在语言方面有优势、竞争者少等一些原因,选择了言语方向,但后来在学习和治疗的过程中,布丽德尔青发现自己越来越热爱这个职业。
研究生毕业后,她一直在做临床方面的治疗,每天最多接9~10个家庭,现在也接触了上千个孩子了。
这些孩子从不发声到开口说话,从冷淡漠视到对旁人感兴趣,一起玩耍;从对父母没有任何回应到可以主动帮父母做一些事情;从生活没无法自理到自己独立上厕所,自己去做很多事情……
“每次看到治疗有结果了,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挺美好的,自己在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努力,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自闭症(孤独症),是一个目前尚不明确诱因的先天性疾病。治疗方法主要以教育和干预为主,最好的治疗效果是患者各种行为表现被拔高到与同龄人同一水平的状态,但需要终身的干预。
言语治疗师会根据先前对患者做的诊断与评估来制定短期和长期的治疗目标,包括建议家长将孩子送往融合类学校,还是残疾类学校就读。
布丽德尔青治疗效果最理想的一次是仅用三到四个月,让一个能力最初只有11、12个月婴儿水平的三岁孩子,拔高到跟同龄人同一水平的状态。
但自闭症可能存在退行性病变自闭症,一次发烧可能就让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化成泡影。
一次,一位新疆妈妈带着大小便都失禁的孩子,来北京找她进行治疗。
在某天晚上快12点的时,她接到了这位妈妈的电话。等她赶到他们出租屋的时候,发现那个妈妈正在抱着孩子哭。
“当时那个妈妈已经绝望到想要拿枕头捂死孩子,然后一起从楼上跳下去的程度。”这件事对布丽德尔青的触动特别大。
有研究数据表明,在中国孤独症(自闭症)谱系障碍患者已经超过1400万,14岁以下患者超过了200万,每68名儿童中就有一名患儿。
自闭症终生治疗、无法治愈的残酷性加上平均每个家庭每年的直接康复支出达88073.76元的高昂治疗费用,让很多家庭都难以承受。
“如果我没有办法去帮助他们,我感到很难过,也很无力。”
布丽德尔青在直接参与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发现现有的治疗方法对于自闭症群体收效甚微。和患者长期的相处中,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为他们做更多,便将自己的专攻方向转移到了临床科研上。
幸运的是,她加入了一个优秀的团队,该团队依托脑科学的重大突破——个体脑功能剖分(pBFS)技术,通过基于目前对脑疾病患者的个体脑功能213个功能区的精准划分,利用静息态fMRI扫描,生成个体脑功能图谱,计算个体功能分析,实现对脑异常环路进行精准调控。这给自闭症的治疗干预带来了新的希望。
“经常有新疆的家长找到我,发现孩子有问题已经四五年了,却相信‘贵人语迟’,错过了尽早治疗的时机。”
布丽德尔青每每碰到这样的情况,总是又生气又着急却也很心疼。她发现需要让更多人意识到这一病症的常见性和严重性。
她一边工作,也在一边致力于自闭症的科普工作,希望引起大家的重视,做到早发现早治疗。
目前她所在的医疗机构开展了“pBFS指导下的自闭症优点疗法调控”公益计划,这是一个免费的公益项目,也是个严谨的科学试验。
该项目能够帮助家长更了解自己孩子大脑的状况,也为自己的孩子以及其他自闭症/疑似自闭症儿童探索新的治疗希望,早日帮助自闭症/疑似自闭症的孩子自主生活、融入社会。
布丽德尔青是这个项目的工作人员之一。
治愈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治愈
布丽德尔青能获得这么多家庭的肯定,一方面因为她卓越的能力,另一方面因为她脸上甜蜜的笑容。
她说,因为她是发自内心地开心。
当那个玩了两个月帽子的孩子第一次发声,不太清楚地说出“布布”两个字的时候,孩子的妈妈甚至激动地从凳子上弹起来,她也非常感动,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一年的时间,把一个孩子从完全零的状态,拔到了一个五六分的状态,你会很有成就感,家长也会更加信赖你。”
孩子的世界干净、简单,布丽德尔青在治疗这些孩子的同时,也被他们治愈着。
“这些小事让我对生活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希望,我觉得自己每天的生活都是有意义的,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虽然治疗结束了,但她跟家属一直都有联系。每到逢年过节,她都会收到来自他们的祝福。
当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拔高到能发出声音,拉着你的手叫出“布布”的时候;当被治愈的孩子远远看到你,就跑过来抱住你的时候;当你看到很多可爱但不幸的孩子,在你的陪伴下出现奇迹的时候……
是这份工作让布丽德尔青成为了更乐观,更感恩的人。
“当你遇到了很多不幸的人,他们都在很努力地工作和生活,你就会觉得自己生活中的那些烦恼其实都不算什么。”
“能够拥有这么多东西,就要抱着感恩和快乐的心态去生活的。”
布丽德尔青在工作中遇到一个男孩,他在幼年时被拐卖,割肾后被警察解救,却没有找到亲生父母。
后来在工地干活时,又被工地上的高空坠物砸到,导致脊髓损伤,高位截瘫,只剩头部能进行微弱的活动。
在布丽德尔青给他做完一些康复手法之后,男孩对她露出了微笑。“和他相比,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抱怨,去焦虑毫无意义的事情。”
有的人看到不幸,会觉得不幸;但有的人看到不幸,会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所拥有的。
她把自己这种积极、快乐的心态化作力量,帮助了很多不幸的人,让他们能够在不幸的生活中感到幸福,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唯有埋头,才能出头
上高中时的布丽德尔青只想考个好大学。
“当时去过最大的城市只有乌鲁木齐,那是我觉得人生巅峰可能就是去北京看看天安门,爬爬长城。”
进入上海中医药大学之后,她逐渐感受到了地域带来的落差和认知差异,也激发了她想去更远的地方看世界的斗志。
“我想要利用大学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去实现更多可能性。”
要想上梯子必须从底下爬起。布丽德尔青通过自己的努力,不仅在学期末拿到了奖学金,还当选为学生会副主席。
随着知识量的增加,眼界的扩宽,她心里的种子也慢慢开始发芽,目标也更加坚定了。
考一遍就通过了英语四级的布丽德尔青,却在考六级时差几分不及格,突然让她有了危机感。
“你的能力不足以让你获得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后来,她用了很多笔记本去记错题,每天会抽四个小时做真题、练口语,包括后来准备研究生、雅思考试的时候,她靠自己扎实的努力,一遍就过了雅思考试。
“我就是一步一步地走,有机会就努力往上爬,只要相信目标总有一天会达到,就真的会成功。”
追梦路上的“亲人”
追逐梦想的道路总是孤独的。
幸运的是,一位来自和田的维吾尔族姑娘,和布丽德尔青成为了并肩奋斗前行的伙伴。虽然性格迥异,但来自同一个家乡且骨子里都十分倔强的俩人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她们在学校里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凭着一股韧劲儿从班级倒数逆袭到班级前十。虽然两人的优秀引来过质疑,但她们并没有在意流言蜚语,而是继续踏踏实实地学习。
在大一下学期时,她们得知学校有出国访学的机会。布丽德尔青和朋友果断早早报名,开始准备考核。
司汤达说过:“一个人只要强烈地,坚持不懈地追求,他就能达到目的。”
最后布丽德尔青以全校第二、朋友全校第五的成绩,顺利争取到了访学名额。
2018年《中国青年报》描写她们是“共同见过凌晨的大学校园,见过早上五点钟教学楼屋顶的姐妹花”。
就这样在大二的时候,布丽德尔青和她的朋友踏上了长达半年的访学之路。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由于访学过程中的教材是有很多专业词汇的全英文书籍,加上老师有比较重的口音,导致她们在刚开始的几天里出现完全听不懂课程的情况。
于是,她们开始在教材上标音标,利用课余时间反复研读教材和课件,给彼此互相打气鼓励,慢慢地跟上了教学节奏。
“你出去了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自己懂得又多么少,你就会很想去学,很想去知道更多的东西。”
她说,医学专业需要扎实且庞大的理论基础来支撑,在大一、大二阶段都是概念性知识的学习,但到大三不仅有理论课程,还会有实操,需要直接和患者面对面。
理论课程和实操的结合,让本就不富余的时间变得更加紧张。布丽德尔青和朋友勤奋苦读,向大家展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成为了班里其他人学习的榜样。
她们用自己的实力让质疑声变成了赞美之词。
大四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她们除了平时的学习,还会抽出时间对着彼此练口语,一起准备研究生考试。
功不枉使,德不亏人。最终两姐妹顺利地成为了美国杜肯大学的研究生,再一次共同踏上了海外求学之路。
毕业后,布丽德尔青在北京工作,朋友因为工作调动去了上海,但她们依然还会经常联系,是彼此家人一般的存在。
希罗多德曾说:世界上没有比一个既真诚又聪明的朋友更宝贵的了。
布丽德尔青说,自己非常幸运能遇到她,也非常感谢她,能有一个在自己人生比较重要的时刻陪伴自己,鼓励自己,给自己动力的“亲人”,真的挺难得的。
成为发挥更大作用的治疗师
大学时,布丽德尔青和朋友就约定:要回到新疆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康复医院。
受限与地理因素,新疆一些康复机构的治疗设备和治疗师,没有北上广这些城市齐全且专业。而且一些家长喜欢把“贵人语迟”挂在嘴边,错过了孩子最好的治疗时间,而导致出现越来越多的自闭症重度患者。
大学的时候,参加新疆白天鹅基金慈善机构举办的活动,她主要负责帮助来内地看病的新疆人解决挂号、住宿等因语言不通而产生的问题。
从事言语治疗师工作后,她发现她的语言优势对新疆孩子的治疗有很大的帮助,家长也会因治疗师使用自己能理解的语言来治疗孩子而更加放心,并给予更多的信任。
这激发了她想在新疆扎根,更好地帮助家乡人民的想法。但现在的她认为自己还不完全具备能够帮助这些孩子的能力。
她说,等将来有了真正的能力,掌握了更多新的技术,才会考虑回去。
“我不想给他们希望,然后又让他们失望,所以这个梦想可能还需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实现,但我会努力去做,一定有做到的一天。”
目前,布丽德尔青还在北京工作,相信她会在前进的道路上,像“暗夜中的萤火虫”一样,点亮更多家庭的希望,成为一名对自己更满意的治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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