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媒体滚动
转自:北京新闻广播
北京琴书说表并重,书词平实,曲调清亮,演绎起来有着浓厚的京腔京韵。2007年,北京琴书入选第二批北京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作为这项非遗技艺的传承人,王树才跟北京琴书结缘,还要从张艺谋1997年执导的喜剧电影《有话好好说》说起。电影上映那年,河北省三河县青年王树才25岁,从小热爱曲艺,能说会唱的他,被电影里关学曾先生演唱的北京琴书深深吸引了。
【王树才】:因为我原来搞过相声,说过快板、演过小品、弹过吉他、唱过歌、玩过摇滚。你就什么都喜欢,总觉得没劲,人这一辈你不知干嘛来了,摇滚摇滚乐很多东西听完了以后我觉得燥,还没有听咱这个北京琴书,一股清风一样,他得有过日子心,那个您就说一下爆发得了,今儿我过把瘾我死都行,那不行,那是一辈子的事,因为听曲艺的人你这心里得宽,生疏熟悉听不腻的曲艺。
2001年,一心想走专业曲艺表演这条路的王树才下定决心,拜师学艺,但他只知道关学曾老先生的名字,其他信息一概不知。凭着一股子倔劲,王树才坐上了三河开往北京的公交车,辗转之间,王树才来到北京曲艺团,又通过他人指点摸到关老先生的家门儿。王树才忐忑地敲开关老先生的家门,进了书房,看见关先生正闭着眼睛哼唱着,王树才垂着手,等在一边,不敢惊动了老先生。
【王树才】:我就站旁边嘛,这一讲,哟那你是?我说关老师,我叫王树才,我想跟您学北京琴书。“是吗?你会唱吗?”我哪儿会唱啊?但是我敢唱。我说我会唱。“那你唱两句。”“我从小北京土生土长……”好家伙!完了老爷子说,这嗓子不错,就给我一个磁带,“你听听这个《长寿村》,你跟着唱,听听呢,每礼拜六你就上午9:30你过来,中午我管炸酱面也不收学费。”
吃上了这碗炸酱面,就相当于被关老爷子认可了。从那时起,王树才真正开始了解北京琴书这门艺术。北京琴书由单人表演,演员身穿长衫,干净利落,左手持鸳鸯板,右手持鼓楗子,由四胡、二胡和扬琴伴奏,说唱结合,字里行间有着浓厚的北京风味。可要往前倒,这门曲艺却是起源于乡野之间,也就是清末民初时的民间小曲“犁铧调”。
【王树才】:为什么叫“犁铧调”呢?农村干活,抽烟的时候歇着时候,犁铧——就这两个铁片——打了那有俩铁片,就跟咱们这个鸳鸯板似的,那就根据这河北安次、采育这一块的一个民间小调。
之后,来自河北和北京郊区的艺人们开始在北京天桥一带演唱,这门曲艺的伴奏和表演也开始逐渐成型。上世纪四十年代,关学曾和琴师吴长宝合作,改用北京语音演唱,足迹遍布京城。关老先生生前在接受原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采访时曾回忆说,在过去,要靠曲艺吃饭,得有“平地抠饼”的功夫!
【关学曾】:这说书过去叫平地抠饼,平地要抠出饼来,你得真的有两下子,你没两下子你抠不出来,什么天桥、东安市场、西单商场,什么鼓楼市场,还有是各个庙会,隆福寺、报国寺,就支上一个棚子,投了马上板凳,这儿有个小桌子敞篷桌,那小琴往上一摆,这场面桌上还摆我那个小鼓,搁在桌子上,这是说书。过去那会儿啊,你要是能找着窝头,能抠出饼来,您就吃上这行了。您要抠不出饼来,您抠点儿窝头也行,窝窝头都抠不出来,那您就赶紧拉洋车去了。
随着伴奏乐器和唱腔的不断改良,这门艺术的名字也不断演变,从五音大鼓、单琴大鼓、到琴书,最终在1951年,被关学曾定名为“北京琴书”。
【关学曾】:1951年,国家组织了赴朝慰问团,慰问中国人民指志愿军到朝鲜,组织了一个曲艺服务大队。我这去了,我这一瞧,中国有这么多曲艺那,这曲艺形式这么多呢。就拿这琴书来说,我要一上台,人家报幕说,琴书,演唱者关学曾;可是人家别人那个,山东的叫山东琴书,下一个节目山东琴书;人家徐州的,下一个节目徐州琴书;下一节目冀州琴书,人都有个地方色彩,到我这儿就是琴书,我说我这个算哪儿的?
我就琢磨着我说我这个地方,这是土生土长的北京曲种,我又是北京人,我又用北京话唱,我为什么不能叫他北京琴书?我跟我那打琴的吴长宝一商量,吴长宝说行,这不错,好,你提得好,咱们就叫《北京琴书》。从赴朝回来以后,我在前门箭楼上演出,我说给我写,琴书头加两字北京琴书,我这一改北京琴书,连我们的同行,带什么观众,还有这领导没有不同意的,都说好,改的好,这名好听。另外有一些老演员就跟我说,说你既然要叫北京琴书,你得对得起北京这俩字儿,你有些缺点,有不足的,有这个不好的地方,应当把它改了,应当得提高。所以我就从那开始就研究,什么版式、唱腔呀,一直就研究着,一直就改改,一直改到现在,就现在这样子了。
作为北京地区具有代表性的曲种,北京琴书“说似唱、唱似说”, “吐北京的字儿,唱北京的事儿,演北京的人儿”,也因此成为老北京文化的一种典型音乐符号。
在70多年的演艺生涯中,琴书泰斗关学曾老先生创作了2000多余作品,其中包括长篇大书《七国演义》《回龙传》以及短篇唱段《杨八姐游春》《鞭打芦花》《长寿村》等经典作品。等到2001年王树才登门学艺,关老先生已经是79岁高龄了。《长寿村》正是关老爷子让王树才学的第一个曲段。
半年里,王树才只学这一段,而且只学第一句,关先生一板一眼地给他把握其中的火候。当时也有几位跟着关先生学艺的学生,每周六都在关家的客厅里跟着扬琴和四胡练场,但每次关老先生都不准王树才跟师哥们一起唱,而是把他关在自己的卧室里,翻来覆去地看关老先生演出的录像带。等到学有所成之后,王树才明白师傅的良苦用心。
【王树才】:为什么不让我听他们?后来人家说搞艺术最怕的就是先入为主,你学这个东西你要学的是原来是专业,专业的哥们唱一页专业,你将来学那些业余的你想改改不了了,入脑子里程序了,这辈子你也甭想改了,他就不让我听,就让他听那带子,长寿村那边的有很多东西,那是咱们启蒙的开蒙段了,那里边有很多东西,你只要学会了,将来都能用上,触类旁通,再往后学就容易了。
北京琴书演绎,讲求一人分饰多角。所谓“换人先换脸,换脸先换眼”,眉眼间全是戏,表情、节拍、唱白,都要在一个节奏上。有时候师父的几句点拨,就能让徒弟瞬间顿悟。
【王树才】: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不传你这辈子你也糊涂呢,换人先换脸,换脸先换眼。你看你看人家说告诉你,你把这旋律记到脑子里以后,他伴你唱,你就知道哪张嘴,你这是哪是一句,哪是二句,哪是三句,哪是托腔,哪是瞰板。没老师教你,这东西你传不下来。
2004年,王树才在关先生的鼓励下,报考了北京曲艺团,并顺利通过考试,成为一名专业的北京琴书演员。之后,王树才走南闯北,演绎北京琴书艺术。2006年,关先生因病住进了医院,正在怀柔下乡慰问演出的王树才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王树才】:到了师父的病榻前,到那以后,很多人都在围着老先生。弥留之际,我就哭了,就跪那床上摸着我师父手上,突然间这咔嚓就捏我一下去,使尽平生最后的力气都给我了。
唉呦,我说师傅您干嘛?很多人说赶紧拜师,赶紧磕头。我就磕这个床上,人说磕地下,我就磕地,邦邦,又磕6个头。我师傅我就从以后我就是您徒弟了,完了以后不谢谢你们,大家伙都照顾照顾他,我累了,躺下以后等第二天进ICU,完了一个多月就没了,他就等我这一个就等着给他磕这头,他也不能留遗憾。关学曾老先生2006年驾鹤西去,弥留之际,将拜师帖交给王树才,算是正式收他入门。在关老先生2003年的采访资料中,他曾这样评价王树才。
【关学曾】:前年(2001年)收了一个,这人三河县的,叫王树才,他一唱我说这嗓子不错。这次在文化馆演出、湖广会馆演出,这回又上天津中国大戏院演出去了,受欢迎,天津更受欢迎,就是他唱完了,鼓掌。像我,他真像我。完了我上去,(观众)非得让我唱两句,上来我先说,我说我最近收的这个徒弟,我说您说这个徒弟还行吗?行,观众也承认这个行了。算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有一个接班的。
谨遵关老先生教诲,王树才在北京琴书领域不敢有半点怠慢,一心想着传承和弘扬北京琴书艺术。
【王树才】:我们过去讲的老先生教我们写东西,就是“有人、有事、有情、有趣”,写得假大空的都没有用,“天边不如眼前,讲理不如故事”,用故事说情说理,天边的你没有我没看见,不如眼前。
近年来,王树才除了演绎师父关老爷子的经典唱段,也创作出一大批反映时代变迁,讲述古都风貌的优秀作品,如反映京城胡同变迁的《东四胡同》、反映古代京城水系连通故事的《郭守敬》等,都是他走街串巷、遍访京城,在海量采风素材基础上雕琢出来的。
【王树才】:北京这两个字,你要写北京的事儿,跟北京靠在一块的事。你包括现在我写这《12345》写过,还有《郭守敬》,还有这个《东四胡同》,还有这《角楼传说》等等,写了很多作品,经常在央视频、北京台,还有这个学习强国上放,也得到了领导和网友的肯定。北京琴书我相信,它扎根于民间,有很广泛的群众基础,我相信能传承传唱千年。
现在,王树才每周都会在北京中轴线上的前门老舍茶馆或是天坛南门剧场演出,场场满座。历经百年,说北京、唱北京,永远是北京琴书不变的底色,就像北京曲艺团排练厅的横幅所写的那样——崇德尚艺,守正创新,曲随时代,薪火相传。
以上内容由北京京企中轴线保护公益基金会资助播出。感谢您的收听!
记者|康利坡
解说|郭兆龙
制作|何梦丹
编辑|章雨晴 史知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