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传统学院派汉学家不同,比尔·波特以亲身体悟、实地寻访中国文化印迹而知名。他诗意般地在中华大地行走。旅行是他创作的源头活水,也是他亲近中国文化的独特方式。翻译是他的“道”——生存之“道”,学习之“道,修行之“道”。他翻译了很多中国传统文化典籍和古典诗词,向世界展示中国智慧。
▲比尔·波特。(图片来源:中国日报网)
比尔·波特:创造了多个“第一”
比尔·波特钟情中国传统文化,尤其痴迷于隽美的古典诗词,在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中找到了一生的志业和精神家园。
他是《寒山诗集》(The Collected Songs of Cold Mountain)第一个英语全译本的译者,为寒山诗在英语世界的传播、接受与经典化奠定了坚实基础。
他是第一个翻译韦应物的外国人。多年来,他把翻译作为生活、学习和修行方式,将近2000首古诗翻译成英文,让世界品味中国古典诗歌的意境和魅力。
▲比尔·波特(部分)作品。
他是第一个关注终南山现代隐士的美国人,并根据寻访所见所闻所思写成《空谷幽兰》(Road to Heaven:Encounters with Chinese Hermits),为他赢得了“美国徐霞客”“当代徐霞客”的美誉。
他是一位马可波罗式的旅行者,以外国人独特的视角,轻松幽默的笔调,图文并茂的形式介绍中国文化传统、风土人情、自然景观、历史遗迹。《禅的行囊》追溯中国禅宗文化与历史;《黄河之旅》探寻黄河文化渊源与变迁;《丝绸之路》追寻中华文明史上辉煌篇章;《彩云之南》探秘西南地区少数民族民俗风情;《寻人不遇》寻访中国古代诗人历史的足迹;《江南之旅》领略江南水乡的灵秀与风韵;《一念桃花源》追忆传统中国人心中的理想世界……
比尔·波特(Bill Porter,1943-),笔名赤松(Red Pine),生于洛杉矶,童年在富有的家庭环境中度过。1970年,他进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人类学博士,由于家道中落,无力承担学费,为了申请奖学金,他选择学习中文。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一本《寒山诗集》。为了提高中文,他开始一边阅读一边翻译寒山诗,从此醉心于中国文化,学习中国哲学,练习书法……
1989年,他和朋友、摄影师史蒂芬(Steven Johnson)第一次来到中国大陆,开启了终南山探访隐士之旅。之后,他经常问道中国。比尔说:“中国有三扇很好的‘门’——儒、释、道。人不可以同时进两扇门,只能一门深入。进去后会发现,经过其他门的人也在里面。”2021年,他在美国汤森港(Port Townsend)筹建禅修中心,传播和践行中国智慧,利益当地人。
诗意行者:亲近中国文化
人,诗意地栖居。对比尔而言,诗意是在路上,在找寻,在亲近中国文化。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他想探明中国隐士传统,却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找隐士。机缘巧合,净慧长老给他指了一个方向——终南山。彼时,终南山道阻且险。比尔历尽艰辛拜访了30多位隐士:他们的生存状态并非像书中那样与明月清风相伴,与闲云野鹤为友。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历经过生活的艰辛困苦,或孤独贫寒,或抱病残年。他们过着简单的物质生活,追求着理想的精神生活。
中国隐士传统不仅存在得很好,而且对中国社会有重要的影响。比尔觉得必须把这个情况介绍给西方人。于是,他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将此次寻访之旅写成Road to Heaven:Encounters with Chinese Hermits(中译《空谷幽兰》),让西方人了解中国隐士传统,鼓励西方读者追寻并找到生活中“独处”的乐趣。
▲Road to Heaven:Encounters with Chinese Hermits(《空谷幽兰》)。(图片来源:北京周报)
2001年,中文版《空谷幽兰》在中国大陆出版,成为畅销书,引发国内隐士文化“热”现象,一定程度上促进人们对传统文化的重视。
▲《禅的行囊》《寻人不遇》。
继《空谷幽兰》之后,比尔乐此不疲地探寻中国传统文化遗迹。他说,当你必须努力去做的时候,一件事就更有意义。1991年春天,他走了黄河之旅。1991年秋天,他走了江南之旅。1992年春天,他去了彩云之南。1992年秋天,他走了丝绸之路。2006年春天,他拜访了六位禅宗祖师的道场。2012年,他完成中国古代诗人的朝圣之旅。在他看来,这就像发现了一个又一个丢失的宝藏。如是,他诗意行走,一路跋涉,千山万水……
赤松译者:翻译就是我的“道”
寒山是比尔的第一个“女朋友”。翻译寒山诗,他感觉自己在和诗歌中的人物对话,他们的智慧会渗透到他的身心。他的翻译不拘泥文字,是一种悟后的随机妙用。
▲The Collected Songs of Cold Mountain(《寒山诗集》)。
1983年,比尔以笔名“赤松”(Red Pine)出版了英语世界第一部寒山诗全译本,中英文对照加上详实的注释。有国外媒体评价道:“赤松给我们提供了第一部寒山诗全集。它风格清新、优美,老少皆宜,至少可供一代人阅读。”与之前韦利(Arthur Waley)、斯奈德(Gary Snyder)、华生(Burton Watson)相比,他采用直译和口语化散体风格,不刻意追求韵律和节奏,像是日常对话,通透畅达,引发读者交流和接受,体悟意蕴。比尔说:“语言只是窗户,你得透过它,看到它后面的东西。这也就是中国人所讲的意在言外,你得勘破,才能译得准确。”兹举第32节如下:
关于“赤松”的由来,比尔说:“中国人喜欢红色,我最喜欢的树是松树,那我就叫赤松吧。”后来,他发现中国古代有个神仙叫赤松子;作为一个翻译家,他住在人居稀落之地,有点像是一个沙门(出家人),又像一个武士,感觉自己挺像赤松子,自此就一直用这个笔名了。有趣的是,变成“赤松”后,他在图书馆,想找一本书上的某处段落,一翻就翻到了,好几次都这样,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如有神助”。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做一步工夫,有一步境界。翻译是比尔的“道”。作为译者,翻译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的学习之“道”。比尔说,在翻译过程中,会学到很多东西,如果只是阅读的话,恐怕学不到那么多,所以用翻译的方式来学习。翻译佛经的时候,比尔和佛祖一起学习;翻译陶渊明诗的时候,他和陶渊明一起喝葡萄酒……
翻译更是他的修行之“道”。比尔说,他翻译的每一本书都成为他的修行,无论是《金刚经》中佛陀的话,还是《坛经》中慧能的话,或是韦应物、柳宗元、陶渊明的诗。翻译是他这一生所学的最大来源,因此,他有了伟大的老师。
德莱顿(John Dryden1631-1700)认为逐字翻译是“戴着脚链在绳索上跳舞”。比尔是高明的舞者,随着舞伴翩翩起舞,而不是“戴着脚链在绳索上跳舞”。他和韦应物跳华尔兹;他和李白对练拳脚;他和祖师坐在一起……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南怀瑾先生说,中国智慧在文学里,尤其在诗词里。关于如何译诗,德莱顿指出,“没有人能够译诗,除非他本身具有诗人的才华,且精通原作和他自己的语言。”比尔认为,一首好诗是发自诗人内心的话,从他们的心连接到自己的心。在他看来,译者只是一个通道。“心中的诗”是内心感觉和感动。译者必须找到那个地方,译文要和原文一样要有心里面的那个东西。
郭沫若说:“翻译雪莱的诗,是要使我成为雪莱,是要使雪莱成为我自己。译诗不是鹦鹉学舌,不是沐猴而冠。”在比尔看来,翻译是要与原作“结缘”。他把诗人当作朋友和知音。比尔说,寒山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当然,还有别的“女朋友”,比如王维,还有元朝的诗僧石屋。石屋的诗比寒山美,寒山的诗没那么美,但有另一番味道。禅意是他对诗的审美标准。他只翻译自己喜欢的,能够理解并充分欣赏的诗。
▲赤松译者(部分)翻译。
不难看出,他对中国文化相当熟稔,用西方人的视角审视中国文化,并在其中找到精神归属。中国文化已经深入他的生活,他的传奇人生际遇和文化熏习,决定了他的译文能够赢得普通读者,进而引起心灵共鸣。(完)(原标题:比尔·波特如何将中国文化纳入自己的生活?)
作者/胡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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