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到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游览,发现一方康熙御制文光果诗刻石。顾名思义,该石刻与文光果有关。
我国地域辽阔,由于气候的原因,在这片神奇而富饶的土地上生长着不少独有的植物,比如银杏、珙桐、水杉、喜树等,文光果就是我国特有的木本油料植物。文光果又名文官果、文冠果、文灯果、文登阁等,属无患子科落叶灌木或小乔木,花朵密、花期长,香气浓烈,树高可达10米,树龄长达200余年,是珍贵的温带园林绿化观赏树种之一。
文光果与康熙有何关系?为何会留下这方石刻呢?
与瑞应寺的兴衰有关
文光果因为其独特的寓意,向来是中国历代文人十分喜爱的诗歌创作题材之一。诗经《国风·卫风·木瓜》有“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诗句,诗中“木瓜”就是指现在的文光果。文光果色彩青翠、小巧玲珑,在周代是爱情的信物。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有一首描写文光果的词——《水龙吟·寄题京口范南伯家文官花》,词中用白描手法写文光果“花先白,次绿,次绯,次紫”,词人从花开花谢中感慨“人间得意,千红百紫,转头春尽”。
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的那方康熙御制文光果诗刻石,与康熙帝和臣下的诗词唱和有关,从中可以探寻一段北京后海名刹瑞应寺的兴衰往事。
瑞应寺是北京什剎海地区的著名佛寺,位于今西城区什刹海鼓楼西大街152号。瑞应寺的前身为龙华寺,据传始建于元代,明成化三年(1467 年)由万氏家族重建,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重修,清顺治十三年(1656年)再次修缮。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左都御史揆叙为康熙六十大寿祈求福佑,将龙华寺整修一新,康熙帝御书“敕赐瑞应寺”,还为后阁题额“法云真际”,题联“花外梵音流慧日,阶前树色绕慈云”,龙华寺更名为瑞应寺。
揆叙曾在雍正继位一事上站错了队,他生前支持皇八子允禩,在他去世后的第六年,即雍正二年(1724年),雍正追论揆叙之罪,将揆叙削官去谥。瑞应寺因人而兴,又因人而败,逐渐由繁华走向衰落。道光年间,瑞应寺改名为心华寺,为拈花寺的下院,又名小龙华寺。清末为摄政王载沣的家庙,现为北海幼儿园分院,格局保存比较完整。
瑞应寺内原有的明清石碑,现在大多已经遗失。留存的石刻中,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匾额“敕赐瑞应寺”收藏于首都博物馆,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的御制文光果诗刻石收藏于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
古代文人喜好吟诗作赋,士大夫文人之间的诗词唱和由来已久,既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动人诗篇,也留下了一段段相交相知、惺惺相惜的历史佳话。满族作为一个兴起于白山黑水的少数民族,粗犷质朴,但入关后他们很快服膺于儒家文化的博大精深,上至皇亲国戚下到一般民众,持续兴起了学习汉文化热,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帝王都饱读诗书、通晓经典。瑞应寺中,就留下了康熙帝与揆叙、汤右曾等人诗词唱和的故事。
《光绪顺天府志》载:“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奉敕改名瑞应寺,石刻圣祖御制文光果诗,又有吏部侍郎汤右曾撰碑。”当年五月,揆叙将此诗刻石并嵌于墙上,刻石高65厘米,宽144厘米,厚25厘米。阴面无字,阳面边框雕云龙纹。石上刻有“文光果君臣唱和诗”中的一首,诗曰:“西域滇黔有此种,花从贝梵待春融。龙章瑞应题真境,载笔欣瞻近法宫。内白皮青多果实,丛香叶密待诗公。冰盘光献枫宸所,更喜连连时雨中”。
并蒂果被视为祥瑞之象
清圣祖康熙帝是我国历史上在内政、外交等方面取得显著成就的一位杰出帝王,开启了康乾盛世的繁荣景象。揆叙(1674年-1717年),满洲正黄旗人,字恺功,号惟实居士,康熙朝名相纳兰明珠次子,其兄为清代著名文人纳兰性德,其弟为纳兰揆方。揆叙与其父兄在清初政治生活中影响巨大,都擅长诗词创作,特别是纳兰性德,王国维称赞他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揆叙二十九岁即出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后任工部侍郎、左都御史等职,曾作为敕使赴朝鲜册封朝鲜王妃,把康熙帝手书“藩封世守、柔远恪恭”赐给了朝鲜国王。揆叙既有出色的行政能力,又文采风流,其文才实不亚于其兄,康熙帝曾赞誉其文。
汤右曾(1656年-1722年),字西厓,又作西崖。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后官至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汤右曾一生创作了大量的诗歌作品,对清初诗坛产生了重要影响。康熙帝对其诗作颇为欣赏,赞其为“诗公”,名满京都。乾隆十二年,浙江巡抚常安为汤右曾《怀清堂集》作序曰:“我圣祖仁皇帝宠遇特隆,所著文光果诗,尝得睿藻赐和,又命随诸王大臣游避暑山庄,一时异数朝右,莫不欣羡其荣。”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四月,揆叙与时任通政使司通政使汤右曾奉命教习庶吉士。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是康熙皇帝六十大寿。这年夏天,瑞应寺内种植的一棵文光果树硕果累累,还出现了并蒂果,这在当时被称为祥瑞。此事在碑文中记载:“广庭植木文光果实忽并蒂骈颗,青熒光泽,特殊佗种……以为上甫赐额,瑞即应之。”
当时,揆叙正随同康熙在热河避暑。寺僧便派人骑上驿马,连夜兼程奔赴塞外,将并蒂文光果送给揆叙观看。大家也都议论纷纷,说圣上刚为瑞应寺题写了额联,祥瑞即现,真是“瑞应”。汤右曾因刚升任经筵讲官、吏部右侍郎兼管翰林院学士事,赴热河谢恩,听闻此事,写了《文光果》一诗。一天,康熙问侍班的揆叙,汤右曾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诗。揆叙说,右曾刚写了一首《文光果》诗,并将汤诗进献给康熙。康熙见诗中有赞美祥瑞之意,一时诗兴大发,遂作诗一首唱和。康熙在诗中称汤右曾为“诗公”,并表白自己对于祥瑞并不看重,真正关心和喜欢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段君臣唱和的佳话,被揆叙记载到了《瑞应寺并蒂文光果》:“祇围宠锡天章后,弥果联翩瑞气融,莲似并头霑法雨,鸟如其命集禅宫。新诗题品先头我,佳话流传始自公,更喜万人歌御藻,文光长烛塞垣中。”
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不仅有珍贵的御制文光果刻石,还在展区栽种了一片文光果树,文物与实物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文光果树的花期在4月到5月,持续30天左右。每年花开时节,先白,次绿,再红,后紫,颜色变化与古代官员的官服品秩有一些相似之处,吸引大批观众前来踏青赏花、观石品诗。
(原标题:丛香叶密待诗公——康熙御制文光果诗刻石背后的故事)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闫 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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