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

民国时期大师辈出，渣男也盛行，谭延闿却如一股清流般存在，被誉为“民国第一完人”。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能被世人誉为“完人”者无几。即使像苏轼这样一个中国古代文人的天花板，称得上国民偶像的人，也是经历了时间的过滤，留在后人眼里的真君子形象。谭延闿在当时凭什么就被世人称为完人，还第一？

先广谱一下吧。

他是学霸，清末最后一次科举试与状元擦肩而过，与陈三立、谭嗣同并称“湖湘三公子”；他能打仗，是湖南湘军的总司令，江湖人称“谭三枪”；他是声名显赫的政治家，历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在蒋介石孙中山和毛泽东三方势力中间明哲保身，过得滋润无比；他是民国四大书法家之首，被誉为“近代颜书大家” ，连毛主席都求过他的书法作品；他是资深“吃货”，也是卓有成就的美食家，是组庵湘菜的创始人；他专情专一，拒娶超级白富美宋美龄，也绝不纳妾，与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谭延闿书法

01

谭延闿是妥妥的学二代和官二代。

父亲谭钟麟，字云觐，号云卿，是咸丰六年(1856年)丙辰科二甲第十名进士，散馆授编修，官至两广总督，谥文勤。

谭钟麟

基因强大不假，谭钟麟对儿子的高标准严要求也是真。谭延闿5岁入私塾，除了要完成在学堂的基础学习之外，三天要写一篇文章，五天要写一首诗，还要练写几页大、小楷毛笔字。小延闿虽然年幼，却是谭家子弟中最用功的一个，从不叫苦叫累，也从不偷懒逃学。

11岁他学制义文学，光绪帝的师傅翁同龢称之为“奇才”，对谭父说:“三令郎伟器也，笔力殆可扛鼎。”。1893年，谭延闿到长沙参加童子试，考中秀才。谭父当时年事已高，谭延闿一边侍奉父亲一边继续跟从各地名师学习时文等。

1902年谭延闿中举人，1904年参加了清末最后一次科举试，中试第一名贡士，即会元。他这个会元意义非同一般，填补了湖南在清朝连续二百多年没有“会元”的空白。4月参加殿试，列为二等第三十五名，赐进士出身，入翰林，旋授编修，返湖南办学。

据说，谭延闿中会元后极有可能被点为状元，因为他不仅文章好，且字亦极为漂亮。但就在慈禧要下笔圈其名字时，发现他和自己最痛恨的“乱臣贼子”谭嗣同同姓同籍，就改点书法亦佳的刘春霖为状元（当时天下大旱，春霖之名吉利），延闿则被降为二甲第三十五名进士。

原因究竟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纵观整个清代湖南籍士子，只有谭延闿一人中了会元，所以他在桑梓之地颇具人望。

02

但谭延闿并非军事政治不通的酸腐文人。他自幼习武，但平时不喜在人前展示。出任湖南都督不久，他借阅兵之际与军官们比武，上马连跑50圈完胜众军士，下马后又演示打靶，枪枪正中靶心，从此立威。

军阀派系林立，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谭延闿励精图治，精准地平衡着湖南省的各方势力，终稳如泰山，令众人心服口服，得益于他的中和之道。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北伐胜利后，聪明的谭延闿立即知趣地让出国民政府主席职位，做行政院院长。面对蒋介石的独裁，他明哲保身，抱定“三不”主义：一不负责，二不谏言，三不得罪人。每次开会都闭目养神，抱着闷葫芦不开瓢，谈起吃食来反倒是头头是道。

传闻南京所有知名饭店都让他吃遍了。

每天下馆子，且吃得异常考究，也不仅仅是谭延闿明哲保身的手段。他也的确“好吃”，亦精擅食法，是真正的美食大家。

谭延闿自号组庵，被称作“民国第一吃家”。这也许也有遗传？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吃家。

后来他及其家厨创立了 “组庵湘菜”为湘菜中的著名系列和官府菜的重要组成部分。

组庵湘菜以“原材料选取精良、刀工处理精细、烹制技艺精湛、味道调和精准”的美食理念赢得了人们的青睐，被称为“湘菜之源”。可以说，湘菜成为“汉族八大菜系”之一，谭延闿功不可没。

谭延闿也善饮饮的是绍兴花雕。宴客时，频频干杯，谈笑风生，但从不涉及正事。有人企图利用他酒醉，从醉后露真言中获得一些政情，无不以徒劳告终。

这样的谭延闿蒋介石当然不必小心提防，于是他成功地从 “眼中钉”化身“伴食宰相”，也因此有了“药中甘草”的别号，还落下“混世魔王”与“水晶球”的诨号。对此他一概笑纳，甚至公开声称“混之用大矣哉”。

谭延闿去世后，上海某小报刊登了一副对联：“混之为用大矣哉！大吃大喝，大摇大摆，命大福大，大到院长；球的本能滚而已！滚来滚去，滚入滚出，东滚西滚，滚进棺材。”将两个诨号嵌入联中，准确勾画其一生，堪称妙绝。

03

谭延闿侍母至孝。

谭延闿有才华有能力，可惜不是嫡子。谭钟麟妻妾众多，除原配陈夫人外，还有颜夫人、李夫人等四位侧室。谭延闿的母亲李氏只是是谭钟麟的小妾，而且是最低等的通房丫鬟。

当丫鬟也就是做些粗活、体力活，但通房丫鬟，往上有正妻和高级侍妾得伺候，往下还得和下人们处好关系。

不久李氏怀孕，谭钟麟为了让生出来的孩子名正言顺，提拔她成了正经的侍妾。李氏在谭家的地位并没有太大提高，依然没有资格和家人一起吃饭，谭延闿和两个弟弟也经常被其他房的兄弟们笑话。

小小年纪的谭延闿早早就感受到了世态炎凉，体会到人情冷暖，他明白，只有自己有出息了，才能受人尊重，母亲也才能争得一个平等，于是学习也一场用功。

二十四岁那年，他终于体会到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扬眉吐气——他中了会试第一名，成了会元！

什么是会试？就是把各省优秀的举人都汇集到京城来参加统一考试，考完之后，名次靠前的就能参加最高等级的殿试。这可比咱现在全国卷的高考状元还有排面呀。

谭延闿终于为母亲挣来了和丈夫同桌吃饭的权利。他对母亲关怀备至，晨昏定省，每次吃饭他都必挨着母亲坐下，方便给她夹菜。

1916年8月，李氏突然病重。彼时，谭延闿刚刚官复原职，手握重兵，一旦离开就可能发生变故。于是，妻子方夫人一直衣不解带守在婆婆病床前替夫尽孝。

不久，谭延闿得知母亲去世，丢下一切千里奔丧。但出殡时却来了难题——谭家族规，妾死后只能从侧边的小门抬出。

想到母亲24年只能站在桌旁侍候丈夫和正房吃饭，想到母亲多年来被穿小鞋只能无人处偷偷哭泣，想到母亲的灵柩连大门都不能出，他悲从中来，也怒从心起。

妾死不能从正门出，但庶子也是主子。母亲生前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最后一定要让她以一个平等的姿态，堂堂正正地离开谭家。可是好说歹说也无效，于是他心一横，躺到了母亲的棺材上，大吼：“今日我已死，抬我出殡！”

他还不能为天下女子敲碎套在身上的枷锁，但最起码能给母亲一个最后的尊严。“以死为咒，为母亲正名。”在族人眼里，这一举动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谭延闿毫不在意。

04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母亲的遭遇让谭延闿坚定了“一夫一妻”的信念，娶妻后更是立下了“绝不纳妾”的誓言。

谭延闿的妻子方榕卿是江西布政使方汝翼之女，二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谭延闿妻子方榕卿

1895年3月3日，年仅15岁的谭延闾与方榕卿在南昌结婚。婚后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温馨甜蜜。不久，三个闺女和一个儿子相继出生。丈夫轻轻有为，妻子温柔贤淑，孩子活泼可爱，其乐融融的六口之家令人羡慕不已。

可是世上难得十全十美之事，许是如此神仙眷侣令老天爷妒忌吧。

由于谭延闿身在政坛，无暇照顾家庭，是方榕卿默默挑起了重担， 全力支持丈夫的事业。

1916年，谭延闿母亲病重，方榕卿没有告诉正处在仕途重要关口的丈夫，衣不解带地照顾婆母。1918年6月，方榕卿身染重病。此时，谭延闾正做着第三次督湘的准备，正在湘南集结力量，准备驱逐湖南督军张继尧，将北洋军阀赶出湖南。为了不分散丈夫的精力，方榕卿不让家人告诉丈夫。不久，方夫人在上海病逝，年仅38岁。

方夫人临死之前，曾托人转告谭延闿，希望他不要再娶第二个夫人，好好地养育他们的子女。谭延闿后来才得知妻子死讯，在零陵军中悲痛欲绝，发誓终生不再续娶。

为了表示对方氏的深切怀念，一向注重美食的谭延闿竟在军中吃了100天的素菜。而且每年3月3日结婚纪念日，他都会写一首诗纪念亡妻。

谭延闿一诺千金,尽管正在上升期的事业压力大，但他始终没有续弦再娶一个，也不进花街柳巷。他深藏丧妻之痛，一个人拉扯起了四个孩子。

当时，谭延闿和孙中山的关系非常好。得知宋家在给留学回来的宋美龄招亲，他果断地推荐了谭延闿。

和宋家联姻对自己的事业有百利无一害,谭延闿明白孙中山的好意，不好直接拒绝。但他又不想背叛相濡以沫的妻子,于是认宋老太太为干娘，宋美龄自然成了干妹妹。而且后来他还当了宋美龄和蒋介石的媒人，担保、劝说宋子文，力撮蒋宋姻缘。宋美龄感激这份恩德，后来认了谭延闿的小女儿谭祥为干女儿，并为之觅得佳婿陈诚。

1930年9月21日，谭延闿在南京参加军事检阅时，突发脑溢血病逝，享年50岁，结束了传奇的一生。

蒋介石领导的国民政府亲自为他举行了国葬。墓坐落在灵谷寺东北，占地面积 300 亩，墓正前方有一座花岗石砌的椭圆形莲花池，内植睡莲。草坪两侧对称布置汉白玉华表、石狮、花盆等，造型精美，都是圆明园的遗物。墓前有一座精雕的汉白玉祭台，原是北京圆明园的文物，相传是法国进贡的。墓东西两侧各有一座方亭，供谒陵者休息。

附：

对谭延闿,世人褒贬不一。

孙中山称他为“一时人望”；蒋介石称颂他“文武兼资”“党国英奇”；胡汉民赞赏他“休休有容”“和气中正”，誉以“药中甘草”；于右任称他为“民国一完人”。青年毛泽东曾称之为“乡邦英俊”，几十年后，毛泽东仍评价他是“一个聪明的官僚”。

这与其幕僚谢奄对他的评价非常吻合:谭组庵出身科第，而无科第骄人之习；身为贵公子，而无裘马轻肥之狂；是名士而无白眼看人之习；是六朝人而无稽元之疏放；有谢安救世之怀，而不狎东山之妓，有曾左匡济之心，而不学其硬干。然则祖庵果为何等人乎？则答之曰：组庵为一个诗书涵养之雅人，为一个审时度势之政治家。总而言之，可以称之为一个绝顶聪明人。

——刘建强纪实文学小说《谭延闿大传:乱世民国第一完人》

作者：秋月溶，简简单单，爱人间，喜欢一切有趣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