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1360位真人故事
我是Kiki,矿业测绘师,坐标澳大利亚珀斯。
我一大半的时间,会乘坐飞机,去澳大利亚的各个矿井工作,俗称“矿工”。一小半的时间,会回到自己居住的城市,成为一名漂亮性感的“都市丽人”、“健身达人”。
迄今为止,我已经做“矿工”十年了,年薪16万澳元,折合人民币75.5万元左右。
我热爱我的职业,尽管经常跟男同事一起下到漆黑的矿井,有面临“非礼”的危险。但随着越来越多女性的加入,以及勇敢发声,工作环境已经大为改善。
(我的日常生活照)
1989年,我出生在广西北海,爸爸是警察,妈妈做财务工作。
我从小在公安家属院长大,身边都是英勇帅气的警察叔叔。我特别喜欢和那群活泼好动的男孩一起玩,所以,我的性格就有些男孩子气。
我曾经立志,长大后也做一名警察。在我看来,他们勇敢、正直,又受人爱戴,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6岁的我和一群男孩子一起玩)
我们那边离中越边境比较近,经常会有犯罪团伙。有一次,爸爸单位的所长参加任务时,不幸被犯罪分子杀害,直接被丢到河里。
我们全家都去参加了葬礼,我觉得特别难过,同时对这个职业也充满了崇敬。原来,每种职业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辛酸和危险。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从小就非常自律、并且非常有正义感。我愿意做一个独立思考的人,做有价值有意义的事。
(我和爸爸在一起,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2007年,我正在读高中,偶然有一次,妈妈和同楼的邻居聊天,得知她把孩子送到国外去读书了。
我从小就和那个哥哥玩得很好,妈妈就希望我也能出国读一段时间书,开阔一下视野。就这样,2007年,我也按照邻居家哥哥的出国路径,独自到澳洲求学了。
到了澳洲,我住在寄宿家庭。我从小在父母宠爱下长大,突然一个人身处异国他乡,刚开始非常不习惯。
(2012年的毕业照,摄于西澳珀斯科廷大学)
在那里,没有人会像父母一样宠爱你,包容你,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第一年读语言学校,我先慢慢熟悉这里的环境和风俗习惯。等到语言掌握的差不多了,我便开始边读书边打工,做各种各样的兼职。
我去餐馆洗盘子、做点货员、清洁工等各种工作,为自己赚点零花钱。我工作到很晚,冰冷的工作餐难以下咽,常常又累又饿又想家,经常一个人默默地哭。
(2013年,我在澳洲买了房子)
我从小数学比较好,在这边读完高中,上大学选专业时,选了科廷大学的工程测绘专业。那时并不知道当地矿业的实际情况,觉得测绘专业应该经常在户外,应该蛮适合我。
2012年,我大学毕业了。这几年独自在国外生活学习,我最大的收获就是,独立思考、勇于表达自我的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通过学习,我知道了当地矿业是世界最大的采矿业之一,在全球范围内具有一定的价格竞争力。这里矿产储量质量较高,且靠近地表,易于开采。
(矿区的傍晚)
读书期间,我们曾经去矿业公司参观,但那时并没有深入地了解具体工作环境和状态。矿上大部分交通不发达,需要搭飞机过去。乘着飞机去上班,当时觉得特别新鲜刺激。
还没毕业,我就收到了矿产业公司的offer。第一份工作年薪十万澳元,将近47万人民币左右,而其它专业的毕业生,普遍只有六七万澳元左右。
工资很高,也是我喜欢的专业,我非常开心地接受了这份offer,开始了“FIFO”的工作,成为一名技术“矿工”——矿业测绘工程师。
(穿上工作服,变身“矿工”测绘师)
“FIFO”即“Fly In Fly Out”,特指矿区工作者“飞进飞出”的工作模式。我每个轮班都要乘坐飞机飞进矿区,坐两个小时巴士,才能到达工作地点。
一连工作8天后,我再坐飞机飞出矿区,回家休息6天。毕业至今,我一直延续这种两地飞的生活。
在不少人观念里,提到“采矿”,第一反应可能就是“开挖”。但实际上,目前的矿业已经非常现代化,矿工也能够细分成许多不同工种。比如,我的工作就是给矿区做勘探和测绘。
(我的工作就是在矿井进行测绘)
另外,还有从事冶金、工程、操作挖掘和运输矿产的重型器械、车辆维修等各种职业,整个矿区就是一个小型社区,除了挖矿,生活物资保障都会有。
由于是测绘工作,我需要进入数百米深的矿井里,每次4—5个小时,扛着沉甸甸的测绘仪,勘探采矿路线。
第一次亲自下到黑漆漆的矿井时,我坐在车上,紧张到手心全是汗。四面都是黑的,只有车灯在亮着,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有幽闭恐惧症的,肯定干不了这份工作。
(工作环境比较差)
上班时,鞋上、手上、衣服上基本都是砂石尘埃、泥巴和汗水,要是擦个汗,脸就全灰了。
“灰头土脸”是我的工作日常,在矿井里,我经常把自己当男人。
虽然这行赚得很多,但是依然极度缺人,矿业员工流动性非常大,很多人只要做得不开心,会立即跳槽。
(矿区工作现场)
对于我而言,工作本身是我非常喜欢的,所以我可以忍受工作环境差、距离远、高强度体力劳动等。
但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是这里的霸凌和伸向女生的“咸猪手”。
有矿业公司招聘时,会刻意强调:“矿场对女性来说是安全的工作场所,在这儿工作,其实不需要大力又强壮。”
之所以要强调“女性”这个话题,是因为矿区曾经是一个几乎完全由男人主导的世界。
(除了我,其他都是男同事)
矿区营地商店、酒吧齐全,繁重的体力劳动后,荷尔蒙爆棚的矿工们聚在一起,酗酒、荤段子、投向女同事异样的眼光,是那些男性从业者几乎唯一的消遣和娱乐。
刚开始的时候,我有点害怕,想象是一群大灰狼,我是里面的小白兔。这就是对女性的终极挑战,每天与一群西人壮汉共事,随时可能被骚扰。
刚入行时,会有人在工作中有意无意把手搭在我手上,或者开一些玩笑,我都会立刻怼回去。
(有的工作也需要在地面上完成)
在我从业的前两年,我曾经跟着一位资深的测绘师学习,算是师徒关系。他是澳洲白人,40岁出头,看起来和蔼可亲。
跟他学习的那两年,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从心里我也一直把他当做尊敬的师长,可是问题偏偏出在他身上。
他后来辞职了。之后就开始频频电话联系我,给我发信息,说了很多让我感到极不舒服的话。我找到公司反馈,公司说他已经离职了,没有办法再对他进行警告或者管理。
(准备投入工作)
既然这样,我只好自行解决。我义正言辞地对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和他划清了界限。
作为我曾经尊敬的老师都能这样,这件事情让我意识到,在矿区,可以像男人一样去努力工作,但要时刻记得,自己是女性,时刻都要保持警惕。
我在这家矿业公司工作了5年,后来由于结婚、产假等原因,休息两年后,换到另外一家矿业测绘服务公司。
(在飞机上看到的矿区全貌)
在第二家公司,我可能会被派到不同的矿区,但同时我也有了更多自由选择的权利。
如果我跟老板说,我在某个矿区工作不开心,他会立即把我调走,到其它矿区工作。
收入方面,我目前的年薪已经达到16万澳币,大约75.5万人民币。这不错的收入,让我在这里买了房子和车子,也有能力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
相比较于十年前,目前澳洲矿场的职场环境对女性而言,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2013年,我买了人生的第一辆车)
我刚入行的时候,女性在矿业从业者中的比例少之又少。近几年,女性从业者越来越多,现在占比大约在20%的左右。
由于女性工作者的细心、严谨,往往能避免很多损失,所以矿业巨头们也在提高女性员工的比例。最近几年,女性在矿业求职方面优势越来越明显。
(在户外工作,防晒是必须的)
工作当然开心最重要。现在的这家矿井,是我工作得比较久的地方。
这里的同事们非常友善,工作上都会互相帮助。疫情期间,我两次感染新冠,是他们帮我分担了大部分工作,非常暖心。
(我和现在的同事们在一起)
经过多年摸爬滚打,我也从当年的新手,变成了老师,开始带新人。
每经过8天的艰苦工作,我就可以飞出矿区,休息6天。回到居住地,变身成“都市丽人”。
(变身精致女孩)
工作之余,我也有自己丰富多彩的生活。
工作每天面对一群男人,我也会心烦和“审美疲劳”,所以“Fly Out”后,我就都会狠狠地犒劳自己。买衣服、化妆、约朋友玩,从“女汉子”做回女人。
我还喜欢健身、打羽毛球,享受美食,也喜欢陪孩子参加各种体育活动。
(我在滑雪)
因为和前夫性格不合,在孩子两个月的时候我们就离婚了。我不认为有了孩子,女人就可以将就,一个人带大孩子,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不过我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享受爱情是每个人的权力。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相互欣赏,志趣相投。爱情应该是彼此赋能,而不是消耗。
(我和儿子)
迄今为止,我已经在这里学习、工作、生活15年了,但我仍然是中国国籍。也许有一天,我不再工作了,还会回到故乡,毕竟,那里才是我的根。
我特别想对女孩子们说的是,如果你喜欢一份工作,就要去坚持,在遭受不公正待遇时,也要勇敢发声,懂得保护自己。如果你忍受,只会让你未来更难生存。
(和朋友们尝试中国古风服饰)
悦人者众,悦己者王。人这一生并不长,短短几十年,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出自己,活得开心。
取悦自己,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才是最好的活法。
【口述:Kiki】
【编辑: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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