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之后,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等割据政权轮番登场,征伐不断。公元907年至960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大分裂时期。欧阳修的《新五代史》称其为“五代十国”。阅读这段纷繁复杂的史料,我们仿佛重新回到那金戈铁马、鼓角争鸣的岁月,而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正是发生在那个云谲波诡的时代……
借兵契丹 扭转颓势
“报!将军,不好了,李从珂发兵50万,来势凶猛。”听闻奏报,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婿、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眉头微蹙,却并未显得太过慌张。因为他明白,后唐末帝李从珂杀了明宗的儿子闵帝登基后,对自己这个老对头下手是早晚的事。他对眼下的局面看得很清,已有所准备。
明宗的义子,曾经的凤翔节度使,如今的后唐末帝李从珂,与石敬瑭自为将时便“心竞,素不相悦”,如今登基称帝,更视石敬瑭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先谕令石敬瑭调任山东,以试探其是否真心臣服,石敬瑭果不奉诏。李从珂遂以抗命为由,杀了石敬瑭在邺都的儿子石重英、石重裔,在忻州杀了其弟石敬德全家,逼其另一弟石敬儒自杀。
为保住自己的割据势力,再加上新仇旧怨,后唐清泰三年(936)五月石敬瑭竖起了反旗。他虽常年经营河东,又陆续争取到不少势力支持,但手下的兵马在50万后唐大军面前还是显得不够用。站在城困粮乏、形势蹙危的太原城头,遥望步步紧逼的大军,石敬瑭沉思良久,长叹道:“看来也只有假手于他了。”
这个“他”,就是北方的契丹雄主耶律德光。石敬瑭无论是当年为将四方征战,还是作为河东节度使割据一方,都没少和强大的契丹势力打交道。他深知契丹铁骑的强悍,若是能为己所用,自然能破解危局,反败为胜。据《辽史》载,后唐清泰三年(936)七月,石敬瑭火速遣赵莹为使,向契丹求援。
契丹答应派援军的消息传来,石敬瑭喜不自胜:两路夹击李从珂,何愁后唐大军不破!南下的契丹铁骑也确实没让他失望,一路大败唐军,并将其残部围在了晋安寨。形势逆转,石敬瑭觉得自己领军荡平洛阳,成就帝业的日子不远了。
幽州介入 局势生变
可石敬瑭万万没想到的是,幽州卢龙节度使赵德钧的突然入局,让这场厮杀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赵德钧的实力远非一般藩镇可比。可以说,他与李从珂、石敬瑭鼎足而立,是强大的第三方势力。
幽州地势险要,人口稠密,“东有鱼盐之饶,北有塞马之利”,物力富饶。自安史之乱以来,这里便是长期不奉朝廷诏命、割据一方的河北三镇之一。整个五代时期,幽州的向背对中原权力之争往往有着重要影响,可谓“汴晋雌雄之势,决于河北”。
赵德钧自后唐庄宗同光三年(925)以来便镇守幽州,长达11年之久,与明宗为儿女亲家,历经后唐庄宗、明宗、闵帝、末帝四朝更迭而屹立不倒,根基深厚,实为一方豪强。
石敬瑭叛立伊始,节制幽州、实力雄厚的赵德钧就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阴蓄异志,欲因乱取中原。”于是,他请命去解晋安寨之围,实际上是打着救援的旗号,想联合其他各州兵马,以扩充自己的实力。当时,被围困在晋安寨的后唐军残部岌岌可危,李从珂屡屡催促,赵德钧只是“引兵北屯团柏谷口”,按兵不战,同时屡屡上表,为自己养子赵延寿求成德节度使官职,企图坐收渔翁之利。李从珂气得暴跳如雷,但又无可奈何,甚至想:“你如果能把契丹击退,取代我的位子也是可以的,但你若想利用契丹上位,那么绝对没有好下场。”
赵德钧就是想借契丹之手当皇帝。他除了扩充自己的实力,和石敬瑭一样,也把目光锁定在强大的契丹铁骑,并且开出了自己的价码:“若立己为帝,请即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之国;仍许石氏常镇河东。”老谋深算的赵德钧深知石敬瑭与契丹往来甚密,所以连自己称帝后石敬瑭的去留都一并安排了。他的介入,完全打乱了石敬瑭的阵脚。
当时,石敬瑭与李从珂战事胶着。手握重兵的赵德钧若得到契丹的配合,确有实力一举荡平洛阳。一个是前途未卜的割据势力,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地方豪强,谁更能博得契丹的欢心?显而易见,赵德钧更具优势。
见到赵德钧强势入局,石敬瑭唯恐契丹与自己的约定有变。于是,他开出了更大的价码,希望打动契丹,让胜利的天平再次倒向自己。
割让燕云 遗患无穷
石敬瑭遣桑维翰为使,又一次求援契丹,并开出了更高更诱人的条件:以对待父亲的礼仪敬奉契丹国主;岁输布帛30万匹;“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之”。收到“称臣割地”条约的耶律德光大喜过望,对其母萧太后说:“我近日梦见石郎遣使而来,今果然,此天意也。”于是,他复书一封,答应仲秋后倾国赴援。
后唐清泰三年(936)八月,耶律德光率大军南下;九月,入雁门关,经忻州到达晋阳,大败后唐军。召见石敬瑭时,耶律德光“执手抚慰之……约为父子”,并言“观汝雄伟宏大,宜受兹南土,世为我藩辅”,封石敬瑭为晋王。在契丹的援助下,石敬瑭一路降服赵德钧,大败李从珂,兵至洛阳。穷途末路的李从珂领着自己一家老幼登楼自焚,后唐随之灭亡。十一月,辽太宗册封石敬瑭为大晋(史称后晋)皇帝。
为了坐稳皇位,后晋天福二年(937),石敬瑭多次献媚,遣使请求为契丹皇太后与皇帝上尊号,并履行割让土地、贡献绢帛的约定。契丹假意再三推辞,姿态做足后,终于在这年十一月接受尊号,改年号为“会同”。当月,石敬瑭又遣赵莹携国书道贺,并献燕云十六州图籍,包括幽州(今北京西南)、蓟州(今天津蓟州)、檀州(今北京密云)、顺州(今北京顺义)、儒州(今北京延庆)、妫州(今河北怀来)、涿州(今河北涿州)、瀛州(今河北河间)、莫州(今河北任丘)、蔚州(今河北蔚县)、新州(今河北涿鹿)、武州(今河北宣化)、云州(今山西大同)、朔州(今山西朔州)、应州(今山西应县)、寰州(今山西朔州东北)。至此,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甘当“儿皇帝”的“法律程序”算是走完了。
石敬瑭深知自己“儿皇帝”的分量,对契丹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事,不知廉耻。后晋天福七年(942),石敬瑭死去,其子石重贵即位,对耶律德光称孙、不称臣。这种态度变化,引起了契丹的强烈不满。于是,契丹多次讨伐后晋。后晋开运三年(946),契丹攻克汴京。石重贵郊外投降,后晋灭亡。
后晋虽然亡了,但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却是遗患无穷。在此后的几百年间,中原地区失去了北方崇山峻岭及险要关隘的屏障,北方游牧民族政权多次长驱南下,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