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弛感,时下最流行的词汇放在高海东身上最合适不过。
13年前,命运的耦合让高海东与心理学结缘。如今毕业近十年,当初同修心理学的92名新生,有的当了公务员、有的做了老师,有的成了商人,仅剩他一人还坚守在心理咨询师的岗位上,从事了十年心理咨询工作,先后考取了国家婚姻家庭指导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他们的人生就此分野。
高海东的成长故事可以说是现代心理咨询师养成的范本。
一:心理咨询师养成记
咨询室里,10岁的小艺拉起袖子,胳膊上2道伤痕触目惊心,放下衣袖,她仿佛又变回了正常人,不久之后,小艺便因抑郁休学了。
高海东提及这个案例时,轻叹了一口气:「这场悲剧本可避免,很多的心理问题都可提前预测,刚开始做入学心理问题筛查时,小艺就因症状严重做了心理应急预案,约家长来校,说明情况后给出了调整关系的建议。
家长不以为意,认为孩子学习好,一点问题都没有。督促班主任去跟进,家长仍不当回事,直到两周后,小艺再次走进咨询室时,问题已经升级,变得更严重了。」
孩子是社会单位中最敏感脆弱的部分,在社会的剧烈变化中,孩子也是最需要关注和保护的部分。儿童、青少年抑郁症是一个复杂的结构性问题,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永远都是家长。
在中国,我们很多家长主要关注成绩,不太关注孩子的情绪和人际关系,很多时候,孩子表达什么,家长都不以为意,等到孩子通过自残的方式反抗或麻痹自我,已为时晚矣。
遇到小艺时,高海东已在心理咨询行业深耕近十年。
2013年9月,高海东正式从渭南师范学院心理学专业毕业,当时国内的心理学发展仍处于初级阶段,大家对心理咨询的认可度比较低,就业机会少,综合考虑下来,他将首站定在了北京。
去心仪公司面试时,一位面试官问他,具体想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心理咨询的范围十分广泛,单从人群上分类上来看,婴幼儿、儿童、青少年、中年、老年等不同年龄层就有不同的心理问题,如果是定位给中老年服务,一个刚出茅庐的小伙子如何让来访者产生信任,这是摆在高海东面前的一道难题。
北京虽然受众和从业者较多,行业发展相对更成熟,但生活成本与工资、学习费用也成了掣肘,思索过后,高海东决定南下寻找机会。基于大学三年半的聋哑儿童志愿服务经验,高海东将目标锁定在了儿童青少年方向的教育,2014年开春,便顺利进入了深圳紫飞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从事特殊儿童心理康复工作,心理项目负责人,负责心理咨询与心理辅导,沙盘游戏咨询,儿童青少年行为矫正,同时担任家庭教育讲师与学校心理辅导。
近十年来,高海东服务帮助过的学生逾千人,为上千个家庭点燃了希望之火。
在他看来,特殊儿童群体的家庭在养育和教育上通常有更多、更深和更长久的投入,是非常需要社会关照和社会福利倾斜的群体。对于很多特殊儿童,他们的父母可能是看不到希望的,而早期干预和一线的康复教育工作者能用自己的专业与爱,给他们点燃希望之火。
「我觉得自己很庆幸,作为其中的一员,我也希望社会上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团体或是社会人士能够越来越多的关注到这个群体的存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到他们。」
为了践行这一理想,后高海东自己创办了心灵芳香馆工作室,希望用自己的所学,帮助更多的人走出心理困扰或心理创伤。
二:走进心理咨询室
美国一位心理学家曾说,「我们对一点点身体的伤口都会大惊小怪,却对心理伤口毫无概念。失败、孤独、被拒绝、被背叛,都会在造成心理上造成深刻的伤口。如果拒绝正视,伤口就会化脓,影响我们的健康。」
在高海东从业近十年的经历中,他发现很多人对心理咨询行业或是心理咨询师存在一定的误解。
比如有问题才去找心理咨询师或者心理治疗师,这就是一个非常大的认识误区。
鉴于国内大众对于心理咨询的了解较少,个人健康意识淡薄,很多人都表现出讳疾忌医的情况,或者觉得自己可以搞得定,过分相信自己。这样的结果是,最终延误了干预的最佳时机。
在咨询室比较常见的问题是,来咨询的人都是很痛苦了,才到咨询室寻求帮助,而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已经超出了心理咨询的服务范畴需要心理治疗甚至去精神科了,有些需要用药物干预了。比如广泛性焦虑,幻想,强迫症,睡眠障碍等。
心理咨询服务的是最轻的情况,如同感冒发烧,有症状的时候,或者觉察到不舒服,自己通过日常调节的方式没有办法了,这时候就需要寻求心理咨询师的帮助;如果症状超过了两周,持续影响了生活工作和个人,那这时候可能需要去心理治疗或者精神科寻求帮助。
从心理咨询的服务内容上,常见的发展性问题:恋爱情感、亲密关系、亲子沟通、夫妻关系、家庭教育、工作规划、职业发展、个人情绪等,都是可以通过心理咨询来获得帮助的。
而这些常见的内容,看似基础,往往更容易被忽视,也更容易导致个人的心理问题。
除了认知方面的局限,心理咨询还受到经济、时间、地域因素方面的考量,最重要的是,心理上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对于任何一个来访者而言,走进心理咨询室之前都会有挣扎、试探和不安全感,他们需要鼓足勇气,惴惴不安的来到咨询室。
如何让来访者放心的倾诉内心深处的秘密或困惑,以及如何帮助来访者梳理自身的问题,这非常考验咨询师功底。
与一些非科班出身的心理咨询师不一样,高海东面对所有来访者都会严格遵守职业伦理守则,正式开始接咨询之前,他会与来访者进行一次线上或线下的免费面谈,判断来访者的心理问题是否在自己擅长的范围内,治疗后是否能给予来访者带来实质性的改变,问题不严重时,他会协助来访者,找到心理问题产生的根源,根据不同的症状采取对应的咨询理论和技术来应对,搬走来访者成长路上的障碍物。
问题太严重时,他会建议对方去专业的医疗或康复机构去做进一步的治疗。
对于咨询效果,需要咨询师与来访者共同作用,而且更大程度上取决于来访者自身的意愿和状态。
在高海东看来,心理咨询师是助人自助的过程,只有心理咨询师的助人,没有来访者的自助,是没有效果的。心理咨询的效果由来访者和咨询师共同作用,很多问题需要来访者自身采取一些行为的调整,来带来认知的调整,才能带来相应的改变。
三:心理咨询行业现状
高海东从事心理咨询近十年以来,心理咨询行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方面大众对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认识越来越多,对心理咨询的接纳度越来越高,另外一方面,心理学从一门小众的学科变成了新兴的热门专业,报考门槛比较低,各地考核标准不一,导致部分非科班出身且专业技能不强的人进入市场。
据果壳心理在《大众心理健康洞察报告》中数据显示,从2002年开始至2017年结束,我国人社部鉴定的二三级心理咨询师共140余万人,但由于持证的咨询师普遍缺乏专业训练,执业能力较弱,实际从事心理咨询专兼职工作的人数仅有3万-4万人。
2002年7月心理咨询师国家执业资格考试项目正式启动,2017年考试取消,这15年间,想要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你只需要花几千块钱,购买考试教材、听课、参加考试,或许只要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取得「国家级心理咨询师执业资格」。
120万人在这15年期间取得二级或三级咨询师资格,但真正从心理学科班出身,考取国家二级或三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并一直从事这一行业的并不多。
高海东对这种宽进宽出的行业现象颇有担忧,「那些阅历不足、生活经验比较单薄、咨询技能理论的不足的心理咨询师进入市场,容易对来访者产生二次伤害,当来访者鼓足勇气将自己剖析出来时,如果心理咨询师不够专业或是方式不当,容易对来访者造成阻抗,从而对整个行业产生偏见与误解,而咨询师本身也会出现反噬现象,比如心理咨询师出了自己不能处理的精神类的疾病,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等症状,会对自身造成威胁。」
所以我们如果出现心理问题,去寻求心理咨询师帮助时,一定要认真甄别。除了看证书是否是国家而不是某个机构颁发的外,来访者还要对心理咨询师的咨询时长、擅长领域、学习情况等各方面综合考量。
除此之外,一个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必须严格遵守职业伦理守则。
高海东的妻子提及,「刚开始谈恋爱时,对心理咨询师的职业伦理守则并不清楚,遇到一些问题,他会从专业的角度提点我一下,但他说自己永远都不会为我做心理咨询,后来我才知道,心理咨询师是不能给身边的人做咨询的,而且还要遵守严格的保密制度,哪怕同处一个屋檐下,有个别线上咨询的来访者需要跟他通话,他都会避开我。」
如今,高海东入驻一些短视频平台,为有心理困扰的人答疑解惑,依然遵循着这一原则,在涉及到私密问题询问时,高海东会询问对方,「平台上是否有私人信息,如果有的话,为避免信息泄露,等会儿你私下询问我,我再给你进行解答。」
直播了一段时间,高海东发现,因为社会环境以及社会的快速发展等原因,有心理问题的人远比他知道的多,但高昂的咨询费让不少人望而却步,他希望自己提供的这条公益咨询的途径,能帮助那些无力承担心理咨询费用的人,找到一个出口,让微光透进来,驱散阴霾。
在三十而立的年龄段,高海东并未随主流去走一条康庄大道,他选择了一条更小众的道路,道阻且长,但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