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位老者,中国历史上的唐宋八大家,宋代五人均出自他的门下;
他历仕三朝,思想开放,是宋代诗文革新运动的领袖,开创了一代文风;
有人说他以多方面的才华鹤立于同时代的文人中,其光华始终超越群星。
他便是千古伯乐-欧阳修。
秦观曾说:“惟我文忠,一世之师。如天有斗,如岁有春,四方以正,万物为新。”
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提升人生的精度,欧阳修一生在曲折蜿蜒中艰难前行,他的生命犹如钢铁,愈敲打,愈产生火花,愈淬炼,愈精纯。
01
挫折时修心
写《醉翁亭记》时,欧阳修在滁州担任知州。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初一看,仿若是一位隐士手持酒杯陶醉在山色旖旎间,而事实却是欧阳修被政敌构陷,狼狈下放。
欧阳修本是进士及第,内心踌躇满志。他与好友范仲淹一样,有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报国情怀。
北宋庆历四年,范仲淹在宋仁宗的支持下,推行“庆历新政”,因触及到贵族官僚集团的利益,遭到守旧派的强烈反对和阻挠,新政以失败告终。
政坛风云更迭,以夏竦为首的守旧派,迅速铲除异己,与新政有关的官员遭到驱逐,欧阳修也在其列。
前路未卜,欧阳修也感到过迷茫,他在《秋怀》中写到:“节物岂不好,秋怀何黯然!”诉说着被贬后的无奈与悲苦。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积极地面对这场磨砺,静心修己。在滁州两年,他肃清政务,宽简施政,开路建亭,护卫一方百姓安乐,成为受人爱戴的父母官。
“野芳发而芳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仕途不顺,欧阳修在山水之间,找到了生活的小确幸。此时他内心的不甘与愤懑,仿佛被纯朴的自然风光治愈,思想逐渐成熟。
在他看来,山水之乐,其乐亦无穷也。
很多时候,人生境遇会忽高忽低,地位会忽上忽下;与其深陷其中,郁郁寡欢,不如坦然接受,享受其中的明晦变化,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一个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才能内心强大起来,才能在面对世事无常时,做到不乱于心,不困于行。
02
高位上修性
北宋嘉佑二年,欧阳修受命主持当年的进士考试,此时他51岁,是北宋文坛的领军人物。
北宋自唐后期以来,盛行晦涩难懂、华而不实的文风。
欧阳修在阅卷时,将这类文章一律黜落,改录那些文风朴实的文章。
张榜之日,一些本有望金榜题名的学子纷纷落第,他们围攻堵截欧阳修,向他讨要说法,甚至有学子朝他的府邸扔石头,但他毫不在意。
这场旷古奇今的考试,群星璀璨,被誉为“千古第一榜”。
有写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张载;有“中国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改革家”王安石;有包拯、司马光等宋史上响当当的人物;有程朱理学的创始人程颢;更有后来传承欧阳修文坛盟主的苏轼。
世人常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而欧阳修正是一位拥有大格局的伯乐。
古时素有文人相轻的说法,但欧阳修却豁达不羁,对有真才实学的后生极尽赞美。《宋史.欧阳修传》记录他:“奖引后进,如恐不及,赏识之下,率为闻人。”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
欧阳修自己在及第前,家境贫寒,曾两次科考未中。推己及人,他更能体会到布衣寒窗苦读的艰辛;宦海沉浮多年,他亦深知为朝廷注入新兴力量的重要。
一次,欧阳修听闻书生刘羲叟擅长历法,能“观天象而知人事”,但多次廷试不第。身居高位的他亲自寻访,为北宋挖掘了一位旷世奇才。
而刘羲叟不负众望,凭借他渊博的学识,成为了北宋著名的历法学家,史学家。司马光在编制《资治通鉴》时,以刘羲叟的《长历》统一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才编成了初稿。
五十多岁,跳出个人得失的局限,俯首甘为孺子牛,是欧阳修的真性情。
育人荐贤,奖掖后进,这位德高望重的师者,用睿智的眼光看到了宋朝文坛的未来,他成就的不仅仅是布衣才俊,更提携了一个向前发展的时代。
君子有成人之美,胸怀似海,才能成就大海般的事业。自己的萤火之光只会在浩渺长空中显得孤独而黯淡,只有每颗星星都熠熠生辉,才能相互映照成迢迢星河。
03.
退隐后修行
一壶茶,一卷书,一叶扁舟,一代文宗,致仕归颖。
这一退,让整个北宋文坛为之震动。
欧阳修晚年官至参知政事,人生得意。但朝堂是一个是非不断的地方,总有政敌时刻想要把他拉下马,在六十多岁时,欧阳修陷入一场恶意诽谤的桃色风波。
他的妻弟薛宗儒受一桩贪赃枉法的案件牵连,薛宗儒想倚仗姐夫的权势获赦,但欧阳修没有为其出面,而且对外宣布不要因为自己的缘故徇私枉法。
薛宗儒被罢官,对欧阳修怀恨在心,于是他编造欧阳修的花边新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谣言传入欧阳修的政敌耳中,他们兴奋地添油加醋,上书请求朝廷处罚欧阳修。
古代文人本就看重自身名节,“人生芳秽有千载,世上枯荣无百年”。
欧阳修此番枉遭这般折辱,内心感到无比愤慨,他连上七道奏章请求皇帝彻查此事。宋神宗相信欧阳修的为人,根本不信传言,立即安排查清事情缘由,还他清白。
欧阳修对官场的波诡云谲、尔虞我诈本就十分厌倦,经此一事更加心灰意冷,即使现在门生遍布朝堂,他还是选择了偏安一隅,淡泊明志。
君子慎独,卑以自牧,归隐后的欧阳修开始整理平生所写的诗文,逐字逐句,仔细推敲。夫人薛氏总劝他不必如此辛苦,又没有先生来骂他,欧阳修却笑着回答说:不怕先生骂,而怕后生笑。
远离了俗世纷扰,他的心境变得温润又平和,在滁州,他是“醉翁”,在颖州,他成为了“茶人”。
他为蔡襄的《茶录》做后序,著《大明水记》论述煎茶用水,跟好友梅尧臣分享喝茶之道。
自古以来,饮茶便是一大雅事,而欧阳修更是把品茗之雅,发挥到极致。他主张“品茶五美”:泉甘器洁天色好,坐中拣择客亦嘉。
品茶亦如一场修行,茶有煎煮沖泡,人生有浓淡冷暖,看尽了世间浮沉后,才明白人生所追求的,不过是一方干净自在的天地,二三志趣相投的好友。
颖州西湖的风,吹起欧阳修手边微微发黄的书页,他持身守正,宁静致远,桌上一盏清茶,回味悠长。此间年岁,只关风月,不争名利。
佛曰:“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天地皆宽。”
有的人既想得到超脱世外的随性自在,又放不下红尘世间的名利诱惑,半隐半俗才是最是折磨人的事。
此时,不妨静下心,去探索自己心之所向,若想追逐功名,便只管风雨无阻日夜兼程,若想与世无争,便淡烟流水春夏秋冬度此生。
尘世与山林,何处不修行。
04.
木心说:“真正的成熟,不是历经世事后复杂化自己,而是抵达天真。”
纵观欧阳修的一生,遭遇过贬谪,被攻讦,被折辱,但他面对每一次历练时,不以己悲,修炼己心;不骄矜自傲,甘为人梯;淡泊名利,返璞归真。真正做到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草木一秋,这条灵魂独自跋涉的历程,注定要尝尽悲欢苦辣。
《道德经》有言:“生而为人,你且修身,你且渡人,你且如水,居恶渊而为善,无尤也。”
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在顺境时善待他人,在逆境时善待自己。
人生一世,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寥寥可数,我们唯有不断修炼,才能做到不迷茫,不惊慌,内心有光,初心不忘。
作者: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