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从教二十四年的一线教师,面对“教师误将收礼清单发送到微信群”的汹汹评论,我只能一声长叹:天凉好个秋

江苏盐城建湖县一名担任小学二年级11班语文教学的老师,无意之间把自己记录的班级学生家长送礼清单发送到了班级微信群中。

等到这名老师发现问题的时候,消息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间窗口。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于班主任数学老师解散了班级微信群。

而后,再神情恍惚地登门,一家家退还所收受的相关礼金和礼物。

我在想:原本她可以做一名孔乙己,哪怕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葆有基本的品行端方;可她没有这么做,她在追求灯红酒绿杀人夜。而今的她,惶惶然逐门逐户退还礼金和礼品的时候又像极了孔乙己,何必呢?

人人都笑孔乙己,人人都是孔乙己。

我从来不认为孔乙己多么可恶,可恶的是我们自己。孔乙己仅仅迂腐,但这种迂腐事实上让他是那个年代的一抹亮色:他不像鲁镇酒馆里的每一个人那样向黄酒里掺杂使假、唯利是图;也不像曲尺形柜台外的那些人一样,除了嘲笑别无其它帮衬之举;更不像举人大贾一样去做寄生虫——他至少还是一个人,活得失败的一个人罢了。

如果你注意一下这名教师的收礼清单,你将会发现其中的礼金数额至低也是500元。面对此情此景,那些“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们不好意思说“数额太小”。毕竟,很多庸众的生活并非一直都锦衣玉食。

更何况,在法律面前,这种钱款的底线是5000元。高于这个数额,意味着相关人员已经可以领到一张“免费小屋”的强制入住通行证。

魔幻的时代之下,我们竟然渐渐接受了以金钱为唯一衡量标准的单向度人生,对一名教师的错误表现出了复杂的情绪——有人说,这是人之常情;有人说,这是粗心大意;有人说,这非常滑稽,是一出闹剧。他们从来不说:这敲响了对一个群体之内“高情商者”征伐的战鼓!

是的,我认为这名教师就是教师队伍里的“高情商分子”!

如果我可以左右这名教师的最终查考结论,我很想知道这么几个问题——

第一,这名教师获得了多少荣誉称号;第二,这名教师是不是优秀教师、骨干教师;第三,这名教师的职称如何。

作为一名行内人,我来根据自己的经历回答一下——

第一,这名教师一定获得了许许多多荣誉称号,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师德先进”之类的荣誉称号;第二,这名教师一定是优秀教师、骨干教师(我可以跟各位打赌);第三,这名教师的职称段位不可能像我一样,二十四年来还是“中小学二级教师”!

为什么?因为单单在这件事中我们就能看到她的很多“高情商”操作——不要讲什么“师德”,师德讲了那么多年,有用吗?

如果她不具备高情商,而是像我一样,那她就不可能收到那么多礼金、礼物,还仍然非常淡定;反正,我只要收到一点“取之无道”的财物,我总觉得举头三尺的神明一直在窥看着我。

您能相信这些礼金礼物仅仅是“中秋节”和“教师节”的一次馈赠吗?正常人都知道,她既然能够收这么一次,规模还这么巨大——一张纸从页眉位置记到了页脚位置,你很难保证这不是一张“残卷”——以前的端午节、生日、春节、妇女节等等就不可能一反常态地学习海刚峰,不是吗?

同样,我也不认为这名老师平素坚决不接受吃请,不去由别人买单的餐饮和娱乐场所。

这些行为应该是她的一个惯性操作:缜密地记录,不使他人的金钱白白花掉。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脑筋只要正常,都知道这么一个荒谬的人间真实。这名教师不但收取了礼金礼物,还特别精心地将之记录在案,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展现一种博大而不偏私的爱吗?恐怕只能是相反。

有人在事发之后将矛头指向了解散班级微信群的数学老师,认为她们就是一丘之貉,互相之间均有回护。如果两人之间没有回护,数学老师理应置身事外。

我个人认为这些人的这些议论虽然有一点道理,但却毫无意义:如果是你,你是一名教师,你会怎么办?如果这名教师不解散微信群,那几乎就等同于古时候倡言的“儿子举报老子”——你觉得这种行为正常吗?符合人性吗?

这种把问题矛头指向其他教师的正确之处在于:应该将矛头从数学老师身上移开,指向这个学校的所有老师——误发截图的这名教师一定在学校里有一个人际交往小圈子,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小圈子里的人不可能和她没有共同的脾性,她们之间的行动一定相当一致,趋同性非常强,还可能会在背后互通这种班级收礼的新方法。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们掌控着学校的话语权——这才是我们教育的真实!

高情商,是我们教育现实的干扰剂,甚至会演化成一针毒剂。

在我的意识里:医生、教师和六扇门里的人,他们最不需要“高情商”,因为他们在守护我们规则的最底线——“一是一,二是二”就好。除非,其中的一些人想结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在其中攫取到更多、更大的利益,那他们就会鼓吹“高情商”——也就是“后门”和“关系”的代名词。

倘若她们如此鼓吹了,这种收取礼金、礼物的现象怕是不会绝迹。

不但不会绝迹,那些“高情商”的人们还会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干嘛用真实名字和数字记账?为什么不采用代号?或者:干嘛要记账?心思缜密,自己记在心里就好。

如此一来,我们的生活成本还会进一步拉高:因为他们筑起了严密的壁垒,提高了准入的门槛。

归根结底,我们对“高情商者”表现出的膜拜,毁了我们自己的生活环境。这才让很多人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反问我们一句:“哪个行业不是如此?”

林林总总的思想潮水之下,我总认为人们内心的基地已经发生了更改,从来不认为这件真实而突兀的事情是我们在行动上的一次返祖——在向荒蛮、没有秩序、缺乏良知的时代倒退。

我们口中说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我们不去深思:自己究竟是去做江湖里惩奸除恶、主持正义、一身凛然的侠客,还是去做江湖里见风使舵、助纣为虐、唯利是图的宵小。

我们把金钱放在第一位的同时,失却了人和动物的某种文明界限,一定要等到自己子孙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再尴尬、悲哀而又无助地呼唤:那个梦想里的乌托邦为什么没有实现?

乌托邦为什么没有实现?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曾经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用“弱肉强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来为自己开脱,自己把自己放进了禽兽的行列里。

禽兽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列子在《列子》一书里写过:胜者为制,是禽兽也。

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吗——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席卷一切的高情商,终会将我们卷入污泥浊水之中而不能自拔!

这名教师,不是第一个站在家校矛盾前沿的教师;然而,她却是提升家校矛盾烈度的重要一人。她也不是摧毁某个行业公信力的第一人;然而,即便某个行业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认真地去修复这个行业的疮疤,时间老人也会让这个行业重新穿上华服,貌似严正地站在众人面前——可这名老师用一己之力再次让这个行业光溜溜地、突兀地走了出来。

我觉得非常惭愧,在我看来,这个个例虽然惨烈,实际上并不极端,事实可能远超你的想象。

请注意发生这件事情的具体城市——一个县城。在这个县城之内,礼金的门槛已经是500元,放到其它地方呢,这个数目将会有多么大?

我是一名教师,我身边的教师们也都有孩子。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早在十年之前,我们这里的某些教师子女在本地的一些“好”学校里上学,她们口述,逢年过节给老师们的“心意”已经在千元以上——数额太低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如果你去看一看那个老师任教的年级和班级:二年级11班——小学二年级,礼金价码就如此之高,初中、高中、大学时的价码该是多高?

这个年级还有11个班——如果这是最后一个班,整体班级也不在少数;如果这不是最后一个班,整体班级的数量更让人叹为观止。

当你坐在屋内,一只白蚁振翅落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一定要意识到:这间屋子里一定不止一只白蚁,这间华厦的内部可能已经被蛀空,只等某个时刻的某个动作,它就会轰然倒塌。

或者说,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爬到你的床前,你也不要以为仅仅是一只而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会有几百只蟑螂大快朵颐。

在这些问题面前,就看屋子主人的你要采取什么动作:就事论事,还是连根拔除。

如果你要连根拔除,请你一定注意:高情商者、掌控话语权者,她们才是白蚁和蟑螂;那些老黄牛一样的教师,他们才是教师队伍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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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旗镇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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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块垒冰与炭,一酌春风都灭。
教育领域创作者,乘风计划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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