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将人的心理结构置于人类学历史本体论的基础,使之成为积淀的产物,即使人欲也相异于兽欲。于是欲,情和性(理)就不是空洞抽象的心理形式,而是充满了经过文化积淀的人性内容。在这样一个心理结构所形成的关系中,除欲外,性(理)和情都有可能成为主导者。
■ 文 | 彭富春
关于文化心理结构的形成的根本机制,李泽厚创造了一个独特的语词:积淀。很少有这样的词能在哲学领域和非哲学领域被广泛运用,这也许因为它能够成为解释一些文化现象的钥匙。在使用"积淀"的时候,李泽厚也曾考虑过"淀积"。但他最终选择了前者而不是后者。为什么?
积淀是主动的,积极的,创造的;而淀积是被动的,消极的和受造的。唯有积淀才能描述文化心理结构的建构过程。但何谓积淀?它实际上有两种用法。广义的积淀指人的一般生成的历史。李泽厚认为人化的过程就是人从生物转变成社会的存在但又依然是个体的过程,这是文化心理结构形成的过程,亦即积淀的过程。
狭义的积淀正是文化心理结构的形成。在使用工具的物质生产活动中,通过文化积淀,无意识已被开始理性化。如果说广义的积淀包括了从感性到理性和从理性到感性这一人类学历史本体论的全部过程的话,那么狭义的积淀只是指从理性到感性这一文化心理结构的重要阶段。这也就是表述作为个体存在的新感性是如何建立的。
文化心理结构不仅表现为动态过程,也显现为静态成果。作为心理结构,它包括了若干必不可少的要素,同时它们之间形成了关系,而且它们有一中心。李泽厚所给定的基本要素不是现代经验心理学的感觉,知觉,情感,理解和意志等等,而只是欲,情,性(理)三者。这大致使用了中国传统思想中关于人的心灵的语词,不过也借用了康德的的先验心理学的用法,如情和理,甚至也关涉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说的部分理论,如欲。
这些学说将人的心理要么规定为自然的,如中国的天理人欲,要么为先验的,如康德的人的心意诸功能;要么为本能的,如弗洛伊德的性欲。与此不同,李泽厚将人的心理结构置于人类学历史本体论的基础,使之成为积淀的产物,即使人欲也相异于兽欲。于是欲,情和性(理)就不是空洞抽象的心理形式,而是充满了经过文化积淀的人性内容。在这样一个心理结构所形成的关系中,除欲外,性(理)和情都有可能成为主导者。
欲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仍然保留了人的生物性和生理性的成分,并需要在与情和性(理)的关联中获得升华。而如果作为物理的理是主导的话,那么它形成了理性的内化,亦即认识;如果作为伦理的理是主导的话,那么它形成了理性的凝聚,亦即道德;如果情是主导的话,那么它形成理性的积淀,亦即审美。
李泽厚说,理性的内化(认识)和理性的凝聚(道德)仍然是理性对于个体,感性,偶然的支配。只有在审美境界中,理性才融和于人的各种感性情欲中,形成了理性的积淀。虽然文化心理结构中的关系组合可以形成不同的心理功能,但是情感是最高的,因此它成为了整个结构的中心。这促使李泽厚发现了以美启真和以美储善的秘密。而这又导致以美立人,从而建立新感性。
本文选自《中国当代思想的困境与出路——评李泽厚哲学与美学的最新探索》,未完待续。作者系湖北大学人文社会科学资深教授,著有系列学术专著“国学五书”(《论国学》、《论老子》、《论孔子》、《论慧能》、《论儒道禅》,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与发行)。本文图片来源网络,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