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入尘烟》的口碑与现实，李睿珺：他们觉得文艺片不会有人来看
红星新闻2022-07-28 08:06
这两天，一则名为《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的短视频火爆网络，UP主@衣戈猜想在短视频中讲述了自己二舅大半生的经历。有网友表示，看“二舅”的故事好像在看电影《隐入尘烟》，无声惊雷，给人力量。电影《隐入尘烟》被称作“让人摆脱精神内耗的电影作品”。的确，“二舅”的故事和电影中故事有相似之处，二舅和海清扮演的曹贵英一样身患残疾，两人身上都有自强不息的精神。导演李睿珺表示，“二舅”的视频他看了，两部作品都在讲述被忽视的个体的生存境遇。但这部电影获得高口碑的同时，低排片也让他无奈。
“二舅”视频截图
原来村子里有“二舅”这样的人
李睿珺透露，他看完“二舅”的视频后觉得确实也在乡村里面看到过有类似的人，“好像很多村里面都有一两个有相同遭遇的人吧，只是说可能他们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上会不会被大家看到而已。”李睿珺称，二舅虽然身体上有一些残疾，但他自强自立，没有因为身体上的这种残疾给他带来很大的影响，他还是在努力坚强地生活。
之所以被“二舅”的故事刷屏，是因为大家在里面看到了励志精神，就是在逆境中如何不被打倒。在李睿珺看来，“二舅”与老四和贵英，他们之间的相似点就是，都极力在有限的条件里去创造更多的可能性。
和“二舅”一样，《隐入尘烟》被称是“让人摆脱精神内耗”的影音作品，对此，李睿珺表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可能是大家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生活的不易与艰辛，同时也受到了某种启发。
《隐入尘烟》电影剧照
亲戚中是否有像“二舅”这样的人呢？李睿珺表示，自己亲戚里边没有，但原来生活的村子里面有，“比如说，他会去很多人家帮干活，不管脏活累活，他要求也不高，只要一条烟就可以；他喜欢跟小朋友们一起玩儿，因为小朋友们从不嫌弃他，反倒是大人们，有时会投去一些膈应的目光，但是干活的时候大家又觉得离不开他，还是尊重他。”
二舅的故事，很多人感动，也有很多人有着不一样的思考。有一种声音指出：苦难不是辉煌，消除苦难才是。这样的疑问同样适用于《隐入尘烟》，对此，李睿珺表示，每人都有各自的苦难，有的是精神上的，有的是物质上的，有的是情感方面的，只是每个人面临苦难的程度不一样罢了，“我们需要用同理心去关怀周遭不如意的人。这一点我觉得是作为一个当代人最基本的良知吧……去关照周围人的苦难，至少我们可以用目光去温暖他们。”
“二舅”视频截图
对于“二舅”的故事是否适合拍电影，李睿珺表示，二舅的故事很精彩，适合影视化，但是否拍摄还是取决于二舅，要尊重他本人的意愿，这属于他的个人生活，不能因为拍摄去干扰他的生活。
家人都是“老戏骨”
不久前，“弱水十年”李睿珺双片联映+导演交流活动在峨影1958电影城举行，《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隐入尘烟》两部影片与成都观众见面，由于成都观众太热情，《隐入尘烟》见面会李睿珺与观众畅聊到当晚11时才结束。
对于四川，李睿珺并不陌生，时光倒回至2007年，彼时年轻青涩的李睿珺踏上北京开往成都的火车，经由大巴辗转到达眉山洪雅县的高庙古镇，在那里，诞生了李睿珺独立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夏至》。
《隐入尘烟》的拍摄地是李睿珺老家甘肃省张掖市高台县罗城镇花墙子村，在他的记忆里，村子里一直都有像曹贵英（海清扮演）和老四（武仁林扮演）这样的人。
《隐入尘烟》电影剧照
为了让影片更真实，《隐入尘烟》启用了大量非职业演员。李睿珺导演的很多亲戚参与到影片中：
姨父武仁林饰演男主角老四马有铁，姨父的妻子饰演老四的嫂子，姨父的母亲饰演桥头聊天时最老的那位老太太；姨父的女儿是学艺术化妆造型的，海清在电影中的服装、化妆、造型全部出自她之手；姨父的儿子在电影里做摄影助理，同时也是演员，饰演在影片结尾处拉着两头猪离开的老四的二侄子；甚至电影中那头驴也是姨父家的。
李睿珺的例子不胜枚举，“我的妻子演那个卖衣服的老板，我的哥哥演收粮食的老板，我的父亲演村长，我的母亲也演贵英的嫂子，我的叔叔演贵英的哥哥……”
《隐入尘烟》电影剧照
在与成都观众的交流场，李睿珺导演也提及：若是找不到投资，最“拮据”的方案便是由自己的妻子来饰演贵英的角色，用最简单的器材在自然光下完成拍摄。
了解李睿珺的影迷都知道，他之前的作品《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都曾出现过亲戚的身影。李睿珺透露，与亲戚的合作颇具戏剧性。“他们从09年就开始演我的电影了。第一次请他们来演的时候，他们拒绝。后来我就找别人，别人也不来演，（家人）觉得自家的孩子不帮可怎么办？”于是大家开始了拍摄电影的历程。有了第一次后，大家对电影的兴趣也愈发浓厚，“后面大家就会主动问有没有适合的角色，这次一定要提前留好。”李睿珺笑着说。未来，花墙子村人的身影还会继续出现在李睿珺的电影中。
《隐入尘烟》电影剧照
《隐入尘烟》上映后，豆瓣评分逐渐从7.8上升到8.4。红星新闻记者问及对这一评分是否满意，李睿珺直言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李睿珺在豆瓣为自己的作品打出了“4星”，他直言，永远有遗憾，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再从容一点，把演员的表演抠得再细一点，剧本、光线等都可以再磨一磨。
《隐入尘烟》虽然获得高口碑，目前票房破千万，但还没有收回成本，电影排片占比也仅有1.5%左右。对于“文艺电影”面临的困境，李睿珺显得很无奈。“这就好比是一种偏见，好比是（电影中）大家对贵英和老四这两个人的偏见一样，他们觉得文艺片不会有人来看观，普通观众不喜欢。”同样让李睿珺感到无奈的还有《隐入尘烟》目前的排片，“排片确实对于一部电影来说特别关键。花了好几年去做一个电影，但是可能短短几天，就让这个电影‘隐入尘烟了’。”
让海清成为真正的“花墙子村人”
在影片中，围戴头巾，挟裹着粗粝黄沙，步履蹒跚的农村妇女贵英形象徐徐呈现。有观众表示，“唯余贵英，不见海清。”
海清在《隐入尘烟》中的剧照
对于李睿珺而言，与职业演员合作并非意味着一种“省力”，职业演员固然具有更好地迎合镜头、保持长期稳定发挥的优势，但在《隐入尘烟》中，职业演员或许难逃“演绎”的窠臼：“劣势就是职业演员每拿到一句台词，都想要去塑造，而非职业演员就会直接地把感受呈现出来。人为塑造的东西要克制，要不然表演就过火了。”
消解演员演绎中的刻意成分，实际上就是让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共同融入在故事中，导演只有一个办法：让演员去故事发生地体验生活，去真实感受那片土地上的人说什么话、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然后感受那个地方的气味，那个地方的温度。“她（海清）只有杵在那儿了，才能感同身受这个剧情里面人物的一切，否则就是在表演。”李睿珺表示。
花絮照 海清体验生活
为此，海清提前来到花墙子村体验生活。“她到了后我们就让她在村子里姨父家住下，穿上跟贵英接近的衣服，我们也没有跟任何人说海清要来。”在“不为人知”的日子里，也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海清穿上接近贵英角色的衣服每天在村子里晃，我们带她去赶集，带她去县城，甚至去一个她代言的首饰店，让她站在柜台那儿，身后就是她的巨型海报，服务员也不搭理她。一出商场门一面墙都是她的广告，海清骑在她代言的电动车上拍了一张照片。”李睿珺回忆道。
代言人现身无人识
海清在花墙子村一呆就是十个月，她成为了真正的花墙子村人。导演透露，“有一天她路过一个地方，有人态度不是很好，问海清，你是谁？然后她就说，我是武仁林的亲戚，是他的儿媳，然后这个人态度立马就变了，很温柔地跟她说，没事儿，你过吧。”直到电影开始正式拍摄，人们才发现，原来村子里新来的“儿媳”，那个四处晃悠的农村妇女，正是著名演员海清。
花絮照 海清体验生活
谈及下一部作品，李睿珺透露刚写完剧本，但因为都是手写，还没有弄到电脑里面。“不知道未来什么时候能找到钱（投资），什么时候能拍。”李睿珺感慨。
红星新闻记者 张世豪 实习生 陶语嫣
编辑 段雪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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