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 昨夜雨疏风骤
【宋】李清照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译文】
昨天夜里雨点稀疏、晚风急促,我醉酒之后,沉沉地酣睡了一夜,早上起来酒意还没有消退。我问卷帘的侍女:院子里的海棠花怎么样了?她回答道:海棠依旧。知道吗?知道吗?经历了一夜风吹雨打,此刻院里的海棠应该是绿叶繁茂,红花凋零啊。
【赏析】
这首词作于词人早期。词人通过对询问花事的描写,曲折委婉地抒发了她伤春惜春的情绪。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暮春时节,最易引发人无限伤春情绪,更何况又逢着那刮风下雨的恼人天气。于极度愁苦中,词人开始借酒浇愁。酒醉后词人沉沉睡去,一觉醒来,酒意还未消散。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词人惜花,醒来后所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园中海棠,她问侍女:院子里海棠怎样?她以为经过风雨一夜的摧残,应该是落花满地了,没想到侍女却回答“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词人不相信海棠还如昨天那般开满枝头。她认为园中的海棠应该是绿叶繁茂、红花稀少才是。这一对答写出了闺中人的惜春情怀,可谓是传神之笔。
这首词的末句为全词警句,常为后人所称道。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称:“此语甚新。”《草堂诗余别录》评:“结句尤为委曲精工,含蓄无穷意焉。”皆非虚誉。
【拓展】
李清照虽是闺阁女子,却不同于普通的女子。
她出身于名门世家,天资聪颖,读遍了家中的万卷藏书。十几岁的时候,李清照跟随父亲从家乡来到汴京,往来之人都是当时的名人雅士,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更加激发了她的创作激情。
李清照从小受到父亲李格非的耳濡目染,自认诗文之道不输男子,于是跃跃欲试,尝试着写了几篇作品。处女作《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文采初现,受到了很多文坛前辈的赞赏,在词坛上渐渐崭露头角。
而这首小令一经问世,更是名动京师,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北宋末年的文坛,因为这位十几岁的小姑娘而一度轰动。轰动到什么程度呢?基本上文坛圈子里的人见了面打招呼都不问“吃了吗”,而是问:“李小姐的新词你读了吗?”然后开始展开一番热烈的点评和赏析。连苏轼的大弟子晁补之都成了李清照的忠实粉丝,见了谁都要向他推销李清照的诗词作品,大力称赞她的才华。
当时的汴京,无论是王孙贵族还是风流才子,无人不知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家有一位知书达理、才华绝伦的李小姐。李清照的才名,为她引来了无数名门公子的倾慕,其中就包括赵明诚。
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当时的宰相,那时他也还只是一位弱冠少年。他喜爱收藏金石字画,知识十分渊博。当“绿肥红瘦”传遍汴京城,赵明诚自然也是对这位李小姐钦佩不已。
其他名门公子虽然也倾慕李清照,终究只是才学上的欣赏,但论娶妻,还是要娶“贤”,并不想娶李清照这样一位才名在外、瞩目招摇的妻子。
不过赵明诚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爱才之人,李清照那些优美婉约的诗词一字一句不断地击中他的心,他夜夜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心中早就对她怀了求娶之心。
关于赵明诚求娶李清照,有这样一则趣闻:
据说赵明诚二十岁及冠之时,父亲赵挺之想要在汴京城择选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与他婚配。赵明诚心中又喜又急——喜的是终于有机会求娶李清照,而急的是害怕父亲看上了别家的姑娘。
赵明诚急中生智,想出了一计。第二天早上拜见父亲的时候,他便说道:“父亲,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宿的梦。在梦中,我在读一本很有意思的书。”赵挺之问他读的是什么书。赵明诚顺势答道:“孩儿只记得,书中有三句话是‘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孩儿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请父亲答疑。”
赵挺之听了,反复地念着那三句话,他也是进士出身,才学自是不在话下。很快,他就看懂了,心中寻思着:言与司合——也就是“词”,安上已脱——“女”,而芝芙草拔——便是“之夫”字了,连起来就是“词女之夫”。原来儿子看上李家小姐了!赵挺之心下明白了,却也不点破。
北宋历史上的革新派和保守派之间一向水火不容,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正好就是保守派的人物,而赵挺之则属于革新派。按照常理来说,李家和赵家是“仇家”,不应该结成儿女亲家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正值宋徽宗初登大宝,宋徽宗一上台,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采取了折中的政策,新旧兼听,两边都不得罪。所以,这个时期保守派和革新派的矛盾暂时缓和了下来,局势不再像以前那么激烈。
而且赵挺之早就对李清照的才名有所耳闻,也对李清照非常满意。毕竟两家都是汴京城里的书香世家,官居高位,绝对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最关键的是,儿子赵明诚用情至深,颇有非李清照不娶的架势。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了他?
这首《如梦令》不仅使李清照成为众星捧月的文坛新宠,还促成了李清照和赵明诚的一段姻缘。
这首小令清新简短,读来却意味悠长,凸显了李清照深厚的文字功底,更体现了闺中少女伤春惜花的细腻情感,自古以来就受到无数文人的推崇和赞赏,尤其是“绿肥红瘦”四字,别出心裁,用得妙极。连周汝昌先生都赞道:这样一首绝妙的小词,却出自九百年前一位妙龄少女之手,不谓之奇迹,又将谓之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