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天津日报
今年79岁的魏忠喜是李派快板书传人。少年时他靠听广播学会了《隐身草》《金门宴》《巧劫狱》等名段,1960年参加民族文化宫曲艺团,1968年拜袁武华为师,又跟随李润杰大师学艺三年。近年来他参加哈哈笑艺术团、九河相声艺术团,在小剧场表演快板,并参加了央视《曲苑杂坛》等节目的录制。他又创办了“快板沙龙”,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爱上这门艺术。
跟着收音机学快板
参军入伍开始创作
1943年,我出生在河北省安平县敬思村。家里没有文艺工作者,但我喜欢文艺。记得我四五岁时,过春节,村里人放完烟花爆竹,聚在一起演个小节目娱乐一下,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拽着衣服唱小曲,也没有伴奏。那个词我现在还记得:“说金说银说金莲啊,谁的门前打秋千啊?什么露?花椒露,开不开,铁棍打,打不开,叮当叮当过门来!”我也跟着唱,大伙儿一看这小家伙儿嗓门挺大,都记住我了。
1948年,我跟着家里人来到天津落户。上小学时,老师发现了我的文艺天赋,让我在班里的表演唱中当领唱,也经常在学校联欢会上表演。我演过一个独幕剧《小怪人》,我坐在前边,把腿用布盖上,身后一个同学伸出两只手,手上套着鞋袜,当成我的双腿,就显得我特别矮,我连比划带说:“我叫小怪人,长得特别哏……”大家都爱看。
上初中以后,学校有位老师叫夏志恒,是单口相声大师刘宝瑞先生的徒弟,他鼓励我唱快板书、唱数来宝。收音机里经常播放李润杰大师的快板书,我特别感兴趣,下了很大功夫,跟着学会了不少段子,包括《隐身草》《金门宴》《巧劫狱》等。夏老师把我和同班同学薛志明介绍给李润杰大师的徒弟、天津市曲艺团快板书表演艺术家袁武华,请袁老师教我们快板。
我和薛志明经常在学校里表演,积累了演出经验,考上了民族文化宫曲艺团,成为半专业的演员,能参加正式演出,票价是一毛五分钱一张。我有些骄傲自满,觉得家里没有干这个的,自己能上台,能卖票,能有观众来看,很了不起。
有一次团里发给我两张票,抵演出费,我请父母来看演出。那天我唱的是《巧劫狱》,我刚一上场,台下的观众呼啦啦站起来不少位,都去上厕所了,还有出去抽烟的。我唱了一半,团长就在侧台喊我,让我停了下台。回到家,父母和我说:“以后咱别干这个了,太不易了。”我明白父母的想法,但是从那天起,我下决心一定要唱好,给自己争脸,给家里人争脸。
我们家孩子多,住的地方小,一间屋子半间炕,吃饭就在炕桌上吃。有一次吃饭时我练快板,我妈不让练,我非得把最后一招花板练会,怎知没练好,这么一扔板,把房梁上吊着的15瓦灯泡给打碎了。碎玻璃沫掉进了碗里、盆里,饭都没法吃了,挨了一顿打,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1961年,我参军入伍,部队缺少文艺战士,我发挥特长,唱我在地方学到的快板书。崭露头角后,上级给我派任务,让我多唱一些与部队训练、生活有关的新节目。我尝试着创作,写的第一段作品是《冬训四不怕》,讲述养鸡标兵吴天光的故事。
部队是个大熔炉,锤炼了我,也为我提供了很多创作素材。1963年,沈阳军区组织文艺汇演,汇演前部队首长希望我写个新段子,我写了《军民关系巧送鸡蛋》:“说的是,炮连养了三只鸡,三只全都是白的,三只白鸡都下蛋,会下蛋的一定是母鸡。这不废话吗?”这个节目生活气息浓,表演形式好,再加上文化干事字斟句酌地帮我改稿,最后发表在《旅大日报》《本溪日报》上。凭着这个作品,我调入沈阳军区政治部前进歌舞团,成为正式的文艺兵。
拜快板名家袁武华为师
去师爷李润杰家里学艺
1966年,我退伍回天津,分配到无线电厂。领导知道我的履历,让我参加局里的宣传队,演了不少节目,拿过一些奖。1968年,我和发小儿薛志明请袁武华老师在饭店吃了顿饭,在鼎章照相馆拍了张合影,算是正式拜师。又提出来,特别想去拜访李润杰师爷。我师父说:“不是不让你们去,你们上我这来花不花钱无所谓,我知道你们挣钱不多,又都没结婚,但去他那空着手不合适。”
我师哥薛志明从农村弄了10公斤花生,那时花生是要票的,可以说非常珍贵,又弄了两瓶小磨香油,这个就更稀罕了,跟着师父去拜见李润杰师爷。一到师爷家,师爷就要验活,让我们唱段子。我唱了一段在部队练的《斗熊记》,师爷听完说:“基础很厚,专业水平,可惜你来晚了。”我听得一头雾水,我师奶在旁边说:“这还不明白吗?你已经有师父了,不能再收你当徒弟了。”我忙说:“没事没事,只要能和师爷您学艺就行,以后我还能来您家吗?”师奶说:“都是自己人,什么时候来都行!”从此,我经常去师爷家学艺,从1970年到1972年这三年,我的艺术水平有了质的飞跃。
记得有一天下午师爷去演出,让我当跟包。那场演出前面是天津市曲艺团,后面是南开区曲艺团,两个团同一个剧场。郝德宝把我喊过去,让我转告李润杰开场。我说那可不行,我师爷这么大的名气,哪能让他开场,干脆我来吧!郝德宝说,你唱快板,你师爷也唱快板,你开场不成抢买卖了吗?我说,那我就唱快书!这么着,我开场唱了一段快书,其实也没人听,但基本上把剧场的气氛给烘托起来了。我下来后,师爷问我怎么回事?我理直气壮地说,他们让您开场,我不服!我师爷笑了,没说话。他上场唱了一段《巧劫狱》,返了两个小段。我在后台伺候着,端茶倒水。演出结束后,师爷特别高兴,让我骑他的自行车,去他家里拿几张晚上市曲艺团在民主剧场的演出票,给我师父袁武华送去。我师父得知我给师爷开场,也很高兴,说这是好事。
有一次师爷写了个小段,让我帮着加个包袱儿,我给加了一句:“弟兄们,蹦蹦蹦,你们都听着,蹦蹦蹦,唔……”我师爷乐了,问我这是从哪学来的?我说我看过一部法国老电影,里面有一个法国人敲着鼓征兵,就是这样儿。师爷连声说好,又夸我的这句词有生活气息。
最不能忘怀的是,1972年我学艺即将结束时,天津市开办了一个快板学习班,由李润杰师爷讲课,他委托我当班长,负责考勤,至今我还留着当时的考勤表。有时候师爷有别的工作,时间上安排不开,就让我给学员们辅导。我心里没底,按照师爷教的办法,上课时先唱一段自己写的《树新风》,再展示一个传统段子,学员们都服气了,然后我才给大家辅导。因为师爷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让我得到了很大的锻炼,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快板说好、唱好、教好、创作好。
恢复传统“七板绝唱”
免费教课和谐健身
我和师爷学了扎实的基本功,学了扎实的表演,学了李派的特色──有人有事,有情有趣,唱打多变,平爆脆美。最大的感受是,师爷特别谦虚,他和我们说:“我们表演不如你们,你们要在舞台上超过我们。”在当时,李润杰师爷是无可挑剔的,能说出这么谦虚的话,对我们晚辈来讲是一种激励和教诲,我们永远铭记在心。
2000年,天津市举办“红旗渠杯天津快板大赛”,我参与创作并表演的《红旗礼赞》获得作品一等奖、表演三等奖,同时我也获得了大赛银奖。同一年,我和杨进明合作创作的《百年奥运》,在山东淄博参加比赛,获得专业组二等奖。我创作了两百多段作品,结集出版了《杂唱数来宝──魏忠喜创作收集整理》。
“七板绝唱”是快板书传统绝活,包括七块板、蛤蟆板、御子板、三个碗、小搓板、撒拉机、牛骨,我用三年时间恢复了这些表演形式,跟杨进明在央视《曲苑杂谈》录了几期《杂唱数来宝》。很多人看我的视频模仿、学习,北京“花板大王”赵国祝特意来找我,我教了他三个月,后来德云社的高峰老师也带着两个徒弟来和我学打板。
今年我79岁,我把唱快板当成强身健体的运动,唱起来声音还是那么亮堂,从一楼上到六楼一点儿都不喘。我想把快板书艺术传承下去,创办了“快板沙龙”和免费学习班,只要想来的,我都热情接待、传授,还会组织大家汇报演出,也以抖音的形式教学,教过不少小朋友唱快板。因为我爱好快板,喜欢快板,钻研快板,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免费教课,自娱自乐,和谐健身,快乐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