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多地发布建筑业“清退令” 超龄农民工路在何方？
央广网2022-03-20 12:38
央广网北京3月20日消息（总台央广记者周益帆）近日，超龄农民工将逐步告别建筑工地的消息引发关注。比如，上海市明确“禁止18周岁以下、60周岁以上男性及50周岁以上女性三类人员进入施工现场从事建筑工作业”；天津市规定，因特殊情况确需安排或使用超龄建筑工人的，施工单位应当对超龄人员健康证明进行核验，并根据项目情况合理安排工作岗位。
对于农民工来说，告别建筑工地会面临收入骤减的情况；对于用工单位来说，劳动力短缺或将成为新的困境；在考虑超龄农民工人身安全的同时，如何保障他们的生活，体现城市的温情？
在几大网络平台拥有超过一百万粉丝的农民工川哥，昨天更新了视频，很多粉丝后台私信他，“各地发文要求进一步规范建筑施工企业用工年龄管理，年过五十的川哥与川嫂，接下来怎么安排生活？”
川哥：“其实现在我们工地上很多人上了60岁，他也可以干。（但）上了60岁的人在工地上干还是力不从心，一些高空作业，有时候出了啥问题，对一家人都是很大的负担。但是你不让他干，又不得行。”
川嫂：“像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还要撑起一个家，你说不干怎么行？”
这条视频的留言很多，基本都围绕着农民工群体的生计和安全展开，其中一条评论来自施工单位管理人员，他说：“公司有要求，对于超龄的民工，无法录入实名制平台，工地高危作业环境多，危险大。但是，出来打工的都是家里负担比较大的，很矛盾。”
针对用工年龄管理，上海市建设工程安全质量监督总站安全科科长崔勇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政策不是“一刀切”。例如，在上海的规定中，超龄员工不能从事建筑施工作业，而工地其他辅助性岗位，比如保洁、保安、仓管等不受影响。而推出这项政策，有相关数据支撑：2018年上海全年建筑业安全生产事故造成死亡的人员里，超过60岁的占比达到15%，而当时建筑从业工人中，超过60岁的占比仅有1%。
规范建筑施工企业用工年龄管理相关话题备受关注，是因为政策背后涉及很多值得探讨的社会问题。比如，对于早早背井离乡，外出打工，脱离土地的这部分农民工群体来说，不在外干活，如何负担生活？
在天津某工地干活的熊师傅今年53岁，他的老家湖北黄冈麻城县长岭关村2800多人口中，有1000多人在外务工。这两年，他身边超过60岁的工友找活不那么容易了。
熊师傅告诉记者：“我们在一块干活的老乡，有好多已经60岁了，如果‘一刀切’不让他上工地，经济来源就没有了。像我们是从农村出来的，家里也没什么经济来源。”
熊师傅说，对于很多农民工来说，告别建筑工地，直接关系的就是生计。“干建筑干这么多年，干别的干不了，没读到什么书，做什么知识方面的（工作）、进城就更不用提了。”
陈刚（化名）是江西南昌的一名建筑行业泥工班组的包工头。招工中，常常遇到年龄稍大的农民工。
“选工人的时候，他们为了赚钱，会展示自己，比方说我这个能干、那个也能干，就会展现出自己身体硬朗各个方面的，希望包工头给他这个工作。年纪不是太大的都没有问题，如果身体硬朗，六十一二、六十三四也可以。”陈刚说。
中部某省的一位村主任告诉中国之声，尽管这些年国家的社会保障政策越来越完善，新农合及新农保普及率越来越高，但村里没有产业，对于早已离乡的农民工来说，回乡很不适应，收入也会锐减。
超龄农民工在养老保障之外，如果只考虑年龄问题，工地或用工企业也可能面临劳动力短缺的困境。
熊师傅说：“基本上就是‘70后’‘65后’这些人在干建筑。工地上现在‘80后’还有，‘90后’基本没有。”
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就业研究所研究员丁大建多年来从事劳动力市场研究，他认为，目前我国低技能层次的基础劳动力不足。
“我们一直在观测中国宏观的劳动力供求关系，由于我们劳动结构的变化，很多行业缺低层次的劳动者。农村的人该出来的差不多都出来了，年轻人现在很多都上学了，或者是他不爱做这种比较艰苦的体力劳动，如果卡得太死，从这个行业的劳动力供给来讲，就面临着一种短缺了。”丁大建说。
陈刚认为，根据具体情况进行柔性管理，也许是兼顾农民工安全与生计的方法。“比方说架子工之类，我觉得应该严格管控，因为它的危险系数在那里；如果是技术性的工种，比方说泥工贴砖，强度比较低，这一类年龄稍微放大一点也都没有关系。”
丁大建也认为，解决超龄农民工的生活与就业问题，短期内采用柔性政策动态调控用工安全是实际的办法。长期看，还是应该通过试点，考虑用人单位和劳动者扩大工伤保险制度覆盖范围，开展超过法定退休年龄人员试行参保工作，同时，在一定范围内提高困难农民工群体的兜底性保障制度。
丁大建说：“我们国家的社保制度是男的60岁、女的55岁退休，这个制度对于城市里的劳动力，有社会保障相配套。农村这一块，现在60岁的人，都是几十年前进入劳动市场。社会保障制度一直在逐步完善，农村建立了居民保障，有养老保险，一两百块钱一个月，他们要不然靠子女，要不然有能力的还要靠自己。对于这部分农民工，社会保障没有跟他们的职业挂起钩来。应该去给他们提供劳动保护，给他们一些更好的工作条件，年龄大了，可以调一下他的工作，不要到一线最危险的地方，要留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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