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按:1991年11月,黑龙江省讷河市破获了一起震惊全国的特大杀人抢劫、强奸案,五人犯罪团伙在短短一年时间里,一共杀死了42人。对于讷河本地人来说,那一年的经历犹如噩梦,人人自危,即便这些案件传遍了全国,但只有讷河本地人才真正能够明白那种惊慌和恐惧。
被讷河案件改变的人生,又岂止是黄国华(当年参与侦破讷河案,并荣获个人一等功)一个警察。远在东北的裕文君法医,命运同样因为此案而改变。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的尸体挖掘工作,他中了严重的尸毒。
■ 经久不散的恶臭
最早听到裕文君法医的名字,是听齐齐哈尔市刑侦支队女法医高馨玉提到。
1991年,法医高馨玉23岁,刚从医学院毕业分配到齐齐哈尔市公安局。她记得,那天非常寒冷。傍晚五点多,接到市局电话,要求她立即赶赴讷河出现场。此案省厅派了四名法医,齐齐哈尔市局四名法医,加上讷河当地的两名法医,加起来一共有10名法医投入现场的尸体挖掘工作。那个早晨,法医们见到藏尸现场。现场方圆十几里的上空,那无法形容的恶臭经久不散。法医们不得不把四周的窗子拆了,散发臭气,同时开始检验现场。
藏尸处
作者重回29年前的案发现场(黄蓉摄)
贾汶戈家那个菜窖原本可以存放两吨土豆,地窖刚一被打开,尸体已经堆到了最顶端。上面的尸体还好勘验,可以一具具地抬。再往下就不好办了,法医得先下去用绳子绑住尸体,然后由上面的人拉着轱辘往上摇。高法医回忆到:
每移完一具尸体,我们都要跑到屋外去透口气。当时讷河县局的裕文君法医因为长时间工作,昏倒在地窖里,被我们送去医院急救。
■ 边打点滴边拼凑尸骸
那些尸体和人体残骸被移出来后,所有的法医就进入了解剖阶段。解剖地点就在贾汶戈家院子里。没有解剖台,就用木板临时搭个台,二人一组。
根据临床上进行尸体后期辨认的重要依据和步骤,法医们需要拿工具把颅骨里的肌腱组织清理干净,然后再把它们放在大铁锅里煮。院子里支起了五六个大铁锅,热气腾腾地煮着人体颅骨。
极其严寒的天气加上尸臭浓烈,好多法医都垮了,扛不住只能打点滴顶上,有几位法医还患上了严重的肺炎。整整一个多星期,法医们每天从早上七点一直干到天黑。每天晚上,满屋子的警察法医,大家边打点滴边分析判断这些尸骸如何拼凑。终于,41具尸体的体貌特征依次排列出来,然后根据同时期全国报案的失踪人口进行对比,20多个失踪人员的下落,算是明确了。
这是当时技术手段有限的遗憾之处,如果在今天,使用DNA技术可以较快鉴定遗体的所属。但在1991年,法医们只能用尸块残骸进行拼图,来还原哪块尸体属于哪位死者。
■ 有责任承担危险的工作
裕文君出生于1948年,佳木斯医学院毕业。1983年,裕文君调到县公安局,成为一名法医。回忆起28年前下地窖搬尸体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贾汶戈这人脑子好使,当菜窖里的尸体堆放不下时,他就在紧挨着菜窖50厘米的地方掏了个窟窿,再整个小坑,然后把尸体通过这个窟窿扔进坑里。
当时有很多同行都下去捞尸,我去的次数最多。现场的臭气真的是没办法形容了。我穿着白大褂,一次一次地下去,从大菜窖里搬完尸体后,又开始钻那个小坑。这个小坑就像一个半封闭的汽油桶,我被卡在这个小坑里,活动空间实在局促,尸臭和残肢腐肉裹挟着我,一推动尸体时,阵阵白烟往上窜。
我原本还戴着一个配有活性碳的防毒面罩,后来发现那个活性炭根本不管用,索性也就不戴了。
我就这样边呼吸着尸臭边干活,干着干着突然就呼吸困难,晕倒在坑里。
法医裕文君
经过一天一夜救治,裕法医终于清醒了。醒来的第二天,他就强撑着赶回现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些工作做完。
勘验腐烂尸体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七天七夜。这当中,裕法医几乎承担了全部的下地窖捞尸任务。白天干,晚上地窖里吊一个小灯泡继续接着干。
有一天夜里,吊在地窖里的那个灯泡突然灭了,瞬间漆黑,裕法医猝不及防,脚一滑,直接坐到了尸泥上。那一次经历,也让他平生第一次中了严重的尸毒。
裕法医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让更多的法医尽量规避现场的尸毒(黄蓉摄)
什么是尸毒?裕法医说,人死后就形成一个大的细菌培养体,接触腐败尸体的人就容易被感染。它的感染力非常强,一下子就会通过皮肤组织扩散到全身。做法医不中尸毒的情况几乎没有。一般的凶案现场,时间短强度没那么大,休息几天就可以慢慢恢复。
但是这次大量尸毒对裕法医的中枢神经功能产生了不可逆损伤,它的后遗症非常明显,身体一天不如一天。2012年,裕法医出现了神经系统疾病帕金森病的症状。
当年,因为在此案艰苦卓效的工作成绩,裕法医立了个人二等功。
(文中部分图片来自“真水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