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巴黎的夜晚,冯奚乔义无反顾地从十五楼跳下,一代英才就这么逝去了。

十二月的巴黎已经很冷,风无能地呼啸着,好像也在替他控诉着什么不甘一样。

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做出了这种选择,为什么他走得这么决绝、这么突然?在他去世的消息传来时,加州大学为他降旗哀悼,以他的名字成立专项奖学金,专门用来激励那些在物理上取得优异成绩的学子。他为什么能获得如此殊荣,这个人的一生究竟经历了什么?

书香门第

1960年,冯奚乔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他的父亲是国家高级工程师,母亲是当地一家著名医院的外科医生。夫妇两人都属于受过高等教育的中产阶级,对于儿子非常重视。不仅严格督促他的日常学习,还支持儿子发展兴趣爱好,希望他能成长得更全面。

冯奚乔十岁时喜欢上了小提琴的声音,他觉得那声音婉转哀怨,好像在倾诉着什么一样,非常美。冯奚乔妈妈听到后,就给他买了一把小提琴,还送他去兴趣班学习。在七十年代,小提琴还是很名贵的“洋货”,儿子随口一说就能说买就买,乔家的富裕可见一斑。

后来,冯奚乔还喜欢上了绘画,父母也全力支持。不过,在这些方面,冯奚乔都没有做得特别出色,仅仅是变成了他的兴趣爱好,闲暇时用来放松玩乐。但也正是因为这些爱好,冯奚乔吸引到了许多同学,他自己也非常开朗,于是交到了很多朋友,他在班上的人缘一直很好。

是的,在接触物理这门学科之前,冯奚乔也只是一个学习不错、家境优渥的普通小孩而已。不过很快,属于他的辉煌人生,马上就要到来了。

凌云壮志

1975年,冯奚乔十五岁了,那天有位新教师踏进教室,开始教授一门新课——物理学。这时,这位老师还不知道,这个平平无奇的教室里,将会诞生未来十九年间最为闪耀的物理新星。

第一次接触物理,冯奚乔就被它深深迷住了。这种发自肺腑的热切就像火山爆发时涌出来的岩浆:滚烫、激烈,拦也拦不住。冯奚乔感觉到,他对物理的痴迷和以往喜欢小提琴、喜欢画画时完全不同。这感觉,就像是一位多年不见的儿时密友,在黑暗中等了你许久,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学习物理的第一个学期,他的总成绩拿到了全校第一,当然是物理占了大头。天赋异禀在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他并非是一口气的读死书、下笨功,而是轻轻一点就能触类旁通。甚至很多时候,他坐在课堂上闭目养神,老师讲着课,他轻轻一笑,台上的教书匠就知道自己刚刚讲错了。

这样的天才是不会拘泥于小小的一方天地当中的。上天也似乎眷顾他,在他十七岁这年,我国重新开启了普通高考制度,高中毕业生可以参加高考考取大学。冯奚乔知道这个消息后十分振奋,可是他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高中的课程有很多落下的,虽然冯奚乔可以报考物理学专业,但是其他科目也是很重要的。他的成绩虽然一直名列前茅,但是在北京还有很多高等中学。今年是高考政策实施的第一年,许多应届生、往届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到这里,冯奚乔走进了图书馆,奋发图强。

图书馆的管理老师、进来图书馆查找资料的同学,在清晨看到冯奚乔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复习。他的面前罗列着详细的计划书和今天的目标,在七天的计划完成后,他要看到一星期后他学到了什么地步,接着下一个星期……就这样一步步累积,直到一个月后达到一种水平,一年后又得到什么进步。

他就这样一丝不苟的努力,不允许自己喘息,也不允许自己有多余的闲暇时间。在天才的背面,又或许是天才的旁边,就是疯子。一个人连对自己都这么心狠、不留余地,更何况是对别人呢?

在冯奚乔的光鲜亮丽之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只是在他“正确”的选择和极端的自律之下,一样东西被人忽略,那就是让自己幸福的能力。这么说有点抽象,简单讲就是“放过自己”,给自己一个放松、休息的机会。

给自己一次失败的机会。只有接受失败、处理失败才能得到成长。不是能力上的增加,而是心灵上的成长和机会。可是,天才是不允许失败的。天才是不能够接受这一切的。

于是,冯奚乔这一去就是从清晨待到半夜,高考前,他天天如此。

因为冯奚乔已经给自己立下了一个凌云壮志:一定要进入全国最顶尖的高等学府,非去不可!

声名远扬

当接到清华和北大同时对他伸出橄榄枝的消息时,冯奚乔激动得和妈妈拥抱在了一起。经历了一段艰苦的时光,所有努力都值得,这位天才喜笑颜开。在考虑过后,他决定前往北大物理系学习。17岁考上顶级学府北大,在那个大学生都难得一见的时代,这个成就已经足够辉煌了。但是对于冯奚乔来说,这些都太功利主义、都太个人了。

他要做的,并非是自己的名利双收,而是对整个物理学界做出贡献。进校后,他潜心研究,小小年纪就在《科学》等权威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和重大发现,这位天才从此名扬四海,可以说,在国际上对于物理学界有所关注的人,对他是无人不晓。

不仅仅是事业有成,在感情方面,冯同学也有“重大发现”。冯奚乔不仅仅是物理天才,还拉得一手美妙的小提琴曲。每次午休时,他就在草地上练习,演奏他最喜欢的古典名曲。你看,这就是冯奚乔的自我标准:学业上容不得失败,人际关系要搞好,就连小提琴,都得拉享誉世界的名曲。

这样优秀的青年吸引到了许多女同学, 阿珍也是其中的一员。这个女孩子温顺而又乖巧,眼里有一种大家闺秀才有的淑女气息。有一次,阿珍生病了,她缺了许多课,女孩非常着急,学业要赶不上了。可是急也没用,阿珍的病情没有得到缓和。这时候,冯奚乔知道了她的情况。他记得这个温柔的女孩子,一下子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情,于是要到了阿珍家的地址,亲身前往为她辅导。

就这么一来一回,阿珍和冯奚乔日久生情,在一起了。才子配才女,这真是北大校园里最令人感到赏心悦目的结合。

三年后,20岁的冯奚乔接到哈佛大学的硕博连读录取通知书。他决定只身前往美国深造,定要闯出一番事业。果不其然,到了哈佛校园后,所有人都对冯奚乔的才华惊叹不已,作为物理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明珠,他的光芒甚至掩盖过了月亮、太阳的。

可是,唯一让冯奚乔感到苦恼的,就是和女朋友的异地恋。从北大毕业后,他来到美国学习,而阿珍留在了北京参加工作。20世纪的通讯还不够发达,两人很久都没有见面,书信往来都一天比一天少。感情就这样慢慢淡下来了。等有一次过新年,冯奚乔回国来寻找阿珍时,他发现两人看到对方都认不出了,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拘谨、尬尴,无话可说。

他们知道,这段感情只能这么到头了。

走到北京的大街上,这位天赋异禀的年轻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甚至是失败。

悲剧的伏笔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冯奚乔这么告诉自己,和初恋已经分手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的状态一直很差。有一个实验一直卡在最后关头,进行不下去。这位自律都极致的狂人是无法忍受自己出现失误的。他安慰着自己的内心,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前往实验室。

果然,物理是不会骗人的,分子和原子不会辜负任何人。只要你对他施以真心,它就会让你看到圆满的结果。

于是,冯奚乔像高三那年一样,天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用最喜欢的物理来屏蔽外界杂乱的声音,也给自己受伤的内心疗愈。同时这也是他的高质量论文和发现呈井喷之势的时期

可以看出,冯奚乔的内心其实是很矛盾的,他不仅仅满足于取得个人名誉和利益,誓要为世界物理的发展做出贡献。可同时他又是极端的个人主义分子:他不允许自己犯错、不允许自己失败,无论是学习上的还是感情上的。这样的想法被他的潜意识藏得很深,而冯奚乔自己并不知道。

这些矛盾常常困扰着他,让他的内心感到焦虑、压抑和痛苦。在一些关键的时刻影响他做出决定。比如生死的时刻。

很显然他是孤独的,同时也是执著的。天才总是孤独,同时,天才也总是疯狂。冯奚乔妈妈想要看到的“全面发展”,或许已经不可能了。

悲剧的开始

1960年,冯奚乔在哈佛求学的生涯正式结束。学历是博士生。在他毕业前夕,美国加州大学早就对他青睐有加,对他发出了聘用邀请。冯奚乔欣然前往,成为了一名物理教授。

不久后,他结交了一名新女友,这个女孩和前任阿珍毫无相似之处。阿珍文静乖巧,女孩泼辣大胆。如果说阿珍是深谷里静静散发出暗香的幽兰,新女友就是自由开放在阳光下的迎春花,或者赶在盛夏前成熟的朝天椒。

新女友带着冯奚乔参加派对、逛舞厅、染头发,冯奚乔跟着她做了一切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如果这时候到冯教室授课的课堂里去,你会发现那里的学生非常惊讶:以往一丝不苟、嘴角永远挂着礼貌微笑的冯教授,最近是怎么了?上着上着课会突然走神,傻傻的笑起来。每次收到信,都迫不及待的撕开,慌忙的阅读起来。好像这是明天通知他去参加航天旅行似的兴奋。

后来有人说,冯教授恋爱了。对方是个与他大有不同的活泼女孩子,同学们听了也就明白过来,对于冯教授这一系列出格的举动还会觉得挺可爱。

冯奚乔确实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和女友的感情进展顺利,每天都有新鲜的体验。带领读研的学生进行课题实验,屡屡斩获国际大奖。他还是那个天才人物。

冯奚乔和女友的恋情,是有追求放松、发泄的目的在的。冯奚乔是一个对自己要求特别高的人,而他同时又想要自己放弃关注自身,达到为物理事业贡献一生的目标。矛盾使他敏感、不解,他只能再次投入到封闭的研究里去压制自己,让人格和感情变得麻木、迟钝。这样活着其实是很孤单的。

于是当有一个可以放纵的机会出现时,冯奚乔一定无法放过,而且深陷其中。因为他太需要释放、太需要发泄了。他没有失败过,连一些小错都没有。有时候,他就是需要一些离经叛道的事物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才能带来一线阳光。

而当这束眼光消失时,也就代表着冯奚乔喘息的窗口没有了。再回到一种矛盾、压抑、自我拉扯的心境里去,谁受得了呢?

1993年,女友对他坦白了自己的不忠。原来,她早就移情别恋,和另一个男人秘密恋爱。而对于这名女孩来说,和冯教授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两人曾经在一起过,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结束时好聚好散,以后还能偶尔追忆。不在乎结果如何,有过程就够了。女孩是这样想的,可惜冯奚乔不是。

他没有那么豁达,于是他对这名移情别恋的美国女孩穷追不舍,多次在加州大学校园里求爱,女友的拒绝和沟通一概不管,仍然坚持。他拿出高考时的狠劲儿和坚持,定下来新的“凌云壮志”:一定要和女孩复合,绝不能输。

女生不堪其扰,甚至为了躲开疯狂的冯奚乔和新男友搬往法国。冯奚乔后脚跟着去了,这件事已经反反复复持续了一年。

“一年了,清华北大都已经被我俘获了,你应该回心转意了吧?”

巴黎冷清的街道上,冯奚乔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侥幸的这么想着。可惜,现实还是冷冰冰的来了,不容许任何人拒绝。

女孩痛骂了冯奚乔一顿,宣布彻底和他决裂。36岁的冯奚乔爬上了十五楼,在冰天雪地里一跃而下。

他自杀成功后,世界震惊,中美法三国对此痛惜不已。他任教的加州大学,为他降下校旗半天吊唁。在此之前,校旗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象征,建校以来,加州大学的校旗从未降下来过,这是唯一一次。

后来,加大又以冯教授的名字创办了“冯奚乔基金会”,用来奖励物理学院中全校成绩排名前百分之十的学生,每年发放12000元。

纵观冯奚乔的一生,是荣耀的一生、也是悲剧的一生。现在,回顾他的履历,我们意识到,或许世界上不需要那么多天才,而只是需要许许多多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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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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