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在武汉大学作家班的学习时光
齐鲁晚报网2021-09-17 21:21
文 | 张霞（深圳）
这是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追梦途中一次难忘的、留下美好回忆的求学经历。在记忆的长河里，渐渐地浮现在脑海。
我取出书柜保存了30年的武大学习笔记本，笔记本的纸质已泛黄，记录的字迹依旧清晰，照片却变得模糊不清。
中国金融文学史会记载这短暂而厚重的一笔吗？
30年过去，仿若昨日……
一、与武大的结缘
20世纪80年代中期，武汉大学在推行教育改革的过程中，率先在全国创立了插班生制度（即作家班），把插班生制度与作家研修联系起来，与中国作家协会联合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大学作家班。武汉大学中文系的插班生招收的是已取得创作成就的青年作家，有些青年作家的作品在读者中引起强烈的反响，获得过中国作协主办的全国性文学奖项，是新时期文学的中坚力量。这些青年作家大多有过知青或军旅生涯，绝大部分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大学教育。武汉大学通过插班生的形式，给这些已经卓有成就的青年作家提供一个学习提高的机会，所以武汉大学把它称为作家班，作家班的名称就这样约定俗成地沿袭下来。
全班师生与中文系领导合照，背景为人文科学楼
1985年，武汉大学招收首届作家班。作家班学员推荐的渠道主要是来自中国作家协会和所属各省市地方作家协会。首届作家班学员中，获得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全国性文学奖的有：《小镇上的将军》作者陈世旭、《乌龙山剿匪记》作者水运宪、《天山深处的大兵》作者李斌奎、《省委第一书记》作者袁厚春、《献给祖国的歌》作者熊召政、《麦客》作者邵振国等。他们的作品大多写进了当代文学史，是新时期各体文学创作的代表。
武汉大学作家班在全国高校中开创先河。对高校来说，开办作家班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举，为我国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家。对学员来说，进入作家班学习对个人创作生涯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不少学员以此为人生的“转折点”。从作家班出来后，随即步入文学道路的快车道，后来大部分成为我国改革开放后文学创作的代表作家，不少人还担任各省市文联（作协）领导人、文学刊物的主编，改变了个人命运。
至1989年，武汉大学已招收四期作家班学员。
武汉大学作家班的成功经验，在各大高校产生了强烈的轰动效应，后来，北京大学、西北大学、南京大学等高校相继参照武大模式，陆续开办了作家本科班。
1990年的秋天，武汉大学作家班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学员，这批学员与前几期学员的来源不同，大部分学员来自全国各地金融行业，也有一些学员来自地方文联和作协、文学杂志的编辑。学员中，既有当时崭露头角的陈立新（苏北)、胡炜铭，杨海滨，也有后来中国电影华表奖获奖者闫星华、知名金融作家王张应，还有一直活跃在金融文坛的国永君（绿野）、何方等学员。这批学员的共同点是大部分已在全国各地和行业报刊发表了一定的文学作品或获奖作品，已加入省市作家协会，在金融行业有较高的知名度。不同的是学员的学历、阅历和年龄有所差异。有些学员已大学毕业工作多年，有的刚走出大学校门是职场新人，有的自考本科在读（成人教育），有的没考进全日制高校，也没考取成人教育学历。学员年龄结构从50后到70后，60后是主力军。
这是中国金融文学的第一支拓荒队，金融与文学的融合，在国内尚属首创，因此同学们骄傲地说：“我们是金融文学的黄埔一期！”
幸运的是，我在这批“黄埔一期”的学员中。
作者在武大
我们这批学员能到武汉大学这个“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 “985工程”、“211工程”高校的作家班学习，不言而喻，对武汉大学和《金潮》杂志怀有感恩之心。
1988年，中国农业银行湖北黄冈分行创办了金融系统第一本纯文学杂志《金潮》，标志着中国当代金融文学的产生。《金潮》杂志从创刊初期的默默无闻，到公开发行，再到成为湖北省优秀期刊、全国金融文学名刊，只用了几年时间。1995年，《金潮》迁至中国农业银行总行（北京）。1997年，因各种原因，《金潮》停刊。《金潮》杂志办刊近10年间，建立了一支颇具规模的创作队伍，与武汉大学联合举办作家班（也叫讲习班），培养了一批创作人才，为当代金融文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可以说，如果没有武汉大学教育管理体制的改革，如果没有《金潮》杂志社的精心组织，就没有1990级武汉大学作家班（讲习班）。
二、走进武大
燥热渐渐散去，飒爽秋风簌簌地吹过武汉长江两岸。
从粤东老家几经辗转来到武汉，在规定报到的最后一天下午，我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进武汉大学。
刚刚进入武汉大学校门，往校园走去，迎面走来两男两女四个学生。四人边走边看我的行李箱，又看看我，那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高个子女生看了我一眼，突然连叫两声我的名字。我确定武汉大学没有认识的同学和老师，以为她叫的是与我同名的人，便朝左右两边望了一眼，又回头往身后望了望，没看见周围有其他人。
“叫你呢，是张霞吧？” 那女生又叫我的名字，走到我面前，望着我。
我忙说是的，正要问他们怎么认出我的。那女生高兴地笑着说：“你和《金潮》杂志的照片一模一样。”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金潮》杂志在上一年度的期刊发表过我一篇小说，小说后面附了一篇《作者自白》，这是《金潮》杂志主编李汝舟老师和我约的专稿，是《金潮》杂志第一个推出《作者自白》的作者。在封二还配了一张生活照，照片旁边附有几句格言式的话。正是那张照片，让看过我文章和照片的女生一眼认出了我。加上我拖着行李箱、背着旅行袋像个新生从校门进来，他们一齐认出了我。
刚进武大校门便碰到同班同学，大家高兴极了，各自作了自我介绍，那个叫我名字的高个子女生叫成海燕，高个子男生叫金志峰。
成海燕告诉我，她前天就到了武大，已在校园转了两天，武大很美也很大，两天还是没有全部走完。两位男生一人接过我的行李箱，一人接过我肩上的旅行袋，我一下轻松起来，他们随即带我到住地枫园报到。
我是较晚到校的，办完报到手续后，我和同学入住在研究生、留学生区的枫园宿舍。
武大珞珈山，不愧为中国和世界“双一流”高校，校园风景也是堪称一绝。枫园宿舍四周绿树成荫，望着郁郁葱葱的珞珈山，满眼草木茂盛，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班与武汉大学历届作家班一样，管理模式、教学内容、教学方式与中文系本科班基本相同，课程设置是完整的中文系本科班的速成课程。即随堂听课，完成课程作业，以专业知识的教学、名家作品点评为主，结合学员的文学创作实际，组织课题讨论、文学创作研讨活动，以提高学员的文学创作能力和艺术水平。
在武大上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梦想啊！
三、武大的课堂
开班后，班主任李汝舟老师首先宣读了农行总行工委会发来贺信，告诉大家总行工委会王祁处长（中国金融作家协会首任主席）多次过问办班情况。同学们深感上级领导的关心和重视，受到极大的鼓励。
为规范作家班管理，确保开班后学习工作有序进行，李汝舟老师接着宣布班干部名单。班长杨海滨，副班长石丹，我是学习委员，何方是生活委员，邱放是宣传委员，班委还有胡炜铭等同学。开班当天正式成立班委会，以便做好班务的日常管理工作。
武汉大学对作家班尤为厚爱，中文系主持教务的系主任曾庆元副教授不仅安排了一流的师资阵容，还把新落成的人文科学楼安排给我们班第一个使用，当时武大大部分校舍比较破旧，给我们作家班上课安排的是新教室。为历届作家班开课的著名教授、专家都为我们班授课，有的老师连续讲课多场，同学们都很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
学员在课堂听课
开学第一课原定张居华副教授的《坚持文艺的社会主义方向》。上课前夜，张教授突发急病入院急救，史文系曾庆元主任临时决定与李惠芳副教授的《民间文学》换课。没想到，李惠芳老师的民间文学课讲得异常生动，引人入胜，课堂上不时发出阵阵喜悦的笑声，如此丰富精彩的民间文学课程有点出乎意料。
《当代小说创作》课是由陈美兰副教授开讲。陈美兰老师是中国当代小说的著名研究家、全国高校当代文学教材的主编。陈教授以哲理思维的讲解，从螺旋上升的思想轨迹到价值权衡的不定把握，对人性、历史的思考到对生命本体意义的指导。剖析了当时极具争议的作品，礼平的中篇小说《晚霞消失的时候》。以其浓重的思辩色彩与对人生价值的探索性，从主体和客体因素揭示人性的复杂性，并从当代长篇小说的创作揭示出一些规律性的倾向。这一课对学员思考当代小说创作的走向颇有启示。
於可训老师担任《当代诗歌创作》和《报告文学创作》两课的授课。在《当代诗歌创作》课堂，他谈到五四后出现的现代派诗歌和西方现代手法的移植,点评了当代朦胧诗代表人物北岛、舒婷等人的系列诗作。在《报告文学创作》课上，他说到我国第一篇报告文学夏衍的《包身工》，夏衍的报告文学比较讲究艺术结构。於可训老师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文学评论家，传统文学功底深厚，为人温和热心，已为国内多位知名作家写过有积极影响的评论文章，这次作家班多位同学的作品得益于他的指点后，创作水平得到快速提高。
易中天老师的《美学》课，久负盛名。他以布洛的美学理论“心理距离说”，认为美的东西就应该保持距离，距离有空间与时间两种。抽象而玄炒的美学概念，经易中天老师讲解变得妙趣横生。
丁忧教授的语言趣谈，运用阴阳五行学说的理论，以《易》传授中国传统文化, 讲解自然界阴阳两种物质对立和相互消长的理论根据，说明世界万物的起源和多样性的哲学概念依据。
《写作》杂志编辑部主任白嶷岐老师、曹国臣副教授分别讲授《中国金融文学作品赏析》和《外国金融文学作品赏析》课程。白嶷岐老师以茅盾的《子夜》中旧上海金融家资本家为代表，讲解了错综复杂的金融证券市场上的明争暗斗，揭示经济社会的现象。《子夜》是了解中国经济发展史的教科书。在外国金融文学作品课堂，曹国臣老师讲解左拉在《金钱》中对法国银行业和证券交易所内幕的描写，认为《金钱》在近代法国乃至世界文坛上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曾庆元副教授讲授《悲剧文学的特征》和《存在主义文学剖析》两课。他说悲剧不同于喜剧和正剧，悲剧表现苦难和毁灭的过程，是为了突出真善美的价值，悲剧中有价值东西的毁灭是对恶势力的强烈否定。悲剧文学把学员的文学思维引入深的层次。存在主义文学是20世纪30年代末在法国兴起的以宣传存在主义哲学的文学流派，是存在主义哲学在文学上的反映，其代表人物是法国的萨特和加缪，通过文学形象表达对人生和“存在”的看法。
班主任、《金潮》杂志主编李汝舟老师讲授《金融文学》。李汝舟老师不是首次提出“金融文学”的概念，之前几次谈到这一话题，只是在课堂上比平时讲得更加透彻。相对于军旅文学、公安文学、法制文学、体育文学等其它行业文学自成体系的客观存在，他认为现阶段金融文学正处于拓荒时期，现阶段我国金融文学上不去的原因，是职业作家对金融不了解，而金融作家的创作水平及视野受到局限。提出为什么要发展金融文学，是因为时代的呼唤，金融人的精神需求，企业文化的必然产物。
熊礼汇副教授在讲授《古典散文》课时说到，散文的意境就是文境，笔墨之外别有意味，优秀的散文要有意境。讲授《古典诗词》的王启兴教授，已年逾六旬，连续讲了整整一天。他在朗读李白、杜甫的名作时，不知疲倦、兴致勃勃地朗读了一首又一首诗词。徐志样老师的《电视艺术的创作》课，主要是掌握影视文学的基本知识。曹永慈副教授的《电影文学剧本》，郑传寅副教授的《中国戏曲文化》，唐富龄副教授的《古典小说》，张居华副教授《坚持文艺的社会主义方向》，湖北写作学会常务副主席周迪荪副教授的《文学写作》课，陈广胜老师的《应用写作》课，都非常精彩。孙家富副教授为学员的习作点评，经他一点拨，大家豁然开朗，真是受益匪浅。
全部课程20多门30多场讲座，作家班完成中文系文学创作与评论专业规定课程。在一流名校学习，听一流名师授课。听名师一课，胜读十年书。同学们对老师一丝不苟地传道、无微不至地授业、尽心竭力地解惑，充满了感激感恩之情。
同学们边上课，边写作，课间交流互动，按老师授课课题组织分组讨论。学习期间，班委会与《金潮》编辑部先后举办了金融文学研讨会、学员习作朗颂会、学员自编自演文艺晚会。在紧张的学习之余，作家班与中文系研究生、本科生班组织多次校园舞会等娱乐活动，丰富了校园生活。
金融文学研讨会。从左至右依次为：何志红、张霞、袁先行、何方
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我们用双脚丈量珞珈山，留下美丽的倩影，浇灌着刻骨铭心的梦想，绽放霎那芳华。（来源武汉大学深圳校友会）
作者简介：张霞， 武汉大学1990级中文系作家班，《金融文坛》杂志深圳办事处主任，高级经济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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