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起义领袖陈友谅墓探访：邻近热门景点世人知之甚少，后代称其缔造了最强海军
上游新闻2021-05-29 12:44
位于湖北武汉长江南岸的黄鹤楼，因历代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许多著名诗篇，而蜚声中外。然而少有人知的是名楼不远处矗立着武汉唯一一座封建帝王陵墓：大汉陈友谅墓。《明史·陈友谅传》记载，1360年，陈友谅杀死红巾军首领天完皇帝徐寿辉，称帝，国号大汉，定都江西九江；1361年，陈友谅把都城迁至武昌；1363年，与朱元璋在鄱阳湖决战时，陈友谅中流箭身亡，葬在黄鹤楼附近。
5月27日，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在陈友谅墓地探访时看见，石阶上布满青苔，黄叶枯枝落在墓碑前，与长江大桥上车水马龙的喧嚣相比，墓地凋零冷清。
除黄鹤楼外，陈友谅墓地附近还有辛亥革命纪念馆、户部巷等诸多旅游景点。
湖北仙桃文史专家、《再读陈友谅》作者姚高悟说，只要稍稍宣传，陈友谅墓便会游人不绝。在陈友谅第二十四世孙陈蕙芬女士看来，比宣传更要紧的是：为陈友谅正名。“《明史》把陈友谅写坏了，他没杀徐寿辉、鄱阳湖决战后他也没死，推行屯田制，深受百姓爱戴，推动了中国造船业发展，缔造了中国最强海军。”
▲5月27日，武汉武昌，陈友谅墓前的石牌坊上写着：江汉先英。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碑文上的陈友谅：弑主后称帝
陈友谅墓旁的石碑上记录着他的生平事略：1320年，陈友谅出生于湖北仙桃，父辈是渔民。他本姓谢，因祖上入赘陈家，于是跟了人家的姓。他当过狱吏、稍懂文义，略知武略。
彼时，元末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陈友谅带着弟弟，投了徐寿辉统领的红巾军，在倪文俊手下当差，因功升为“统军元帅”。
史料记载，1351年，红巾军有百万之众，徐寿辉被拥立为帝，国号天完。
碑文显示，1357年，倪文俊想谋杀徐寿辉篡位，陈友谅杀了倪文俊，收其部队，被徐寿辉升为“平章政事”。随后，他带着军队连克江西、安徽、浙江、福建数十个州县。1359年，陈友谅挟持徐寿辉，迁都江西九江，自称汉王。他屡屡与朱元璋交战，一度进军到南京。1360年，称帝心切的陈友谅杀了徐寿辉，在九江建都，国号大汉，年号大义。
姚高悟介绍，陈友谅建立的大汉，版图有八省：湖南、湖北、安徽、江西、浙江、广东、福建、河南。
碑文上说，陈友谅称帝导致人心离散。1361年，朱元璋攻克九江，陈友谅退都武昌。1363年，陈友谅与朱元璋在鄱阳湖决战，中流箭身亡，其部将张定边将他葬在黄鹤楼南边。1364年，朱元璋攻克武昌，来到陈友谅墓地祭奠，写下了“人修天地”四个字。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碑文上的陈友谅生平事略与《明史·陈友谅传》如出一辙。在这两段史料中，陈友谅是一个杀自己伯乐、弑主的枭雄。
此外，在金庸笔下，陈友谅是丐帮长老，他为人奸诈狡猾、嚣张跋扈，利用宋青书杀了武当七侠莫声谷，十恶不赦。在其他多部影视剧中，陈友谅形象亦是如此。
▲5月27日，武汉武昌，陈友谅墓的墓碑刻着“大汉陈友谅墓”。湖北省政协委员张翼之曾建言把墓碑上的文字换成“大汉皇帝陈友谅墓”。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纪念馆中的陈友谅：最强海军缔造者
离陈友谅墓地百余公里处，便是他的家乡——湖北仙桃。
仙桃建有陈友谅纪念馆，于2013年12月18日开馆。展馆内容有五部分：起义反元——摧毁元朝南方统治势力；逐鹿江南——打造世界上最强大的水军；推行屯田——开启沔阳三蒸文化之源；历史记忆——功过褒贬自有春秋评说；后裔觅踪——改名换姓分布大江南北。
姚高悟称，《明史》中对朱元璋极尽褒扬之词，对陈友谅大加贬损，这有失公允。陈友谅揭竿起义，坚定反元，征战大江南北，是农民起义领袖，应该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看待陈友谅。
姚高悟引用了多位名人的说法。
清朝谷应泰所著的《明史纪事本末》中有一段话：“元人失驭，群雄蜂发，逐鹿之夫，所在都有，独陈友谅以骁鸷之势，奄有荆楚，控扼上流，地险而兵强，才剽而势盛。”
中国近代思想家、戊戌变法领袖之一的梁启超在所著的《中国历史研究》中写道：“项羽、李密、陈友谅，时代不同，事业大致相同……这种失败的英雄可供我们凭吊的地方很多。”
中国著名历史学家吴晗所著的《朱元璋传》中写道：“陈友谅虽然失败了，但他毕竟是反对元朝蒙汉地主阶级统治的英雄人物，在历史上起过作用。”
姚高悟和仙桃官方人士均称，建陈友谅纪念馆，意在还原一个真实的陈友谅。
60余岁的陈蕙芬女士是陈友谅第二十四世孙。
她受访时称，在成王败寇的历史评价中，正史对陈友谅的评价是不公正的；于普通大众而言，影视剧比正史更深入人心。“我曾冒出过起诉影视剧编剧的想法，可起诉有什么用？改变得了人们对陈友谅的误解吗？陈友谅打造了当时最强的海军，没有老百姓的拥戴，造得出那么多船吗？”
陈惠芬还说，陈友谅杀倪文俊是平叛；陈友谅并未杀徐寿辉，徐寿辉仍是寿终正寝。
▲5月27日，武汉武昌，陈友谅墓旁的石碑上刻着陈友谅生平事略，内容与《明史·陈友谅传》如出一辙。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陈友谅二十四世孙：修墓时陈友谅还活着
陈蕙芬说，黄鹤楼附近的陈友谅墓只是一座衣冠冢。当朱元璋说出“友谅亡，天下不难定也”时，陈友谅还活着。
陈蕙芬介绍，作为陈友谅的同乡、部将、结拜兄弟的张定边，有“勇猛天下无出其右者”之美名。她通过走访、查阅大量史书得知，鄱阳湖大战后，陈友谅和张定边率部分散突围。1363年七八月份，张定边带着陈友谅次子陈理，来到武昌，立其为帝。两人用陈友谅的战甲，在黄鹤楼边上修建了陈友谅墓。1364年，朱元璋兵临武昌城下，陈理开城投降。朱元璋来到陈友谅墓前，得知是衣冠冢后，便没有破坏墓地。“虚晃一枪，两个目的：不让朱元璋挖墓；藏住陈友谅未死的秘密。”
姚高悟介绍，这座衣冠冢在明朝末期逐渐荒废，1908年被人再次发现，1912年湖北省内务司议请整修，1913年建成完工，1956年武汉市人民政府再次修葺，并被列为湖北省文物保护单位。
史料记载，陈理投降后被朱元璋封为归德侯，1372年被流放至高丽，生活过得艰苦，靠高丽王室接济度日；1368年，不愿做降将的张定边遁入泉南灵源山隐居，为避前嫌，削发为僧，自号沐讲禅师。
陈蕙芬称，鄱阳湖大战之后，陈友谅带着8万水师精锐，突围至舟山群岛，继续与朱元璋对抗。数年后的一次战斗中，陈友谅身亡。其麾下的赵将军，将他的尸骨埋在了舟山。朱元璋的部队在歼灭陈友谅残部后，挖开了陈友谅真正的墓地，鞭尸。不久，有人找到了陈友谅的遗骨封进坛中，葬在长江与钱塘江的入海口处，分别“挂”在两个“龙角” 之上。
陈蕙芬坦言，正史上并没有关于前述说法的记载。“这是我自己的研究，还没有正式对外发布。”
▲陈友谅纪念馆坐落于他的家乡湖北仙桃，右图为纪念馆中的陈友谅塑像。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昔日统千艘，今剩余晖照”
滚滚长江奔腾不息，武汉长江大桥上车水马龙，而陈友谅墓碑前落着枯枝黄叶，苍凉寂寞了600多年。
陈友谅墓是武汉唯一一座封建帝王陵墓，坐北朝南，呈长方形。墓垣前门竖立四柱三间石牌坊，坊正面额上以汉隶字体题“江汉先英”，背面题“三楚雄风”等字样。墓前竖立“大汉陈友谅墓”石碑一块，高丈余。墓西两丈开外，有一座凉亭。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在陈友谅墓地附近有多个旅游景点：蜚声中外的黄鹤楼、国家二级博物馆辛亥革命纪念馆、“汉味小吃第一街”户部巷、网红打卡地长江大桥武昌桥头。当游人在这些景点游玩时，很少移步至陈友谅墓。
早在2011年，湖北省政协委员、省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张翼之就建言到，文物主管部门应该本着尊重历史的精神，给陈友谅墓换上一块名实相符的“大汉皇帝陈友谅墓”的墓碑。
姚高悟说：“武汉旅游部门稍稍做宣传，那些去黄鹤楼、户部巷游玩的人中，不少人会去陈友谅墓地逛逛。”
陈蕙芬认为，很少有人去陈友谅墓参观的原因是，陈友谅一直背负着坏名声。“宣传不宣传陈友谅墓，我一点也不关心，我现在正在写书，想为祖先正名。名正不过来，其他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仙桃则跃跃欲试，想把“陈友谅”当成旅游招牌。
该市把陈友谅传说评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市政府官网上推荐陈友谅故居，并附文说，陈友谅是农民斗争的一面光辉的旗帜，这无疑是沔城人民的骄傲；2013年，占地3891平方米的陈友谅纪念馆落成；2018年元月，召开48集电视连续剧《陈友谅》影视剧本研讨暨项目发布会……
有一位游人参观陈友谅墓时写下一首《谒陈友谅墓》：南北架长桥，上下通双道。堑烟波笼夕阳，隐隐鱼龙啸。昔日统千艘，今剩余晖照。败寇成王走一遭，不枉人间道。
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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