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报国故事｜砥砺前行——世纪之交为国争气的航空试飞工程
中国航空城阎良2021-05-28 21:38
航空报国故事
砥砺前行
世纪之交为国争气的
航空试飞工程
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鲁迅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航空试飞人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克服重重困难，浴血奋战，砥砺前行，完成了空中加油工程以及歼轰7等型号的定型试飞任务，以拼搏的激情、无畏的姿态在世界航空强国面前挺起了国家脊梁。
01
空中加油工程：让世界知道中国人能行
1992年6月24日，航空航天工业部在试飞院召开8911工程（空中加油工程）立功受奖暨重点型号思想政治工作会，试飞院被授予集体功，并有139人立功受奖。鲜花吐艳，掌声如雷，这充满喜悦、令人激动的场面不由得让人记起半年前的深冬，记起工程首飞那个伟大的时刻。
1991年12月23日11时24分，空中加油工程在试飞院首飞成功，郑重向世人宣告：中国航空工业没有空中加油能力的历史永远结束了！
凛冽寒风中的机场沸腾了，人们呼喊着、跳跃着，疯狂地、潮水般地涌向停机坪，去迎接凯旋的战鹰和勇士。时任院长戈平、党委书记陈启亮、副院长张克荣、加油工程副总设计师侯玉燕……大家彼此握手、紧紧拥抱，满腹话语不知从何说起；黄炳新、常庆贤、申长生……刚从蓝天归来的英雄们手捧鲜花频频挥动。机场俨然一片欢乐的海洋！
蓝天和大地共同作证，试飞人用行动兑现了三年前立下的誓言——抓住这个为国争光的机会，让世界知道，我们中国人能行！
20世纪80年代，我国边境海防斗争形势严峻，针对保卫南沙、保卫祖国安全的需要，1988年8月，总参谋部、国防科工委于襄樊会议上确定：我国自行研制空中加油系统。
张克荣副院长代表试飞院去签合同，他掂出了手中那支笔的份量——一笔千钧！时间紧；任务无论怎样排，留给试飞的时间都不够，技术上没把握；试飞院成立几十年了，几乎没搞过编队试飞，新机干了几十个了从没见过空中加油。
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争气工程，是中华民族的尊严所在、利益所在。“完成空中加油工程的飞行试验任务，非我莫属！”“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试飞人的嘱托坚定着他的信念，他端端正正地签下了试飞人的“承诺”。
1989年2月4日，试飞院接到时任航空航天工业部部长林宗棠的电报：空中加油系统设计定型试飞任务正式交给试飞院。
1991年2月3日，该工程第二次领导小组现场办公会上，领导小组成员认为：受油机首飞和加油机首飞不能代表空中加油系统的首飞。真正具有特色，能称得上空中加油系统工程首飞的飞行，唯有实现空中对接加油。
任务明确了，试飞人深知困难有多大。空中加油工程飞行技术要求之高是罕见的，要求两机严格保持间距和相对速度，加油后要迅速安全脱开。
一个全新的课题摆在试飞人面前。“干！”试飞人决心坚定。行政干部会召开了，党群干部会也召开了；工程的政治意义明确了，工程的特点、难点也明确了；技术、行政指挥系统分别建立了，工程型号办公室成立了；院里做出了加强党支部建设的决议，戈平院长强调“经费不足，赔本也要干”；原第一研究所（后撤销）的科研人员提出了“团结、拼搏、攀登、奉献”的一所精神；飞行部提出了“创优质，保安全，不因飞行部责任晚点”的行动口号。
试飞院沸腾了，试飞人为自己有机会承担这项任务而自豪和骄傲，倡议书、决心书、请战书，不断飞向院、所、部领导。
技术资料紧缺，型号办组织科研人员几乎跑遍了航空系统所有的厂、所、院校，编辑了一系列重要技术文件，为空中对接加油成功奠定了基础。
1991年11月3日，加油机到试飞院时,试飞院已提前完成了200架次的超密级编队摸底训练飞行。为了尽快加入加/受油机的真正编队，按照“精心组织，精心指挥，绝不放过一个可飞天气，绝不放过一个可飞小时”的口号，全院都动起来了。仅用5天，改装调试全部完成。这在试飞院历史上是空前的。
然而，11月24日，首次空中对接就遇到了问题，两次对接不成功，还差点发生两机相撞的事故。试飞员没有气馁、没有埋怨，经过商讨，主动请战，再上蓝天。16时37分30秒，加油机与受油机空中首次对接成功的喜讯传来。加油工程的进度向前迈了一大步！
通往科学顶峰的路，崎岖坎坷。
11月25日，受油头弱连接处三个铆钉被切断；12月2日、7日、10日，连续三次，加油试飞中受油头折断。残酷的考验摆在了大家面前。此时部机关已经不敢提出再飞的要求了。眼看年关将至，眼看按时完成任务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此时停下脚步，来年再干，无可非议。宣布停飞，轻轻松松；背水一战，风险极大。然而高度的责任心，神圣的使命感使戈院长、张副院长这两位决策者没有丝毫杂念，也不允许他们考虑小集体的荣辱，深思过后，他们决定了：“再干！”
第二天，试飞院会同609所、南航、西工大、601所、西飞的专家们以及两名首席试飞员召开会议。整整两天，终于找到了受油头折断的原因。专家们昼夜攻关、反复试验。
12月20日新的受油头安装完毕。然而恶劣的天气将加、受油机牢牢锁在停机坪。“不放过一个可飞小时”的要求近乎荒唐，然而气象人员却在认真执行。
12月22日，阎良周围开始降雪。根据中期预报，大雪一直要下到27日。气象台领导带着全台预报员绞尽了脑汁、用尽了方法。讨论、会商、争执、分析、确定，进行了近一天，最后终于发出了预报：23日上午天气短时转好，前后都有雪。
12月23日。8时、9时、9时30分，仍然是低云。10时40分，天际露出了一片云洞，云开了，云散了，能见度转好了。安静的机场繁忙了起来。10时57分，黄炳新驾驶的空中指挥兼伴飞摄影的06号飞机、常庆贤驾驶的歼8Ⅱ受油机和申长生驾驶的轰6空中加油机从两条跑道相继起飞，冲向浩瀚的天空。11时24分，胜利的消息从云端飞来。
现场庆祝会还没有结束，乌云又遮盖了天空。傍晚，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下出了西安市27年以来的最冷年。试飞人用4天时间在恶劣的天气中“抢”出了首飞的成功！
对接加油不易，定型更难。但是试飞院有上级领导、协作单位的支持，有院领导和总师系统、行政系统、计划系统的统筹指挥，有一支由试飞员、工程师、保障人员组成的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队伍。在后续任务推进的过程中，试飞人凭着自强自立、攻关创新、团结协作、拼搏实干的精神，一路披荆斩棘，抢关夺隘。
转眼又是寒冬，1993年12月13日10时，空中加油工程迎来了最后一大难关——三机长航线会合试飞。
13日10时20分，88号（加油机）、0305（第一架受油机）、0306（第二架受油机）号战鹰相继进入起飞线，地勤人员进行了细致检查和周密准备，参试跟飞的各路人马进入自己的阵地，院领导及各单位领导在起飞线、塔台关切地巡视。时任试飞团团长黄炳新已在指挥塔台举起话筒。
随着一声令下，试飞员汤连刚、常庆贤驾驶0305、0306号飞机冲上蓝天，到达指定空域后接命令按计划返航会合。14时10分，申长生驾驶88号飞机向指定会合空域飞去。
忽然，塔台上传出一组断断续续的呼叫声。黄炳新手持话筒急速地呼叫着。这时申长生和他的机组意识到1号2号电台均出现了故障，他们只能用2号电台时断时续同塔台联络。
好在有惊无险，14时30分，三机在指定空域顺利会合。14时35分，三机长航线会合试飞宣告成功。
这次试飞的成功，标志着8911工程经受了技术战术性能的全面考验，标志着工程从试验飞行到实战应用的一个新阶段。
1994年11月，空中加油工程的研制工作通过了由航定委办公室分别组织的受油机、加油机设计定型审查。
1999年国庆大阅兵，加/受油机作为空中第03编队飞越天安门上空，向世人宣告：中国有了自己的空中加油机，中国空军的远程作战能力实现了突破性的进展！
在这项事关增强国威和军威的政治任务中，在这项打破西方对我国技术封锁的战役中，试飞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那赫赫功绩永远地刻在了蓝天之上。
02
“飞豹”试飞：看“飞豹精神”续写传奇
2018年第十二届珠海航展上，歼10-B推力矢量验证机惊艳亮相，“榔头”机动、“赫伯斯特”机动、“眼镜蛇”机动、“直升机”机动等典型过失速机动飞行动作，酣畅淋漓，让人大呼过瘾。
同样是珠海上空，20年前“飞豹”亮相第二届珠海航展，以长剑出鞘的磅礴气势冲天而起，一连串平飞、拉起、跃升、横滚、俯冲和急转，令全场观众叹为观止。
这架一鸣惊人的战机就是歼轰7“83”号，“飞豹”首批原型机之一。而这次“一鸣惊人”距它首次“一飞冲天”已有10年时间了，那时的“飞豹”还是试飞人口中的“七〇工程”。
1988年12月14日，一个寒风凛冽的日子，人们不约而同地涌向试飞院机场，一架国产新型歼击轰炸机要从这里首次升空。
这架新机的首席试飞员是黄炳新。当他走过欢送的人群长廊，每一位科研和工程技术人员都送上了“祝您成功”的真挚祝福。战鹰旁，最后一位送行者是这架新机的总设计师陈一坚。
“您有把握吗？……”总设计师声音低而稳健。
“您放心，只要发动机转，我就能飞回来！”黄炳新铿锵有力地回答。
“嘭”的一声，一发绿色信号弹划破天空。随着震天动地的发动机轰鸣声，战鹰似离弦之箭刺破苍穹。
起飞成功后，按预定计划，升至1000米左转平飞，绕机场一周后落地。然而不久，黄炳新就发现飞机在剧烈颤抖，速度表出现故障。随即仪表板下方火警故障警告灯一闪一闪地发出可怕红光。“不好，发动机出问题了！”黄炳新万没想到刚起飞就遭遇致命的故障。
“一定冲过去，战胜死神！”黄炳新清楚这架新机集结着我国航空工业最新仪器、最新设备、最新工艺，作为首席试飞员自己的责任有多么重大。
飞机的振动越来越大，黄炳新紧握驾驶杆准备操纵飞机降落。机场跑道越来越近，放下起落架和减速板，突然飞机一震，仪表板上一个圆圆的东西被震脱落，黄炳新顺手去接，一看是无线电高度表。振动还在继续，他不停地向机舱外观察飞机高度和状态，飞机就要接地了，仪表板被震得已无法看清仪表指针。黄炳新沉着冷静，双眼紧紧盯着跑道。“咣”的一声，随着飞机机轮接地，只听座舱里“哗啦”一声，仪表板上2/3的仪表连着五颜六色的导线震落下来……
放伞，滑跑，一朵白色减速伞从战鹰尾部绽出，首飞成功了，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战鹰……
“飞豹”从首飞之日起即险象环生，虽然有不少故障，但首飞成功为后来艰巨的设计定型试飞任务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首飞的成功仅仅是飞行试验的开始。为保障试飞顺利完成，航空工业部决定调整充实试飞指挥部成员，将其更名为航空航天工业部新机试飞现场指挥部。1989年10月9日，有关通知下发，指挥部总指挥由试飞院时任院长戈平担任，副总指挥由副院长张克荣、部试飞办主任陈启顺、部军机司陆惠民担任。试飞院参加试飞现场指挥部的成员为吴国樑、马祝林、宫西卿。
1990年9月9日，001架机移交试飞院，进入设计定型试飞。按照上级要求，试飞院全体参试人员迅速行动起来，艰难推进型号试飞任务。之所以说“艰难”推进，是因为“飞豹”试飞的确一波三折。
1992年8月25日，黄炳新和杨步进驾驶着“飞豹”战机执行试飞任务，突遇飞机失去方向操纵问题，最终他们依靠副翼的操纵将飞机安全着陆。当黄炳新走下飞机，来到挤满工程技术人员的飞机尾部，只见高耸的垂直尾翼后方早已飞掉的方向舵处露着偌大的空缺。在场的人们无不被这一史无前例的壮举惊讶！驾驶飞机飞掉方向舵而安全返航，黄炳新这一壮举创造了世界航空史上的奇迹！
然而这一奇迹对飞机设计部门而言却并不光彩，方向舵飞掉的问题对试飞进度也造成了很大阻碍。部队领导来院指导工作时要求“试飞院要把定型工作做深、做细、做透，要有周密的网络计划，严谨的组织和充分的准备，一定把‘七〇工程’高速度、高质量拿下来。”
试飞院按照相关要求继续推进试飞，然而故障还在不停出现。1993年7月29日，85号飞机起落架收放系统故障。8月中旬84号机试飞中遇重大险情……问题还在不断暴露。
试飞人咬紧牙关，坚持不懈，“飞豹”愈挫愈勇，在困难和曲折中砥砺前行。
1993年9月26日，喜讯传来，试飞团和全院各单位保障歼轰7飞机设计定型试飞400架次，100%完成全年总任务。9月28日，航空总公司致电试飞院祝贺“七〇工程”闯400架次大关。
这100%完成任务的背后离不开试飞人的智慧和汗水。在那段日子里，飞行部机务三大队营造了一切以任务为重的氛围。由于人员少又分布东、西线及本场，又当主任又当师、员，一人兼数职的情况屡见不鲜；职工家中有急事、生病，不请假、不休息的事层出不穷；中午、晚上加班排故等特殊情况他们习以为常。
根据航空总公司“确保450力争500”的调整计划和指示精神，机务三大队全员不松劲、不骄傲，全力推进任务，最终以“七〇工程”年试飞494架次、月试飞92架次、日试飞12架次、单机月试飞29架次和单机月飞行42架次、年飞行798架次等8项历史纪录被誉为“矗立于试飞前沿战地上的一面旗帜。”一年排故341条，平均每天一条；加班2000多人次1000多小时，平均每飞一个起落，就需加班两小时。他们说：“其实，我们干得把时间都忘了。”这就是我们团结善战的机务队伍，这就是我们敢啃硬骨头的试飞队伍！
1995年5月31日，试飞人再创纪录，“七〇工程”81号、82号飞机承担的全部定型任务、85号在本场的定型试飞任务及运7承担的JL-10A雷达的多目标搜索跟踪性能试飞和神鹰工程样机试飞宣告完成，成为在一个场次里同时完成四大项科研试飞项目的最高纪录。
1995年秋，一项紧急任务下达，歼轰7要参加名为“神威-95海空大演练”的海军新装备展示和演习，并接受时任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及解放军各总部、国防科工委等部门的检阅。
任务重大、使命光荣。应海军新装备集训办领导小组之邀，以时任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副总经理王昂为领导小组组长、试飞院副院长张克荣为现场领导小组组长的参展队，于10月9日陆续启程急速赶赴集训地——青岛海航某部机场。
10月15日，江泽民主席等中央军委领导乘指挥舰出海观看海上演习。试飞院出展的两架歼轰7飞机是整个演习的压轴戏，承担飞行表演任务的是黄炳新、唐纯文。他们高超的驾驶技术和战机的英姿雄风受到了江泽民主席及各位首长和参观者的高度称赞。在海军装备技术部给航空工业总公司暨试飞院空军试飞团的感谢信中指出；“特别是飞行人员和机务人员，以他们出色的表现，展示了飞机的良好性能和威武雄姿，给党和国家领导人，军委、总部等有关首长以及部队的同志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试飞人不辱使命、再立新功！
1995年11月27日，歼轰7飞机设计定型试飞宣告结束。1995年12月航定委召开歼轰7飞机设计定型审查会。1998年8月国家有关部门批准歼轰7飞机设计定型。
“飞豹”是当年试飞院新机定型试飞中飞行时间最长、起落架数最多、需定型试飞的新成品最多的一个机种。在试飞期间累计发生故障1976次，其中危及飞行安全的严重故障有13类。在长达8年的试飞中，试飞人排除全部试飞故障，实现多项技术突破，为“飞豹”翱翔蓝天立下了汗马功劳。
时间流逝，型号更迭，拼搏奉献的精神却永远地延续着。
世纪之交，国际局势风云变幻，按照中央军委的要求，新“飞豹”飞机研制项目立项。试飞人以追求第一的精神、勇于创新的气概和宽阔无私的胸怀，为新“飞豹”铸就坚实的臂膀。2007年4月，新“飞豹”顺利通过了设计定型审查。2008年11月，新“飞豹”以崭新姿态亮相珠海航展，再次在珠海上空震惊世人。
从“飞豹”到新“飞豹”，在漫长的型号研制过程中凝练而成的“飞豹精神” ，献身航空的报国精神、百折不挠的拼搏精神、科学严谨的求实精神、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激情和谐的团队精神，将永远激励着试飞人不断书写蓝天传奇。
编辑：弦月 | 审核：禾亦
来源：中国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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