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牛小曼 孙小川
撰稿 赵 静
无论是时代报告剧《石头开花》,还是正在播出的《大宋宫词》,亦或是即将上映的女性题材命题作文《世间有她》,导演李少红凭借着独特的女性视角以及艺术创造力为观众带来一部又一部的精彩作品。近日,导演李少红接受《环球时报》专访,采访中,李少红提到了女性导演在行业中的优势及困境,也透露出了她对女性题材作品未来的期许。李少红告诉记者,女性意识是女导演们最重要的创作源泉,谈及“宫词”系列时,李少红表示,用“宫词”讲历史是一个非常有故事的角度,因为“有女人就有故事”。
女导演的优势在于视角
环球时报:主旋律作品如何有新的表达,让年轻观众喜欢看?
李少红:执导《石头开花》是个挺好的机会,这个机会能让我去表现更现实的题材,能让我接触到当代农村的整个发展历程。关注当下也是很多年轻人很渴望的,所以现实主义的这种表现方式还是挺好的。
环球时报:这是您第一次接触单元剧的形式?
李少红:对,这是第一次。一般电视剧都拍到二十集以上,所以两集讲一个故事很精巧,而且它的重点要非常突出,人物特点要非常鲜明。这个故事其实挺打动我的,因为我发现很多的扶贫干部都非常年轻,这跟我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他们把自己的青春都贡献在了扶贫岗位上,而且还有人为此牺牲了。我们写的就是一个牺牲的第一书记,我觉得他真的是为千秋万代造福,他给这个山村带来了光明,这个光明是划时代的,是改变世世代代人命运的。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现实主义题材,我也很愿意再拍。
环球时报:执导作品的时候有题材上的局限或偏好吗?
李少红:其实我没有偏好,女导演并不一定就只能拍女人、孩子、家庭或情感,就像在生活中什么都可以涉及到,所以我们也可以拍其它的题材。我拍过战争的、农村的、也拍过历史的,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局限。
环球时报:女导演在拍摄作品方面跟男导演相比有什么优势?
李少红:我觉得不在于题材,而在于视角。女性和男性的视角肯定不太一样,看问题的方法、审美的观念、还有女性意识,女性意识可能是我们(女导演)最重要的创作源泉。
环球时报:女导演在行业中的地位如何?有何困境?
李少红:从全世界来讲,中国女导演的人数其实是挺多的,但从这个行业比例上来讲却少之又少,能够坚持很多年的人更少。我原来担心新生代女导演会不会更少,但是后来我发现还挺多的。去年第四届“青葱计划”拍得最快,很快就能拍出长片的全是女导演。我觉得女人可能是韧性特别强,而且持之以恒,就是比较皮实,不娇气,不虚荣,不管是骂她,还是给她设置很多障碍,她都能坚持住,所以我现在不担心了,我觉得这些女导演都还挺顽强的。
环球时报:导演协会对女性导演有没有一些扶持政策?
李少红:没有,我觉得机会人人平等,这是一个公共领域,它是靠竞争来的,只能是女导演自己能够更坚强,能够更独立。
“有女人就有故事”
环球时报:《大宋宫词》与《大明宫词》的不同?
李少红:时隔二十年,《大明宫词》真的也值得纪念了。拍“宫词”系列的想法我其实想了二十年了,我觉得用这种方法来拍宫廷的故事、来讲历史,尤其主角都是女性,是一个看历史特别好的角度,也是一个非常有故事的角度,因为有女人就有故事。宋代有一个刘娥这样的女人,她的故事特别精彩。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刘娥的故事不亚于武则天,刘娥身上的母性更足一些。
环球时报:《大宋宫词》对观众在艺术审美上有门槛吗?
李少红:没门槛啊,我之前没想到90后和00后也喜欢,我现在发现他们也特别喜欢,这就说明它没门槛,因为对美的欣赏不会有门槛,它只会有不同。比如唐朝的美学和宋代的美学完全不一样,一个浓烈、浪漫,另一个简约、朴实、典雅,所以我认为看《大宋宫词》没门槛。宋代留下来的文化遗产其实要比唐代多得多,宋代的绘画、纺织、诗词、戏曲、戏剧,其实都在我们生活中渗透着。
环球时报:《大宋宫词》创作难度大不大?
李少红:一开始还是挺大的,但是后来我简直是放不下,我觉得有很多东西都符合这个故事,但是我没有办法把更多的感受放进去。
女性故事成文化趋势
环球时报:如今的女性题材作品和之前的作品相比,呈现的内核有没有变化?
李少红:我拍《妈阁是座城》的感受挺像我当年拍《红粉》,因为它们都是讲述在大的历史时代变革背景下女性的情感。《红粉》讲的是刚解放的时候,两个南方的女子在大的变革当中怎么做自我选择,如何选择自己的命运;《妈阁是座城》也是讲在大的经济变革当中,一个女人怎么对待自己的情感,如何在赌场一样的地方赌感情、赌自己的命运,其实我觉得它在某种程度上有点儿像现代版的《红粉》。
环球时报:近年来女性题材作品在质量和数量上均有所提高,是什么原因?
李少红:有一个很大的变化是,过去我们女导演完全是自觉和不自觉地在创作处理方面体现女性艺术。但是,现在可能有更多的机会组成一些跟女性话题相关的故事,这也是一个文化趋势。而且从文化的发展上面来看,性别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认知越来越被大家重视。去年有一个题目就是拍2020年疫情中的女性的故事,而且专门请了女性导演执导,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组成,这个机会对我们来讲非常难得,而且能跟我特别喜欢和崇拜的张艾嘉导演在一块儿拍摄,能够在一起完成这个故事,我觉得非常有幸。
环球时报:两岸三地三位女导演共同完成一部作品,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困难或者印象深刻的事儿?
李少红:我觉得最大的困难就是它时间比较短,我觉得短片比长片难拍,因为要想在很短的时间里能够很完整地表达一个故事,同时保证丰满的人物塑造和好的故事节奏,还是挺考验功力的。可能对于写小说的人来讲,短篇小说比长篇小说难写,对于电影人来讲,短片也比长片难拍。
环球时报:跟周迅很多次合作,如何做到每次都能碰撞出火花?
李少红:默契啊,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从她最初的时期到后来成熟,我们不论在认知上,还是感知上,都积淀了许多默契。对我来讲,我觉得一个演员的状态要非常真实、要感同身受,在这些方面我觉得她(周迅)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她一直在追求人物的真实感,无论是台前还是幕后,她对人物内心的营造都非常重视,这一点,还是让我挺欣慰的。
环球时报:您在《世间有她》上映前发文称,想让观众朋友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她”,体现在哪?
李少红:这个片子里有一句台词非常能够表达中心意思,就是“你为谁活着”。这个发问是对所有女人的一个自我的发问、是一个非常核心的发问,在整个疫情中,所有的女人其实关心的都不是自己,关心的可能都是他人。我觉得这些“他人”好像在她们生活中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她们自己,所以周迅饰演的沈玥说了一句话,“你其实应该更关心的是自己,其实现在发烧的是‘我们’”,女性的自觉意识是在这个过程中间凸显出来的。而且,她们最后彼此发现、彼此觉悟、彼此照料,她们在互救。
环球时报:是什么原因让您三位想拍一部疫情之下的女性题材的电影?
李少红:命题作文吧,我觉得这个命题特别好,疫情中我体会最深的就是人们因为疫情都回到了家庭,因为疫情,人们彼此互相关注。疫情封城后,大家都回到了家庭,在这期间,大家好像都在自我发现。在疫情期间,离婚率增高了、结婚率高了、谈恋爱的多了、生孩子的也多了,就是因为突然变成了一个以生活为中心的一年。所以我觉得如果有这样的一个题目让我来写,还真的挺好的。恰恰这个机会就落在我的头上,所以我还挺幸运的,我没有片刻犹豫就答应了。
环球时报:用一句话来推荐一下这部电影。
李少红:女性需要自我关怀、自我关照、以及自觉的觉醒。2020年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值得被记录下来的一年。
本文来源:环球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