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克用、王重荣等军阀相继登场的时候,一些原本名气不大的小人物也开始崭露头角,鹿晏弘和王建等人就是其中之一。
最初,鹿晏弘和王建都是大宦官杨复光手下的八个军头之一。
在黄巢之乱即将结束时,杨复就死了,随后,他手下的八个军头在战略上产生了分歧。是继续忠于中央政府,奔一个光明前程呢?还是在乱世割据一方,放手扩张地盘呢?
八个军头之中排名第一的鹿晏弘认为,天下大乱开始了,应该割据一方放手发展。于是,其余七个军头在鹿宴弘的率领下进入川中,驱逐山南西道(以汉中为中心)节度使牛勖,然后占据相关地盘。
忠武大将鹿晏弘帅所部自河中南掠襄、邓、金、洋,所过屠灭,声云西赴行在。十二月,至兴元,逐节度使牛勖,勖奔龙州西山。晏弘据兴元,自称留后。
从某种意义上讲,鹿晏弘等人已捞到了第一桶金。因为现在只是海选开始,他们拥有这样一块地盘,足以称得上一方诸侯了。
但是这八个军头很快开始勾心斗角,从名义上讲,鹿晏弘似乎是这个团伙的头领,但在地位上,其他七个军头并不比他差多少,所以鹿晏弘没有信心驾驭他们,他们也不愿意跟着鹿晏弘混。
鹿晏弘之去河中,王建、韩建、张造、晋晖、李师泰各帅其众与之俱;及据兴元,以建等为巡内剌史,不遣之官。晏弘猜忌,众心不附,王建、韩建素相亲善,晏弘尤忌之,数引入卧内,待之加厚,二建相谓曰:“仆射甘言厚意,疑我也,祸将至矣!”
在这种背景下,大唐中央政府就开始积极拉拢另外七位军头,于是以王建为代表的五个军头都倒向了中央政府。
当然了,用当时的行话去说,这是田令孜对王建等人极尽拉拢之能,于是这五个军头都倒向了田令孜一边。
田令孜密遣人以厚利诱之,十一月,二建与张造、晋晖、李师泰帅众数千逃奔行在,令孜皆养为假子,赐与巨万,拜诸卫将军,使各将其众,号随驾五都。
以王建为代表的五个军头倒向中央政府后,中央政府就开始用武力围剿割据山南西道的鹿晏弘,无力抵挡的鹿晏弘很快逃离了山南西道。
又遣禁兵讨晏弘,晏弘弃兴元走。
从此以后,鹿晏弘就沿着叛乱的道路越走越远,他逃离四川后,又伙同秦宗权夺取了襄阳。然后又辗转杀回许州,并且夺取许州,政府无力讨伐,只得任命他为许州节度使。
到此为止,我们看鹿晏弘的所作所为,他怎么也算是一个牛人啊。身为宦官下属,最终却成为了一方诸侯。
问题是,这位老兄没多久就扑街了。具体点说,在海选结束前,鹿晏弘就被淘汰出局了,他是被秦宗权淘汰出局的,而秦宗权之乱只是黄巢之乱的余波。
因为选择的道路不同,杨复光手下八个军头后来的境遇也不同。
从后来的结果去看,投靠中央政府的王建等人,比试图割据一方的鹿晏弘等人混得好多了。因为鹿晏弘等人早早被淘汰出局,而王建等人才开始渐渐修成正果,影响力越来越大。
以王建为代表的五大军头,进入中央政府系统后,成为皇帝的亲信将领,那一年王建四十岁。
在李昌符和朱玫的叛乱中,王建作为唐僖宗的亲信,一直陪伴在皇帝身边出生入死。
时军民杂糅,锋镝纵横,以神策军使王建、晋晖为清道斩斫使,建以长剑五百前驱奋击,乘舆乃得前。上以传国宝授建负之以从,登大散岭。李昌符焚阁道丈余,将摧折,王建扶掖上自烟焰中跃过。
但是,王建与皇帝的缘分到此就快结束了,因为随后不久田令孜就下台了,而王建作为田令孜的亲信,也被调离了中央政府。
王建等人虽然受到排挤,却也在此过程中捞到了第一桶金。与王建一块投靠皇帝的五个军头,虽然都离开了中央政府,却也都取得刺史和节度使的地位。
复恭斥令孜之党,出王建为利州刺史,晋晖为集州刺史,张造为万州刺史,李师泰为忠州刺史。
当然了,这第一桶金的含金量实在有限,因为在当时背景下,拥有这种实力的人多得去了,所以此时的王建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当时的四川三大实力派,分别是山南西道节度使(汉中为中心)的杨守亮,东川节度使顾彦朗(以重庆为中心),西川节度使陈敬瑄、监军田令孜(以成都为中心)。
而王建只能在他们的夹缝中求生存。
从名义上讲,当时的王建归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节制,但从力量对比来看,杨守亮显然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王建。后来,王建冒险一击,用武力夺取阗州后,杨守亮就更无法控制他了。
初,杨守亮忌壁州刺史王建凶暴,欲逐之。建闻,合溪洞豪酋取阆州,击利州,刺史走,即据二州,守亮不能制。
王建夺取阗州后,就和东川节度使顾彦朗相邻了,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对王建是又怕又想联合,于是就结成了心怀鬼胎的联盟。
初,建与东川节度使顾彦朗俱在神策军,同讨贼;建既据阆州,彦朗畏其侵暴,数遣使问遗,馈以军食,建由是不犯东川。
到此为止,王建成为四川三大实力派之外,最举足轻重的实力派之一。
看到东川节度使顾彦朗,突然有了这王建这种如虎如狼的盟友,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感到非常害怕,因为现在天下已有失控的倾向,万一王建在顾彦朗的支持下,威胁西川那可怎么办啊?
对此,田令孜不以为然,说王建是我的干儿子,我现在就把他叫过来,让他跟我们合作。
陈敬恶顾彦朗与王建相亲,恐其合兵图已,谋于田令孜,令孜曰:“建,吾子也,不为杨兴元所容,故作贼耳。今折简召之,可致麾下。”乃遣使以书召之。
王建一听这消息,大约就像当年刘备听到刘璋让自己进川一样,那是非常高兴,于是率领自己的小弟,火速向成都进发。
建大喜,诣梓州见彦朗曰:“十军阿父见召,当往省之。因见陈太师,求一大州,若得之,私愿足矣!”乃留其家于梓州,帅麾下精兵二千,与从子宗、假子宗瑶、宗弼,宗侃、宗弁俱西。
当王建快到成都时,有人就提醒陈敬瑄,王建这种如虎如狼的人物,你把他招进成都,那是非常危险的。
陈敬瑄觉得有理,于是就让王建撤回去。
建至鹿头关,西川参谋李义谓敬曰:“王建,虎也,柰何延之入室?彼安肯为公下乎!”敬悔,亟遗人止之,且增修守备。
但王建已经开始表现出虎狼之姿了,自然不会继续听话。
总而言之,想让我来就让我来,想让我走就让我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东川顾彦朗对我一直很好,但为了跟随你,我离顾彦朗而去,现在我灰溜溜地回去,如果顾彦朗也是你这副德性,我以后到哪里住啊?
敬遣使让之,对曰:“十军阿父召我来,及门而拒之,重为顾公所疑,进退无归矣。”田令孜登楼慰谕之,建与诸将于清远桥上髡发罗拜,曰:“今既无归,且辞阿父作贼矣!”
到此为止,川中开始失控。
当然了,最后的结果就是王建称雄四川,成为前蜀开国皇帝。
但统一四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王建用了大约三年时间,终于夺取成都,占据西川地区;又用了五六时间,打败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占据了东川地区。
说完王建的发家史,我们再顺便再说一下韩建。
当年追随杨复光的八个军头,有几个标准的牛人,除了鹿晏弘和王建之外,还有一个牛人就是韩建。
王建修成正果了,因为他是前蜀的开国皇帝,韩建的成就虽然没有王建牛,但是他割据关中地区近二十多年,也算不错。
在残唐时代,韩建一直称雄关中(历时近二十年),是关中最重要的诸侯之一。而且韩建虽然出身军人,但是也算一个优秀的行政官员,在他割据华州时,把华州治理成了当地的模范地区。
是时,天下已乱,诸镇皆武夫,独建抚缉兵民,又好学。荆南成汭时冒姓郭,亦善缉荆楚。当时号为“北韩南郭”。
韩建在残唐时代干过一件大事,那就是唐昭宗想通过扩张皇族的力量加强皇权,于是惹得军人、宦官、朝臣都非常不爽。
在这种背景下,韩建作为这些人的代表,把皇族诸王屠杀殆尽,从此大唐皇室更是一蹶不振。
是时,天子孤弱,独有殿后军及定州三都将李筠等兵千馀人为卫,以诸王将之。建已得昭宗幸其镇,遂欲制之,因请罢诸王将兵,散去殿后诸军,累表不报。建乃率精兵数千围行宫,请诛李筠。昭宗大惧,遽诏斩筠,悉散殿后及三都卫兵,幽诸王于十六宅。昭宗益悔幸华,遣延王戒丕使于晋,以谋兴复。戒丕还,建与中尉刘季述诬诸王谋反,以兵围十六宅,诸王皆登屋叫呼,遂见杀。
我在这里说了许多后话,只是希望大家对关中、四川的形势,有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
这一章,主要以皇帝的视角,讲了一下黄巢之乱后的关中、四川;下一章,我们将以朱温的视角,讲一下黄巢之乱后的中原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