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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斯人已逝,作品留香。一年前的今天(11月23日),诗人、学者流沙河在成都逝世。转眼一年过去了。11月23日下午,由杜甫草堂和成都图书馆联合主办的《追思流沙河文化研讨会》在杜甫草堂举行。流沙河遗孀吴茂华,流沙河子女,生前同事,读者、好友、粉丝等几十位相聚一堂,回忆自己与流沙河来往的细节,发表对其作品阅读的感受,一起缅怀沙河远行一周年。
流沙河在家中书房(张杰2018年6月摄影)
“我是沙河老师的晚辈”、“我是流沙河的好友”、“我是沙河老师的邻居”“我是沙河老师的粉丝” ……到场的有诗人张新泉,《星星》诗刊主编龚学敏、副主编李自国,成都图书馆馆长肖平,学者袁庭栋,画家刘云泉,教育界人士李镇西,科幻界人士杨枫,主持人周东,峨影原董事长何世平等。研讨会由科幻作家谭楷主持。
肖平:
流沙河老师成图讲座已成绝响
在逝世前十多年,流沙河除了在家研究古文、汉字,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成都图书馆。馆长肖平邀请流沙河在成图做一个长期的讲座,主题设定为“中国诗歌通讲”,从《诗经》讲到余光中这个时代。从2009年到2019年,从《庄子》到《诗经》,再到《宋诗三百首》,接近120场讲座,从家到成都图书馆这段路,已走过10年,每一次,流沙河都是背着两个装着“备课本”和讲义的布包,默默地走上台坐下,不紧不慢对着话筒,一个沙哑微弱的嗓音,从喉头挤出:“你们好,我是流沙河”,然后全场响起掌声。有很多读者跟肖平说,沙老来讲座那天下午,他们就像过节一样。
在这次研讨会上,肖平深情地说,“2019年,流沙河先生在成图讲课之旅,持续十年的,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直期盼他归来讲坛的众多读者的遗憾。在我看来,先生讲诗歌,至少有方言之美、汉字之美、生命之美等。他走了以后,不少读者让我们图书馆推出类似的诗歌讲座,我跟他们回复说,像沙河老师这样的人,用这样的方式讲诗歌,很难再有第二个,已成绝响。”
龚学敏:
既怀念《星星》老编辑 更要办好《星星》
流沙河曾在《星星》诗刊工作多年。作为《星星》诗刊、诗人龚学敏,在本次研讨会上发言透露,流沙河老师仙逝后,他不止一次地给编辑部的同事们讲过这样一句话:“《星星》的老人都是我们的宝贝。包括今天在这里一起追思流沙河老师的,所有在《星星》工作过的前辈,你们都是《星星》的宝贝。正是这么多一个个的名字擦亮了《星星》,擦亮了中国诗歌。今天,在杜甫草堂追思流沙河老师,对于一名《星星》现在的编辑的我而言,我认这,其意思不仅仅单纯是对一位优秀的、《星星》诗刊的老编辑家的怀念,更重要的是如何更好地办好现在的《星星》,唯有如此,诗歌才不朽,流沙河老师和我们一同从事的事业才不朽。所以,与其讲是追思,不如说我们是来向流沙河老师学习的,向流沙河老师来致敬的,向诗歌来致敬的。”
遗孀吴茂华:
如今人去楼空,星寒月冷
身为流沙河的遗孀,吴茂华的发言,感人至深,文采斐然,“首先我代表流沙河的亲属,感谢诸位来到这里,一起纪念缅怀流沙河。他去世整整一年了,时间过得太快,他生前就常常对我感叹时光倐忽,人生苦短的如闪电。”她回忆起上个世纪90年代初,自己与流沙河一起游览洛阳的“千唐志斋”,那是民国人物张坊先生故居。在花园石屋上有康有为手书的语句:“花是主人谁非过客?”“流沙河当时就感慨万千,用手指着读出声来,昔日戏言身后事,而今都到眼前来。如今他也成过客远行天国,留下未完成的易经讲稿,也留下亲人和朋友,万千读者对他的无尽怀念。”
一年来,吴茂华每天都在流沙河遗像前泡上一杯香茶,插上一束鲜花。“朝朝暮暮,寻寻觅觅,至今我心里难解疼痛。清代纳兰容若的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他的音容一缕精魂,时时在我身边。”
1992年吴茂华和流沙河结婚,回顾27年的婚姻生活,她说,“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不仅如此,我们俩生活方方面面的态度都是契合的。流沙河理智有余,情感表达含蓄,有些迂夫子气。记得有一次我背痛伏在床边,他一边用手为我敲打,一边随口念出《诗经"扬之水》的句子:“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唯予与汝。”又怕我不懂解释道:“人都老了,还守在一起,我俩就是一捆柴呵!”正因为我知道他的价值所在,所以在生活上尽量迁就,甚至容忍他一些怪毛病。他胃口不好,我就天天炖肉汤、鸡汤。早上吃玉米糊营养不够,我就多加香油芝麻酱。他夏天怕空调,全家就跟着热熬。他眼睛畏光,家里客厅晚上就黑灯瞎火。他生病拒绝去医院,就连哄带劝,找朋友帮忙送医诊治。去年重病期间进急诊抢救室的前一天,他坐在床上吃了两小碗我煮的肉汤稀饭,连说两次:“好吃!好吃!”从1992年10月19日我和他结婚为他做第一顿饭算起,到他人生最后一餐饭食,我算是羹汤侍奉到底了,尽了我的心和责任。只是如今人去楼空,星寒月冷,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我的伤怀日。”
吴茂华是流沙河的伴侣,也是知音。在发言中,吴茂华梳理了流沙河一生写作、治学的发展脉络。“流沙河一生40多部作品,大体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他从青少年开始写的新诗,上个世纪50年代成名到80年代诗名更盛。从90年代起,以致整个晚年写出大量的文史类散文,回归传统文化,完成了一个从诗人到文化学者的转型。他60岁以后,对自己的写作生涯是有所思考和反省的。有一次我与他共读余光中的文章,说到余光中散文诗歌的高妙。流沙河说:‘余光中是天才,我最多算个人才。余先生之古今中外的知识训练,胸中丰盈庞博,下笔风流恣肆,是少有人能比肩的。他一生在国内外大学教书做研究,我在家乡劳改20年,自学是有限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啊!韩非子说:‘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是有道理的。’”
1992年,流沙河61岁写成出版了“庄子现代版”,以此书为一标志,他的整个晚年直到逝世,写成文史类散文27种,新诗人彻底转换成文化学者。2010年后,流沙河写成“流沙河认字”后改名为“白鱼解字”、 “正体字回家”、 “解字100”、 “字看我一生”四书。吴茂华说,“用他自己积累一辈子的杂学腹笥,结合古今现实生活中的某些现象,解析汉字的源流和演变,用较浅显的语言把它表现出来,这类书被称为“小学”,才是真正的传统文化中的基础中的基础。流沙河生前对我说过:“我最满意的还是这几本说汉字的书。”我以为流沙河对于自己一生作品的认识回顾,并不是所谓的作家“悔少作”,而是他晚年思想成熟后的自省。”最后,她总结道,“流沙河坎壈的一生历尽艰辛,不忘读书励志而葆做人尊严,一介布衣文人却著作等身,如今他已远行,其精神风范,长留世间。”
吴茂华现场透露,家乡金堂正在筹备为流沙河建一个文学馆或者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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